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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1、第 4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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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意识到已错过了最佳套话时机的时候,锦桢就在心中飞快地盘算起来,可直到踏进了府衙内,也没盘算出个所以然来。
眼见内堂的人退了出来,旁边候命的仆从示意包括她在内的五人进去,她回头望了望,现在在众目睽睽下临阵脱逃,怕是更惹人猜想,无奈只得从善如流地进了内堂。
锦桢轻轻地吁出一口郁气,宽慰自己道,为今之计,也只好走一步看一步了。
内堂上首并排坐着三人,均身着官服,正中的官员年纪最长,看起来也格外地严肃中正,料来应是主事者。
锦桢与安诩等五人站成一排,立于下首。不知旁人作何感想,锦桢心中却是惴惴,难免有些焦躁不安,只面上还表现得无波无澜。
你知道他们会以何种方式挑选官媒吗?
不由自主地这句问话浮上心头,锦桢此时才真的有些着急了。悄悄四下一瞥,未见任何笔墨纸砚,想来不会是像科举那般的纸上见真章的方法。不过也是,来此应选的多是私媒,她们大多也只是嘴上厉害,大字却不一定认识几个。可除此之外,还能有什么方法呢?
边这么想着,上首左侧忽然传来了一道不急不徐的稳重声音:“你们为何想当官媒?”
话音甫落,五人齐齐一怔,随后是互相之间的面面相觑,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也不想充当出头鸟。
为何想当官媒?这个问题既好答也不好答。试问天上掉下来一个当官的机会,还是个有利可图的官职,谁不想要呢?可真要是这么实诚直白地把心里话说出去了,未免显得粗俗肤浅。
在场的人没有这种心思的怕是只有锦桢和安诩了,可他们同样不能把心中所想说出。是以大堂内静了好一会儿,硬是没有人开口说话。
半晌,只听安诩清了清嗓子,从容不迫地开口道:“从我记事起,我就问过我爹娘有关他们的相恋故事,我爹娘说他们当年是多亏了一位媒官的搭桥牵线,两个从无交集的人才慢慢走到了一起,结为夫妇后恩爱至今,更生下了我。那位媒官可谓是我们家的大恩人,不仅是我爹娘,连我也对他感激在心。小时上学堂,有人以孔夫子为楷模,有人以李太白为榜样,而我最敬佩的却是名声不高却不容忽视的媒官们。所以这次官府给出破格收取的绝佳机会,我不想错过,我立志成为一名尽职的媒官,为汾阳的姻缘事尽自己的一份力。”
一番言辞恳切、语气动人的慷慨陈词,听得上首三位官员眉开眼笑,连正中那位面上也露出了几丝赞许之色,安诩对官媒的夸赞和向往仿佛令他们与有荣焉。
锦桢听得牙都酸了,听到后来眼珠子恨不能突出来——这世上怎么会有如此皮厚之人?!她直直盯着脚下那一小块墨青石砖地面,克制住不转过头朝安诩投去一个嫌弃的眼神。
当安诩充满追思神色说出第一句话的时候,她就知道他在扯谎,一本正经地扯谎,还情真意切地扯谎。但光凭他能毫不脸红地说出这番酸掉牙的话,她也是自叹弗如。
有的时候,这世上确实是不要脸的人比较占便宜。
三名官员一早上见了那么多人,何曾听过这样别具一格的真挚独白?良久,他们才回过神来,嘴角还噙着充满期许的笑意,其中一人便转头看向锦桢,和气地问道:“那你呢?”
我呢……反正我还是要脸的……
锦桢吸了口气,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稳些:“我愿助天下有情人终成眷属。”
比起安诩方才那一大段话,锦桢的理由可说是简单至极,无趣至极,可她并不打算多说什么。
又过片刻,三名官员见锦桢没有要补充几句的意思,就把眼神投向了其它人。
不知是不是锦桢的错觉,她似乎看见了主事的官员在她说完那句话之后笑了一笑,还微微点了下头。
轮到安诩身旁的一名私媒时,她先说了自己是何时当上私媒,又说了自己拉成功的多桩亲事,由远及近,事无巨细,最后说了自己的优势及所长之处,充分表达了自己能胜任官媒一职的意思。
大抵是因为媒人们都是这么说的,三位官员虽依旧听得认真,却再没有表现出对安诩的那种兴趣和赞赏。
五个人都说完了,锦桢想着不知接下来还要问些什么?虽没回头,却也能想得出身后院中的场景,定是有不少人正踮脚伸脖地朝里望,试图提前探听到些有用的话。
三位官员却不再问问题了,只凑在一块低声交谈着什么,时而点头,时而摇头,最终商量出结果后,示意锦桢与安诩上前去,交给了他们一块小铁牌,并说道:“恭喜二位,后日辰时拿着门符到府衙来。”
什么?
锦桢一时愣住了,没反应过来,还是安诩替两人道了谢,然后扯着她出了侧门,接受旁人或羡慕或嫉妒的眼神。
三位官员跟她说恭喜,总不会是恭喜她落选吧……可难不成是恭喜她当选了?走出了一段距离,锦桢还是难以置信,她举起手中冷硬的小铁牌,转头问安诩:“这是何意?”
“意思就是,我们被挑上了呗。”
“……”锦桢简直是有苦说不出。按她的想法,误打误撞进了府衙便罢了,反正她什么也不懂,不管怎么考,她随便作答完再出来便是了。可谁知,这谁都想要的运气偏偏撞在了最不屑一顾的人身上。
“为何挑中了我们……”锦桢挂着张苦瓜脸,不知是该笑还是该哭。
“哪有为何,因为我们说得好呗……我刚刚说的那番话,一定让他们觉得相见恨晚。”
他还好意思说……
锦桢一时也忘了为自己忧心,语气略带嘲讽地问道:“所以你在内堂的那番话,是真的?”
“当然不是了,我就随便那么一说。”
就知道……这个人怎么看都是和自己一样,不是真心对当官媒感兴趣的。那他还说得那么情深义重,一副以汾阳姻缘为己任的样子?!锦桢在心里翻了个白眼。
“你不会真想当官媒吧?”
“有何不可?”安诩挑了挑眉,心意已决的样子。
“………”
想了想,他又说道:“本来没打算真当官媒的,不过后来我改变主意了。”他对着锦桢眨了眨眼,笑道:“原以为官媒中都是长舌妇人,但现在有你这么个妙龄少女作陪,似乎也挺好玩的。”
………所以他中途变了心意,才临时扯了那么一通行云流水的谎话在官员面前好好表现?锦桢真是不知该说他什么好,这人真是随性至极啊。
两人说话间,已走到了府衙正门口,锦桢正打算主动与他道别,回去好好想想能否撂挑子不干。忽听一道熟悉的声音叫道:“小锦。”
两人循声望去,正是季辰。
锦桢还未开口,就听身旁的人极自然地回应道:“哎,老季。”
老季?锦桢差点没绷住嘴角笑出来,这么个老气横秋的称呼安在季辰身上,真是怎么看怎么不搭。不过,这俩人认识?
正好奇着,季辰已大步走上前来,先朝安诩点了下头,打了声招呼,看起来颇为头疼的样子。转而又对锦桢说道:“小锦,我来接你去吃饭。”
“……”场面一时静了下来。
季辰看着锦桢,等着她答复;锦桢默默烫了脸颊,心里嗔怪季辰在外人面前的暧昧言行;而安诩,似乎一瞬间明白了什么,讶异过后冒出个灿烂无比居心不良的大笑脸。
“小锦,明日起我们便算是同僚了,今日我请你吃个饭吧。”他学着季辰,也叫锦桢作小锦。
锦桢算是明白了,这人就是看热闹不嫌事大,能给人添堵就绝不让人好过。
季辰与安诩相识更久,自然更明白他小打小闹的恶劣心思,瞪了他一眼,毫不客气地回答:“我已定好了酒楼,小锦就不劳你招待了。”
安诩拍了拍季辰的肩膀,笑得愈发纯良,“那你招待我们俩也是一样的。”说完便自顾朝停在不远处的马车走去。
季辰嘴唇微动,似想说什么,想了想,又闭上了嘴,只朝还面带迷茫的锦桢无奈一笑。
最后三人还是同乘一车,朝松鹤楼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