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经爱过》羽如云

79、孤注一掷

　　薛名源离开后，何家声一直很消沉，有一周就只是瞪着眼发呆，每天梅嘉玫都在医院探视时段带着何晓宇来看他，经常是梅嘉玫絮絮叨叨地说，何家声半天也不接一句嘴，有一天他望着何晓宇，突然之间眼圈就红了，几乎落下泪来，梅嘉玫没有留意，何晓宇却是看见了。何家声出事之前，何晓宇锦食玉衣，生活不愁，父子俩的关系却只是一般。何家声不止他一个儿子，大房里有两男一女。大房嫁他的时候，能源天下尚属于发展前期，战乱初歇，能源天下渡过初期的动荡，得以站稳脚跟，致力扩张，那时的能源天下市值不及如今的万分之一，属于中小型企业，而大房娘家却是如日中天，正好是火红的时期，嫁他属于下嫁。在遇到梅嘉玫之前，夫妻两人互敬互爱，一家非常和睦，何家声除了是好好先生，还是慈父一个。后来能源天下发展迅猛，大房却家道中落，这节骨眼上，何家声在欢场上认识小家碧玉梅嘉玫。梅嘉玫温顺听话，何家声一时色迷心窍，和她上了床，被大房知道，那个一顿闹。大房认定是他发大了，嫌弃自己才出去找女人，恨他负心，情愿不要一分钱赡养费，一定要跟他分手，带着儿女与他断绝父子关系，搬出去单过。烂船也有三斤钉，大房娘家虽然资产缩水，但养活四口人绝对没有问题，不在乎赡养费，而且社会上关系还在，何家声出错在先，大房是受害者，请到当时鸿城最出名的离婚律师，打赢了离婚官司。何家声只是犯了很多男人常犯的毛病，并没有离婚的打算，原本只要大房让一步，他打算出些钱打发梅嘉玫，这一下偷鸡不成蚀把米，法庭上输了儿女抚养权，赡养费却一分不少照要出，好好一个家就这样没了。这边梅嘉玫却有孕了，何家声已经失去了三个孩子，不想把这一个也丢了，这才娶了梅嘉玫。经过这一次折腾，何家声再没去过声色场所，怪只怪他桃运不佳，人家婚内出轨，大房大人大量，要不是浪子回头金不换，只要和外面那个断了就不计前嫌，要不是为了家庭和睦忍气吞声，两房相安无事，白白便宜了那个混账男人，偏偏轮到他何家声就闹得鸡飞狗跳。他没力气再折腾，姑且和梅嘉玫安顿下来，骨子里，他是看不起梅嘉玫的，总觉得是她贪财拆散了他以前的家，他与梅嘉玫，并不是平等的夫妻关系，而是施于者和受恩者，这种不平衡的感觉，一直延续到何晓宇身上，虽然也是他的孩子，何家声总是一付勉强俯就的样子，不及与前妻的孩子那么亲近。平时他和何晓宇话最多的时候，就是有什么看不顺眼，大肆说教的时候。及至落难，梅嘉玫不离不弃，何家声的偏见才有所改观，但梅嘉玫背着他把股份转让给洛孜瑜一事，总是耿耿于怀，虽说就当时的情况来说，梅嘉玫做的选择是正确的，与其被法院没收，不如换些钱贴补家用，但何家声总觉得这是白白便宜了洛孜瑜。按梅嘉玫软弱无用的性格，绝对不会是她串通洛孜瑜出卖何家声，一定是被洛孜瑜骗了，这口恶气，不出在洛孜瑜身上，他活着不安心，死了也不瞑目。这几日他看着何晓宇，总觉得亏欠了他，想到自己可能没几天好活了，不能再好好照顾何晓宇，补偿以前的过失，心里更是痛上加苦。

　　虽然何家声是一副严父的样子，何晓宇对何家声却很依赖，虽然嘴上没说，平日里总是落力观察，力图揣摩何家声的好恶，努力投其所好，以获取他的更多关注。他眼里看着这几日何家声的反常举动，总觉得有什么事要发生，但他这年纪，虽然懂事，却还不会应付意外，既不知道该怎么说，更不知该怎么做，只能暗地里担心，希望何家声能尽快好起来，一家团聚，从此过上平静安乐的生活。

　　他也没希望回复过去奢华的日子，只希望过着普通孩子的生活，放学回家父母安好，这期望并不高，可惜何家声并不打算成全他最后这一点小小期望。此时的何家声，心中的这一点点愧疚，并不足以扑灭他燎原的复仇之火，恰恰相反，更促使他走上不归路－把洛孜瑜拖下地狱之后，也许会出现某种奇迹，让何晓宇回到能源天下，重掌昔日属于何家的大权。

　　这个离奇的念头盘踞在他的脑际，挥之不去，久而久之竟然让他信以为真，为了实现他最后的复仇计划，在消沉了最初的那一段时日后，他打点起最后的精力，积极配合治疗，死灰一般的脸色居然开始复现红润，让梅嘉玫和何晓宇产生了错误的希望。日子平静地过去，转眼他的生日将近，基于他的良好表现，主治医师同意他在生日的那天离开医院，回家小住一天。

　　梅嘉玫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很是高兴，自告奋勇要替何家声办个小小的生日庆祝会。何家声一直是家里的主心骨，自从他入狱以后，这个家就象散了架一样，无论她如何努力，都东塌一块，西陷一片，撑不起来，眼看着何家声身体慢慢好起来，照目前情形，有可能减免刑期，或者监外执行，无论如何，只要家里有了男人，那才算完整，她下半辈子，也有了依靠。眼见着希望就在前头，她是真的是满心欢喜。

　　何家声却没有如此欢喜，这一天的自由，是他花了很大努力争取来的，必须要好好利用，绝不能浪费在和一些无关紧要的人开派对这种无聊的事上。他想了想，对梅嘉玫说，“嘉玫啊，我进去了这么长时间，看穿了，想透了，除了你和小宇，有谁关心过我这老头子的死活？唉，今年生日，我只想和家里人安安静静地过，其他人，就免了。”

　　他顿了顿，梅嘉玫沉下头，陪着他沉默，眼圈有些红，回想起来，这些日子，她过得实在辛苦，还不如认识何家声之前的光景。

　　何家声并未觉察她的情绪，继续说，“但有一个人，我不能不请。”

　　“谁？”梅嘉玫猛地抬头看他。大房里的人，说来也是他的家人，不过就是一向对他不闻不问，此次落难，更甚至有落井下石之嫌，等着看他们的好看，还不如一个素昧平生的路人。何家声如果开口要请到大房，梅嘉玫照例是不会说不的，但是心里实在是堵得慌。

　　梅嘉玫这一惊一乍，多少触动了何家声的隐痛，他何尝不想在死之前看看大房里的孩子？夫妻恩情是断了，但血脉关系是一辈子也断不了的，但他知道想也是白搭，以前付足生活费的时候都想尽办法不让他见，更别说如今拖欠了近两年的抚养费，大房没发律师函来催债已经仁至义尽，逞论让他见孩子？他有些虚弱地抽动嘴角，露出一个苦笑，“这个人，好歹在我出事的时候去看过你，给你留了生活费，没让你和小宇饿死，这份＇恩情＇，我不能不报，再说了，他还欠了我一大笔债，这笔钱若能讨回，你和小宇以后的生活就不愁了。”

　　梅嘉玫狐疑地看着何家声，“你说的是？”

　　“你别急，回家之后，你给我发个短信，我生日那天，这人，一定要请到。”何家声从口袋里掏出一张折叠整齐的纸，递给梅嘉玫。

　　城西豪宅的洛孜瑜听到特殊提醒音，松开被林征堑握着的那只手，摸出掌中机，才看了一眼，眉头就皱了起来。

　　林征堑此时也急着在查看短信，傅郁彬平时极少联系他，若有联系，必定有特殊事情发生。果不其然，那个他曾经一直在等，却弃他而去，如今他已然放弃的人，刚刚到了鸿城。这节骨眼上，秋语歌来鸿城，究竟有何用意？

　　林征堑抬头，正见洛孜瑜收起掌中机，他匆匆说了一句，“抱歉，我要出去一下。”便转身离去。

　　林征堑看着他的背影，这么赶，是要去见谁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