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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路上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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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小伙子讲故事跟念教科书一样,苏满井强打精神,逼着自己听下去——毕竟她要在这个陌生的世界讨生活。
“万物创造一事毕,娲皇氏并伏羲大帝欲将诸事交付与轩辕,隐入化外,便命众神仆准备七彩神辇,登中岳嵩山,山、水、风、雷、火、泽六灵随侍。派神九凤传讯与轩辕,命其候驾。”
“翌日阳气最盛之时,轩辕率宫眷及众文武于嵩山脚下铸鼎台上迎驾。但见铸鼎台四方,各立七金柱,高九仞,饰以龙凤祥云彩案。柱顶各挂旌旗一面:正东方七柱,挂苍龙七宿之旗,自北至南依次为:角、亢、氐、房、心、尾、箕;正北方七柱,挂玄武七宿之旗,自东向西依次为:斗、牛、女、虚、危、室、壁;正西方七柱,挂白虎七宿之旗,自北至南依次为奎、娄、胃、昴、毕、觜、参;正南方七柱,挂朱雀七宿之旗,自西向东依次为:井、鬼、柳、星、张、翼、轸。娲皇圣命正要由它们传与神宇中的万物,端的是厉害!”
“铸鼎台正位,轩辕摆好香案,恭候二位圣皇到来。正妃西陵氏女与之并肩,左侧地下为轩辕之子孙,以玄嚣、昌意为首,蛟极、高阳、高辛、穷婵等紧随其后,正气凛然,一派天家风范;右侧地下为股肱之臣,那风后、风伯、左彻、天老、史更、仓颉、力牧、常先、大鸿赫然在列,忠义鼎天。”
“无何,二圣皇车辇至,娲皇高坐云端车中,鸾凤和鸣中,将权杖交予轩辕曰:‘汝掌乾坤,德礼昭彰。万物有法,垂拱治天下。’二十八面旌旗猎猎,将娲皇圣命传至八荒神宇,万物生灵尽皆拱服。”
“待二圣皇离开之后,轩辕右手执权杖,号为天皇上帝,亦称黄帝;西陵氏女为天皇上后,世称天后;立神农为炎帝;岳华封长生仁义慈善长公主。”
游唱的小伙子专业素质还真是强悍,天色逐渐昏黄的时候,才将这些“神迹”常识给苏满井讲了个大概,结束的时候,用他自己的话叫做“上神神力如渊如沟壑,几不可测;来往倏忽,飘渺如云如影似烟,而不能察其踪迹。因此,自女娲、伏羲二位圣皇避世,黄帝、炎帝和岳华帝三位上神率领众天神入住玄都玉京七宝山,千二百年,再不闻他们的音讯。我随父亲拜访过多个部落的游唱,他们也没不知道什么情况”。
小伙子提到这些,很是遗憾:“大约三百年前,有一回,太阳曾经悬于西山,三日不坠。我的祖爷爷带着一行人一路往西走,到最后客死他乡,也没能探明其因由。”
苏满井被他填鸭子一般,灌了一脑门架空版“神仙常识早知道”,蒙圈儿了一会儿,才大致捋顺了思路:盘古开天地,女娲、伏羲创世,其后隐退。自那时起,黄帝、炎帝和岳华三位坐镇玄都七宝山,掌管天下。其中,岳华主要掌管凡间祭祀,心怀仁慈,与凡间交流的比较多,所以,大家伙儿称她坐作“司祭上神”。普通人遇到麻烦事儿,也爱找她帮忙,她在民间的威望极高。
不过最近大约三四百年,这不知道这群神仙在忙些什么,不顾民间疾苦,连降雨这件小事儿都无人打理了,也亏得这群人竟然对他们如此推崇,到最后竟然要依靠一只“不知道是哪里来的怪物”来解决吃水问题——
一开始苏满井提出挖井找地下水的时候,织霞就用一副看白痴的眼神瞟她了一眼,没好气地告诉她,不仅是他们部落,连周围数百里的其他部落都将自己领地内的低洼处,那些可能出水的地方都挖了个遍,无一不是深坑,然而,却连泥浆的影子都没见着。
苏满井对这群神仙的好感度蹭蹭地往下掉,她本来还想着,如果真有法力无边的神仙,她就去人家门口苦求个十年二十年的,好歹让自己回家看一眼苏梅绽。
可如今看来,这些神仙真不负其名,连自己治下给自己提供香火的子民都不顾及,真是只有神性没有人性。自己要是顶着怪物壳子上门,肯定会被为民除害的。回家,还是再找机会吧。
原本苏满井想着,找到水之后,这家伙想说多久说多久,不必顾忌太多。现在要做的就是保存体力,尽快找到水。毕竟,这么热的天,又没有大量用水补给,纫游说了这么长一串的话,喉咙、嘴巴什么的,应该都要不大好了,不想再让他耗费力气,出言打断过他。没想到,自己那颗红红的善心被砸进了炽热的石头上。
不敢再随意插话,只能让人家恪尽职守地普及常识。
到后来,这家伙终于结束了近乎虔诚膜拜的解说,苏满井自己都听得累了,而这学霸神色自然,嗓子也没什么问题。于是她就由之前的“不好意思”变成了好奇宝宝。
趁着临时休整,苏满井厚脸皮地问道:“那我这个样子,你家传的典籍里面有相关记载吗?我特别想知道自己究竟是什么。”
纫游没说话,一刀刺在被打死的那只狼的左后腿上,用木碗接了血,一饮而尽。将砍下的后腿抛给苏满井,盯着她打量了半天。
苏满井也不跟他客气,反正这些人都已经见识过她喝血吃生肉的样子了。他们目前只是因为太口渴,所以,喝血就忍了,至于肉,还是只能等烤熟了才勉强咽下去。不顾及对方肆无忌惮的眼光,几爪子下去,麻溜地将后腿上毛皮剥了个干净,便直接往嘴里填——天大地大,自己的胃自己金贵。
纫游看了半天,说道:“我听说,大约两百年前,当时还是帝尧的父亲帝喾主政,他推崇平等和公正,恩泽遍及天下。日月所照之处,风雨吹淋之所,没有不臣服的。可是,谁也没有想到,东方爆发了一次很大的疫病,肆虐之地,别说是人,就是庄稼也种不活,河里的鱼也都不能幸免。”
苏满井见他说得异常沉痛,没来由得觉得这画风太过诡异——自己就想问个身世,你是不是偏题偏得远了一些?疫病都冒出来了,难道这壳子是疫病制造者?这一念头刚冒出来,苏满井无端地,就想起了那个让自己往北方走的家伙,立马否认了这个猜测——那个家伙不会干这么没品的事儿!她就是毫无缘由的相信,不要问为什么。
学霸纫游哀思了片刻,又回到正题上:“帝喾派了炎帝一脉留下的多位神医四处调配解药,却没有任何作用;日日请掌祭的长老卜算良辰哀告玄都,也无济于事。就在这时,帝都来了位俊秀的少年,说是奉家中长辈之命,前来送药。凭借这个药,大家才渡过难关。”
“不要告诉我,我就是那个少年。”苏满井已经开始偷乐了。
纫游转身一边擦刀上的血迹,一边说道:“你们的确有些相似。据说,当年帝喾为了找出疫病的根由,亲自走访病者,最终不幸染上疫病。当时,哪怕用药也救不回来,送药的少年亲自为他诊治。其间,近侍曾看到有青龙盘踞在少年的右脸上,若隐若现。而你的右脸上,那纹状也像一条龙。还有,不知是不是巧合,少年出现在疫病爆发之时,而你这个自称失忆、却能找到水的人,也出现在挖地二十尺也找不出一滴水的奇旱之时,想来也是天意吧。那个少年的故事,在天邑知道的人可能会更多,你若有机会,不妨到那里打听一下。”天邑即是国都,苏满井还是刚才被恶补了一番才知道的。
苏满井听到这里,不由得欢喜起来——还是有好神仙的。只是在听到纫游接下来的一句话时,她整个人都不好了——
他神补刀了这么一句:“不过,应该不会有人把你和这位送药的英雄联系在一起,毕竟,他的长相,连帝喾那位以貌美著称的嫡妻,也就是帝尧的母亲——陈锋氏幼女,都羞于跟他同堂。而你,织霞这么大胆的女孩子都不敢看。就不用我再多说什么了吧。”
苏满井一把将骨头砸向了纫游,独自走到一旁自我疗伤思考人生。
传说,黄帝入主七宝山的时候,将好几位子孙都留在了凡间,人间政权便一直由他们和他们的后人掌控。如今的凡间帝尧,就是黄帝的后代。苏满井决定,此间事了,便去尧帝那里碰碰运气,说不定,那里有什么能耐人,可以帮助自己。
这些神话典故并不陌生,三皇五帝尧舜禹什么的,也知道一些。可真的要在这片土地上讨生活,苏满井直觉不易——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一行人点了火把,选择了日夜兼程,都希望快些找到水。一路上,织霞比较黏糊她的“丹槐大哥”,而贯周对她很是照顾。这燃起了苏满井体内熊熊的八卦之火,悄悄问了一下老实人留夷,才知道,原来,这个贯周是织霞的未婚夫——又一出常见剧情。
这里要遵循当年娲皇留下的婚配程序,只有一道道走完,这对新人才会被承认和祝福。贯周和织霞的婚事上,就等新娘子十八岁的时候嫁过去了。这贯周大概是来看望织霞的,发现人出来了,便也追了过来。
天快亮的时候,众人到达北山。转过一个山坳,苏满井忽然觉得水的气息大增,喊住众人,示意他们不要吱声。她开始深呼吸,试着确定水的具体位置。
走走停停,路痴苏满井全靠鼻子带路,磕磕碰碰地领着众人来到了一个石洞旁。苏满井能感受到这里浓浓的水分,似乎浑身的细胞都在欢呼。
正准备抬脚进去,却被陬降拦下:“苏先生,你可知这是什么地方?”
苏满井这才将众人凝重的神色看了个遍,有些不解地问道:“这个地方有什么古怪吗?”
陬降见对方是真的不知道,才解释道:“传闻女娲、伏羲二位圣皇掌世的时候,三位上神曾入凡间历练。这应龙是天地所成的灵物,不遵从二位圣皇所制定的规则,妄图反叛,最终在此地被黄帝收服,成了黄帝手下一员悍将。这山,也就成了圣山。能让你来此,我们就已经做出了极大的让步,若让你进了洞,却找不到一滴水,我等怕只能自尽以谢族人了。”
苏满井顿时想吼一句:怪不得你们找不到水,渴死也是自己作的!强压住心里的激动,揉了揉脸,试图让自己说话没那么僵硬:“首先,黄帝是二位圣皇继任者,执掌天下,最是在乎民间疾苦,对吧?”
众人无法否认这句话——这是他们认知中的事实。
“黄帝悲天悯人,乃是人间的庇护神。然而,在他的顾念之下,咱们缺水缺到挖地几十尺都找不出一滴救命的,难道是黄帝不再眷顾我们吗?肯定不是!今日我们能来到这个山洞,焉知不是他老人家的指引?如今水在眼前,你们却裹足不前!‘天与弗取,反受其咎;时至不行,反受其殃’,你们自己选择吧。”苏满井将自己一直奉行的一句古话抛了出去,便蹲在一旁坐等结果。
不过,无论他们商议的答案是什么,苏满井都会进去——她的每一个细胞都在叫嚣着进去,那里一定有她要的东西。
至于应龙、黄帝什么的,自己都被折腾成这副鬼样子了,哪里还管得了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