《妖僧》溪越溪

3、第三章 不分

　　返老还童，无数人所求之事，落到了如今的狐妖身上，他反而觉得悲哀了。
　　按照这个趋势走下去，狐妖会倒退至幼年时期，走兽时期，甚至是无知无觉的幼狐时期。
　　每一个踏上仙途的修士，在经历了岁月的考验，或多或少，总会有一二仇敌，更何况如今苟延残喘，所以此时的狐妖怎么看，也是避祸而来！
　　只是，对于狐妖突如其来的亲近，和他内心的亲切之意，尧青其实是拒绝的。
　　或许真是因为，他与狐妖乃是前世纠缠，他虽无半点反感，好像天经地义，十分自然地接收了此事，但对于这种陌生的，不受自己控制的情感，他内心也在下意识地抗拒着。
　　“你又在骗我了。”狐妖突然出声，许是尧青想的入迷，一听此言，更是心中猛地一跳，不过更多的，确实莫名其妙。
　　他想说，出家人不打妄语，自然不会……不会什么？他突然什么也说不出来。
　　“你明明没有动心，为何总是一副动情的神态？”狐妖歪了歪头，他稚嫩的脸上满是不解:“你拿这幅表情吊了我五百年，如今还想要继续骗我吗？”
　　尧青愈发的莫名其妙了。
　　“你无非是，不喜这种不受控制的情感罢？”狐妖说这话时，有些牛头不对马嘴，他好像深陷在了他的记忆，身上的气息却愈发衰竭，就像是凡间即将过世的老人，身上散发的那种，即将逝去的腐朽。
　　此事绝不对劲！尧青心中那丝不详的预感越来越重，他却无从得知来源，冥冥之中，他知道这种不对劲来自狐妖身上，却本能的不愿做其佐念。
　　“我已经在你的生命空白了二十三年。”狐妖说:“我曾经想与你一起，生死与共……却是失言了。”
　　“我梦想与你大道同行，如今也成了奢望。尧青，你是否觉得我莫名其妙？”狐妖的手抚在尧青脊背之上，他一节一节反复抚摸着皮肉下的硬骨，似乎要明了这脊骨的所有微末形状。
　　“尧青，我名玄黎。”伴随着少年温柔清澈的嗓音，那根葱指却是毫不犹豫地，一指戳穿了那节脊骨！
　　人体之骨，脊梁乃重中之重，损之一二都是瘫痪下场，他虽有比丘境界，可以断臂重生，但脊骨之伤，也不是一二年便可痊愈，甚至还会影响到他的筋骨天赋！
　　狐妖口口声声说要与他共赴大道，生死同行，原来竟是要让他与他一同，生死相依？
　　如此温暖的字眼，尧青却一路从那受损的脊骨，寒到了心底。
　　不过如今他本就受制于人，罢罢罢，他还真被这妖言蛊惑了不成？只是，这一阵阵被背叛的心痛，又从何说起？
　　“阿青，你不要生气！”狐妖急急道，倒真像是怕爱慕之人生气的青涩少年，尧青之觉得讽刺非常，阿青？谁是阿青？又是谁的阿青？
　　“我必会履行承诺，与你……不分你我。”狐妖突然一笑，像得了心爱玩具的孩子一般，他之身量，也与七八岁童子相差无几了。
　　这么一瞬间幼化至此，尧青虽觉得疑惑，但更多的，是认为狐妖活该！
　　“阿青～”狐妖又拿肥嘟嘟的脸蹭他，却对他脸上显而易见的排斥视而不见，尧青只觉得这狐妖忒地烦人，好像没有骨头一般全倒在了他身上。
　　“阿青～阿青～”狐妖越发锲而不舍地唤他，似乎不得到回应绝不罢休一般，声声如泣，似有千言万语，最终都未能说出口。
　　“嘶——”尧青只觉得那处脊骨一阵剧痛，好似什么异物硬往里面挤兑，最终，却与他本身之骨，融合至深。
　　昏黄的死地，一名约摸有七八岁的童子紧紧地搂着一位眉目清朗慈眉善目的和尚，童子的脊骨微凹，潺潺鲜血自尾骨渗入泥下，给失去生机的黄土，带来一丝残忍的暗红。
　　“阿青……”狐妖垂头，他青丝不束，这么一动作，更是如水瀑一般倾撒而下，将两人笼在了同一方天地。
　　可就是如此脆弱的他，细白的玉指紧
　　紧攥着的玉骨一端，朝尧青脊骨的伤口毫不留情地挤入！
　　黄沙与风尘，白骨和血肉，孩童与伤痛，他们紧紧地把尧青束缚，使得这方天地如此之小，尧青却再无原先那种奇怪的情绪。
　　“阿青……我会永远陪着你……”狐妖拥着尧青的手收紧，他的声音有些虚飘，可其手中攥紧的那根白玉却是没入大半，在尧青渐渐充血的眼中，生生植入其体内！
　　“这样……我们便能永远不分离了吧……”狐妖微笑，他似乎想去抚平尧青眉心的愁痛，可未等触碰，他的身形却如这死地的尘土散去，最终消失在这片黄土之地，与其他的土壤也没什么分别。
　　“碰——”
　　失去支撑的尧青重重地砸落在泥地里，溅射起一地黄沙漫天，他突然觉得眼中微涩，却不知从何兴起。
　　这世界，也便这般黯淡下去了……
　　……
　　……啾啾～
　　“啾啾啾～”
　　……是……鸟吗？
　　尧青睫翼微漾，半睁的眼瞳，透出了一阵剔透的微光，暗沉的天色，也因这睁眼，而显得明朗许多。
　　“……阿青”谁在唤他？
　　尧青睁眼，见额前一团软乎乎的白团，一根细爪按在他的眉心，另一根却地蜷缩在一团毛茸茸之中。
　　这是？尧青起身，眉心立着的那团却立即飞起，摇晃着细小的翅膀，十分卖力地扇动着。
　　尧青凝目，修士的视力比凡人胜出不少，尧青虽不修瞳术，可是已达比丘之境，见微之能也不算弱。
　　只见那是一只浑身都是细绒的的团子，有一双小巧的羽翼，确是不比它尖细的小嘴大了多少，浑身雪白，只有脑袋顶上那根羽翎是鲜亮的赤红，而掩藏在一团白色柔毛的小尖嘴和爪子也是鲜亮的赤红色，勉强不被蓬松的羽毛覆盖，只露出一点点，倒是十分可爱。
　　尧青对灵兽志并未有多少研究，一时倒也认不出来什么品种，只是见这幼鸟十分熟悉，便任由他落于他的左肩小憩。
　　“……那狐妖？”尧青不由摸了摸脊背那出破损的僧衣，只是比丘境界已能断臂重生，只是需要不少时日来养护，难道他昏迷了不少时日？
　　尧青不由得看了看天色，那昏沉的落日，倒是与来时相差无几，而他原先身下淌血迹，却是消失的一干二净，不复存在。
　　倒是另一小块黄地里，却是渗了不少血迹，也不知过了多久，已经是了无生机的黑血了。
　　念及妖狐，尧青不由得长叹一声，他不知前世如何，只是因果之事，相必是今生来报，那狐妖，想必……也是尘归尘土归土……
　　若是他真做了负心人，那些伤痛，怕是不及狐妖一二，也罢，逝者已故，前尘皆是过往云烟。
　　尧青未做多少纠结，当下捻诀，使了个覆尘术，简单地在那摊血迹覆了个小土包后，便双手合十，默念起往生经。
　　“……啾啾……啾啾啾～”尧青睁眼，却见那白团扑腾着小翅，摇摇晃晃地冲他叫着，突然一个不稳，竟直直栽在了他怀里。
　　“小心！”尧青也是受了一惊，赶忙伸手捞住白团，只是……他是否忘了些什么？

作者有话说

　　??(??ω??)?来啊，来快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