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经爱过》羽如云

73、好日子

　　新官上任，难免要放火。沈迁来了没几天就对老班底提了一堆意见，洛宅的帮手都是洛擎业一辈上传下来的，虽然从忠诚牢靠的角度上来说不打折扣，若不是出了林征堑这档子事，都是可以做终身的，但是从效率的角度来说，就差了些，人呆长了，把雇主的家当成了自己的家，难免把雇主当成家人，工资照旧领，干活就拖沓从简了些，每天基本的活干好了就完事，除非哪天心血来潮，否则很少有说多做些额外的。沈迁给洛孜瑜算了笔账，就目前城西豪宅的住房金和洛宅员工的工资和干活程度来说，洛孜瑜做的完全是赔本生意。除了个别需要住家的员工，其他人完全没有必要住在洛宅里，也不需要全日制员工，大部分外包零工就可以，根据钟点算工费，可以节省四分三以上开销。根据沈迁的预算，除了管家，厨子，一早一晚两个侍应生以备随叫随到，和照顾小宝的，其他人都可以辞了外包，不但工钱，连水电等家常开销都可以省下好多。既好又省，挺好的建议一个。

　　可惜洛孜瑜不领情，翻看了一下他的建议书，问他，“是不是我搬个单身汉公寓，每天吃外卖，孩子送托，只要请个清洁工，连管家厨子都可以省了？”不懂雇主的心意，再好的建议也白费。

　　沈迁则完全罔顾这句话里的嘲讽，面不改色，很平静地回答，“是的，洛先生。”

　　现在的管家都这么犀利，据说已经有系统的大学专业，专修家政课，个中佼佼者还可以继续深造硕士学位。眼前这个沈迁就有硕士文凭，比他这个双学士相当于硕士文凭的雇主还正宗一些。

　　洛孜瑜无话可说。

　　沈迁礼貌请辞，离开之前，还不忘叮嘱，“请洛先生再考虑一下。”态度非常之专业。

　　晚上林征堑翻看沈迁的报告书，戏道，“你应该和他说，我和客人合住，还可以省下客房费。”现在他已经正式入住洛孜瑜的卧房。

　　洛孜瑜撇撇嘴，继续看他的书。

　　林征堑接着说，“老板的工作没做通，下面该做员工的了，东家不打打西家，很快人都走光光，剩下你个孤家寡人。这不是当家，完全是在管理企业么。”

　　洛孜瑜停下翻书的手。

　　林征堑敏锐地觉察到他情绪的变化，“又多心了是不是？你对姓沈的有意见是不是？人家挺专业的，好心给你建议，你冷嘲热讽，他嘴上不说，心里没有意见才是怪事。”

　　洛孜瑜继续翻页，“我答应过父母，这些人要养到他们老的。”有人怠工，他不是没眼睛看到。

　　“那你就直接跟沈迁说嘛，他又不是你肚子里的虫，你不说，他怎么会知道你在想什么呢？”林征堑前一句话好心提醒他，后一句话就说到自己，“你以为人人都像我一样，有那么多耐心来猜你的心思吗？”

　　洛孜瑜笑，翻着书页接话，“有时候你实在很可恶。”

　　林征堑扔掉手里的建议书，“我这么人见人爱，你说我可恶？”嘴里说着话，趁洛孜瑜不备，抢走他手里的书，翻身压上去。

　　洛孜瑜一把推开他，顺手把书抢回来，“抢我书，你不可恶谁可恶。”

　　两人在床上推来搡去，练习近身搏击术，谁也没占上风，林征堑性子起来，趁洛孜瑜反推回来松手翻身背对他的机会，一个熊抱连着双臂把他从背后紧紧锁住，压在床上。洛孜瑜没料到他会动真格，失了先手，挣了几挣没挣开，只能拍床认输。

　　技术上不输他，力气上却还差了一点。

　　林征堑松了劲，却没有放开他，压在他背上问，“这么快就放弃了？”

　　洛孜瑜闷在枕头里嗡声嗡气地回答，“赢了你也没意思，放开我。”

　　林征堑下巴搁他头上顶着，“说两句好听的。”

　　洛孜瑜侧头舒口气，清晰地拒绝，“从来没说过，不会。”

　　林征堑放开他，仰面躺下，叹口气，“真没意思。”

　　洛孜瑜欠身起来，趴着继续看他的书，“你会说，你先说，说多了，我说不定哪天就学会了。”

　　林征堑望天，重复，“没劲。”

　　洛孜瑜继续看书。

　　林征堑继续抱怨，“真没劲。”

　　一直抱怨到洛孜瑜坚持不下去，扔书关灯，“今天我在上。”

　　“不行，家里不能矮个子做主，不然不长久。”

　　“谁矮了，最多做双特制的鞋子。”洛孜瑜知道他在影射谁。

　　林征堑吃吃地笑，“那也不行。”

　　两个人继续翻来滚去，贴身肉搏，要占上位。

　　次日林征堑睡到日上三竿，懒洋洋地到早餐厅，坐在洛孜瑜对面。

　　洛孜瑜瞟了一眼，随口问了一句，“今天没洗头？”

　　林征堑懒懒地靠着椅背，眼睑半垂，眼光散漫，一脸还没睡醒的样子，“还没洗。”

　　洛孜瑜抬头看他，“没漱口就来吃饭？”说完又皱眉，“你穿的是什么？”

　　林征堑套着洛孜瑜昨晚换下的衣服，绷紧，听他问，他只管笑，“反正马上就要换洗，为沈管家省水电。”

　　洛孜瑜摇头，无语，随他去。

　　林征堑吃完，挤到洛孜瑜身边。

　　洛孜瑜起手挡住他，“不要，嘴好臭。”

　　林征堑张口，对着他哈口气。

　　只闻到金辉的醇香。

　　洛孜瑜故意挥手，好像要扫掉气味，“早晨起来就喝酒。”

　　林征堑否认，“是昨晚的残酒。”说完，硬把他的脸转过来，对一下嘴。

　　洛孜瑜拿他没办法，舌尖上都是他的酒香。

　　林征堑闹完了，满意地离开，洗漱完毕，换了衣服出来，往二楼书房沙发上一躺，拿着当天的朝露乱翻，等洛孜瑜上来。

　　洛孜瑜看到他的样子，问他，“怎么早晨不去打球了？”自从滚到一起后，早起打球的好习惯就中断了，“老是吃了就躺，小心发胖。”

　　林征堑瞄了他一眼，“放心，我的身材是天生的，不是练出来的，再吃也没事。”

　　洛孜瑜哼一声，“臭美。”

　　林征堑抬眼看他，“不信？我们试试？从今天开始谁都不准去健身房，看半年之后你还这么风光。”

　　洛孜瑜没理他的胡言乱语，没听说不健身，肌肉自己会长的。

　　下午室内游泳池里，两人外加新厨子，蔡姨娘，四个人打水球，波光粼粼，虽然只打一个球，不仔细看上去有三个，有姨抱着孩子在一边的热水池里看热闹。沈迁进来说事情，被林征堑拖下水，美其名曰搞好员工和老板之间的关系。沈迁貌似不是很习惯这种职责不明的场合，飞一样地爬上岸，低着头一身水急匆匆地走了。洛孜瑜眼里看到他脸上的红晕，心里不免有些猜测。这事过去后，沈迁把陪老板娱乐和员工锻炼也列入工作表，这才把开支稍稍平衡了些。

　　日子过得无心而快乐，两人宅在洛宅，好似与世隔绝，不再理会外面世界的冷与热。

　　外面的世界却舍不得与他们说再见。

　　十一月里寒风起时，洛宅来了个不速之客，平静的生活再起波澜。

　　鸿城冬天不算冷，雪也不多，通常都是一月里，新年快到的时候下几场，等新年过了就化了，二月里开始转暖，三月春暖花开，寻常人一件薄外套就可以打发，不怕冷的也可以露胳膊露腿。今年却特别，十一月里，突然开始飘雪花，早晨起来，地上薄薄一层积雪，踩上去，浅浅一层脚印，不妨事，很好看，小宝特高兴，穿着防水衣在室外印脚印，时不时摸起一把要往嘴里塞。

　　午后气温依然没有转暖，天气阴沉，看着总是不太舒服。大铁门外来了一辆警用服务车，大门不开，车上下来一个人，打算从小门进来，门卫公事公办出来拦人，两人在门口差点吵了起来。

　　其他人都好省，门卫沈迁倒是坚决不省，三班倒还添了一个，安全第一。

　　门进不了，来人才放低了身段，同意等门卫通报。

　　洛孜瑜正在补觉，林征堑一看来人的名字，自作主张替他拒了。

　　来人很坚决，一直在门口等，直到洛孜瑜睡醒。

　　门卫这才通报到洛孜瑜。

　　这是何家声保外就医的头一天，他上午才到医院，就提出要求要见洛孜瑜。未经医生许可，何家声是不能离开医院的，但是不见洛孜瑜，他死不瞑目。在他坚持之下，主治医师同意他离开，条件是必须知道他去了哪里，两个小时之内必须回来。何家声没想到大门都没让进，愣是在外面浪费了两个小时。他坐在车里，气直往上窜，不得不一再提醒自己冷静，冷静，这节骨眼上可不能再发心脏病，否则他可能这辈子都见不到洛孜瑜。

　　大铁门终于是被他等开了。

　　警务车开进洛宅。

　　这里景色依旧，他却是风光不再了。失去了能源天下，他就失去了一切，那是他父亲传下来的家业，也是他为之付出了大半辈子心血的唯一基业，因为他一时的大意，被洛孜瑜这个无耻之徒骗走了。骗了他还不算，连与世无争，一点都妨碍不到他的孤儿寡母都要骗，害他家财散尽，从小锦衣玉食的妻儿吃了上顿没下顿，就差一点流落街头。

　　此仇不报，他死不瞑目。

　　车缓缓行驶，看着那栋大得过份的豪宅越逼越近，何家声握紧了青筋纵横的拳头。就是自己进地狱，也要带上洛孜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