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之殇》卫小帅

4、阿洵的野心

　　“这就是你父亲神性的记忆。他的女形的确很诱人呐，早知道他的女形会成为天界头号美人，他出生那会儿我的祝福就该直接改成‘宝宝嫁给西王母’。”西王母意犹未尽地咂咂嘴，挥挥衣袖，盘庚三棱镜里的画面渐渐消失。

　　阿洵半天没缓过神来，憋着一口气问道：“我有没有可能是爹爹和那个饕餮怪兽生的？”

　　“绝对没可能！”西王母断然否认，“如果是有性生殖婴儿只要经过十四个月就会脱离母体，但是你在玄宸殿的心脏里一赖就是八千年，他心里刻满了你的爪印，所以沉睡八千年都不会忘记你。而且，像他那种自恋到家的天神怎么会为一只饕餮生孩子？”

　　阿洵放心地舒了口气，突然爬到桌上抱着镜子晃：“镜子镜子，这个世界上谁能救我爹爹？”镜子回答：“镜子镜子，这个世界上谁能救我爹爹……救我爹爹……我爹爹……爹爹……”

　　西王母赶紧夺回镜子：“你脑子不好使了吗？砸坏盘庚镜你爹爹会失忆的。”

　　阿洵道：“刚才镜子已经说了，只有爹爹他自己才能救他自己。”

　　“这个故事也是你爹爹讲的？那又是什么内容啊？”他突然饶有兴趣起来。

　　阿洵不理他，四处打量着十重宫阙，盯着墙角的蜘蛛网一阵胆寒：“这里不会就是那个传说中的玄宸殿吧？”他最疑惑的就是蜘蛛是如何爬上八重天的。

　　西王母点头：“就是你爹爹的老窝。就算战神复苏，他也一定想不到我们躲在这里的。”西王母绝对是个信奉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的傻瓜。

　　阿洵鼻子一酸，眼泪汪汪：“都说天上神仙府，人间帝王家。这鬼地方连我家都比不上，爹爹在这么个又黑又冷的破房子里面一住就是几千几万年，你还好意思说！呜呜呜……”

　　还来不及掉眼泪，他又被西王母裹挟起来，一阵雷电霹雳风起云涌，已经被带到玄宸殿的屋檐上了。阿洵被西王母护着，偏过脑袋眨眨眼睛，朝对面那个伟岸的身躯试探地喊了声：“爹爹。”

　　天神视若无睹，振臂一挥，云层炸出一片响雷，劈下一道闪电，西王母赶紧抱着他避开，在一朵五色云上站定：“乖乖，他……”

　　阿洵点点头：“我知道，它是饕餮。”

　　西王母笑道：“真聪明。我千算万算，居然没算到这里还有一只忠心耿耿的怪兽。它是不会容许我们呆在这里的，还是和我回昆仑等着你爹爹吧。”话音方毕，五色云急速前行。

　　阿洵回头看了看饕餮，斜觑一眼西王母：“你为什么不杀死它？你会打不过它？”

　　“啊呀，我看见什么啦？一个才出生八天的小婴儿眼睛里居然有了杀戮的欲望！女娲保佑！你果然和你父亲一个德性！”西王母一拍他的脑袋，恶声恶气道，“不要和我谈论这种血腥的话题，那是战神的坐骑，它守护你爹爹几万年，连你爹爹都不会动手杀它，如果我们把它解决了，麻烦就更大了。”

　　“怎样才能把饕餮杀死？”

　　“看见它原形的那个大脑袋了吗？它的舌头就是致命弱点，没有舌头，饕餮食不知味，离死期就不远了。不过你可不要动那个心思，你的手还没伸进它嘴里，饕餮的几千根獠牙就能把你嚼得不留渣。”

　　西王母明显感觉到阿洵在他怀里缩了一缩，不再说话，心知恐吓目的已达成，非常满意，又自顾自说起来：“其实我们根本没有要把你爹爹置于死地的意思，只是担心他的破坏力过于强大。目前始祖神不知去向，他的神力经过八千年的休整只会比以前更强大，我们没有办法再让他沉睡了，你懂吗？现在只有一个一劳永逸的办法，就是割除他的仙人脑——太古元神的神力都蕴藏在大脑一个叫‘硅谷’的地方，俗称仙人脑。只希望你能够配合我，帮助我们摘除那个东西。”

　　阿洵忍不住插口：“你要割掉我爹爹的脑子，那他就算活着，也会变成一个傻子的。”

　　“不会变傻，只会变笨，就是回到他幼时的初萌状态，但是仙人脑本来就是比人类多长出的一个器官，即使割除，对于他以后的智力发育也不会有什么影响。而且，”西王母信誓旦旦保证道，“我们只不过想消除他的神力和神性，并不剔除他的仙躯神骨，我向你保证，你爹爹当天神头头虽然不够格，但是做一个凡仙还是绰绰有余的，等你白发苍苍老态龙钟的时候，他都还是青春美少年，哈哈。听你描述你爹爹的时候，我觉得凡仙的生活对他才是有益的，而且那个时候他就可以永远陪在你身边啦。”

　　阿洵果然心动，问道：“如果我帮了你，爹爹成了一个凡仙，我是不是马上就能带他走？”

　　西王母摇摇头：“他需要经过十二天……十二年的恢复期，摘除仙人脑毕竟非同小可需要好好调养呢，昆仑的女仙可以照顾他。现在你八岁，十二年以后你就成年了，那个时候我把你爹爹还给你，完璧归赵，怎么样？”

　　阿洵心想自己现在才八岁，什么事都做不了主，肯定养不起爹爹，不如就照他的安排也未尝不可。眼珠子一转，道：“这个办法好是好，可是我凭什么相信你？爹爹在你那里，总是你说了算，你总得抵押给我一样什么东西吧。”

　　西王母大翻白眼唉唉叹气：“你是无性生殖的吗你是无性生殖的吗？怎么比你那个有性生殖的父亲还有脑子？人类，果然心机叵测，你将是我最后接触的一个人类。说吧，想要什么？”

　　“你知道，爹爹很爱我，他怕我吃苦，就把我送到人间帝王家去。”

　　西王母哼了一声：“这不是挺能满足你的嗜好的？我看你也不像那种没野心的纯洁孩子。”

　　阿洵鼻子红红，眼睛更红，几乎要滴出水来：“我又不是天生有野心，环境使然呀。本来还指望爹爹苏醒，我们父子团聚，然后一起上天的，没想到爹爹要被你们贬下去，我总得给爹爹安排好地方住呀。可……我那个地方不是人呆的，万一，万一我没活过二十岁，爹爹就托附给你了，舅~~~~舅~~~~”

　　一声“舅舅”腻腻地出了口，西王母顿觉自己成了西圣母，慈悲满怀，不由自主地搂住这个抽噎抽个不停的外甥，温柔地安慰：“放心，孩子，你是战神的儿子，怎么会如此不济？我看你命相挺好，大吉大利呀，你会平平安安的。”

　　阿洵仍然哭得浑身痉挛：“舅……舅，爹爹受了太多的苦，我怕他……跟着我也会吃苦……可是我真的很想奉养爹爹……前年养母刚走，从此我永远失去了母爱……我再也不要重蹈子欲养而亲不在的覆辙了……呜呜……”

　　“乖哦，不哭不哭，唉，真是个孝子！”西王母感慨万千，心想到底是他爹亲生的，感情格外深厚，一时豪气冲天，“乖孩子，你要什么尽管开口，舅舅一定满足你！”

　　阿洵心想你不是吧，我都表示的这么明显了居然还要我说出来，真是……他吸了吸鼻子，脸上犹自梨花带雨，朝西王母眨着天真无邪的眼睛：“舅……舅，那我真的说了。爹爹天生富贵，降成凡仙已经够可怜了，如果再让他跟着我过苦日子，爹爹一定会受不了的，阿洵也会自责而死。所以为了爹爹以后的幸福，阿洵一定要变强！”

　　西王母点头：“嗯，有志气！”

　　“阿洵一定要成为人间最强的人！”

　　西王母瞪大了眼：“啊？人间最强？莫非你想做巨人？”

　　阿洵不依，在他怀里撒起了娇：“不是啦，舅……舅，你真笨，人家要做皇帝嘛！阿洵只有做了皇帝，才可以弥补爹爹在天界的损失啦……舅……舅！”

　　西王母仰天长笑，拿两个圆圆的金眸子瞪着阿洵：“还以为你胃口有多大呢！你不会要我帮你吧？不会是真的吧？连这种理想都不能实现？太衰了吧！这样子我可不放心把你爹爹交给你赡养哦。这样，我们再订一条规矩，如果你在二十岁的时候还成不了气候，你爹爹就永远留在昆仑。”小子，我活了三万多年，想从我这里捞好处，你还嫩了点，哼哼。

　　原来，原来西王母一直都在耍自己啊！阿洵愣了片刻，气呼呼地哼了哼：“无所谓喽！大不了我不帮你们，爹爹还当天神最好了，我是无所谓的……哇呀，呸，呸，你给我吃了什么？！”

　　西王母双眼弯弯，扯扯嘴角：“毒药喽。乖乖，给你上了一课，永远不要和比自己强的谈条件，尤其不能和神讲条件，不然可是会触怒神的哟！”抱起不省人事的阿洵，仔细端详片刻，又捏又拍他的脸蛋，笑得好开心，“怎么和你爹爹一点都不像呢？”从嘴里吐出一颗绿光四射的珠子，看了看，又吞回去，金色广袖一甩，加速向皑皑群山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