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伽马之 五芒星》豆儿太岁

2、楔子

　　总是在相遇后错身而去，人的一生中每天都有成百上千次邂逅，事前谁都不确定自己会为哪个人驻足回眸，也不知道谁最终能摆脱过客的定义停留在彼此的生命。
　　还有三十二步，邓寄川倒计着步数走回自己居住的楼栋。从停车场出来的这一段距离，他遇见一些生面孔也看到几个熟面孔，遛狗的大妈捡起了自家宠物遗留的排泄物，快递员背着硕大的邮包在各个大楼间上下往来，这所有的一切都不能打扰他的计数。他不与任何人产生交流，即便那个人也许就住在自家楼上。
　　邓寄川知道，那些都不是会留在他生命中的人。他们都不如此刻足下踩实的步子更重要。
　　进楼，拐去楼梯间，一楼到二楼层高较大，有一个折角的楼梯平台，第一段楼梯是十五级，第二段是九级。二楼以上都是笔直的长阶梯，每层都是十七级。邓寄川住十二楼，他一共需要爬一百九十四级台阶。
　　电梯当然没有坏，只是邓寄川永远不会去使用那样便利的工具。数阶梯，和不让自己待在封闭狭小的空间里，这两件事对他都是生活的流程，决不许有错漏偏失。
　　楼梯间出来，到门前，掏钥匙开门进去。必然先将钥匙挂在玄关固定的小钩子上，随后换鞋，去洗手，这些流程也是不能颠倒的。
　　傍晚的屋内尚且明亮，春末的夕阳从落地窗斜斜投进来，铺下一地的橙暖。
　　今天妻子秦妞不在。这个时间她应该还在朋友的咖啡店中学着烤一个失败的苹果派，然后拿回来给他当点心。
　　这并非出于夫妻间的恩爱，苹果派就如同他生活中每一个流程一样，只要是秦妞做的，那么即使难吃得跟呕吐物一样，他都一定会吃完的。
　　朋友们从不承认他的这种偏执也属于强迫症的一种表现。
　　了解邓寄川过去的人都只是轻轻地笑，如果可能会递给他一杯热牛奶，然后跟他说：“用餐愉快！”
　　洗过手，邓寄川就在沙发上坐了下来，身前的茶几上总备有放有一沓卡纸和一支铅笔。
　　“就快结束了，小川！”
　　无人的室内响起好听的女声，那是家中的虚拟人工智能。
　　“是的，miwa，快结束了！”邓寄川回道。
　　“你也可以放下了。”
　　“放下？”
　　“放下！”
　　“放下什么？”
　　“你清楚我的意思。”
　　邓寄川端详自己的双手，依稀看见另一只手覆盖其上，耳畔又响起熟悉的声音，顽皮地笑他：“哥哥讨厌啦！不要总是拖着我不放，你很累，我也很累的。”
　　“是优君自己说不要离开你的啊！”
　　“可是我已经离开啦！是我食言了，不是哥哥。”
　　“如果放下了，优君会消失吗？”
　　“怎么可能啦？”被叫作优君的影像在茶几上坐下，与邓寄川面对面，眼睛长得好大，很亮，“我一直跟哥哥在一起呀！在这里。”
　　透明的指尖抚上对方右眼，又慢慢移动，戳中眉心。
　　邓寄川笑一下，抬手按住弟弟的手指，仿佛他真的能触碰到。
　　“要提前告别吗？”
　　“当然舍不得啦！不过一定会告别的，最后的时刻来临，我一定会好好跟哥哥说再见。你也要记得跟我说哟！”
　　“唔，认认真真地说再见！”
　　“哈，哥哥看起来要哭了！”
　　“唔，到时候也许会哭的！”
　　“笨蛋哥哥！”
　　“唔，一直都很笨！”
　　按住眉间的只是自己的手，依旧孤身的屋内，唯有邓寄川自己的声音在说：“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与此同时——
　　“就快结束了！”卫生间惨白的瓷砖反射冷光灯的照射，使得镜中人看起来也白得十分病态。
　　“该结束了，小宇！”
　　不知名的笑声在空间里回荡，满满地，半是调侃，半是叹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