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悚短篇之——寻找劳拉》断桥雪倦

1、1

　　坐上飞往伦敦的航班的那一刻，我还有种不真实的感觉。

　　我知道我要去找一个至今还让我神魂颠倒的女人，打从毕业后我就没再见过这个女人，算起来也应该有7年多了。鬼使神差地，我又得到了这个女人的地址，蹊跷的是我完全记不起究竟我是通过什么途径得到的地址，却莫名地对其可靠性深信不疑。

　　4天前的早上，我发现一张果绿色的便签纸，贴在银灰色的电话机上非常显眼。我对这张便条没有任何印象，不过既然贴在电话机上，想必是打电话时做下的笔记。我被诊断患有中度的健忘症，对于一些记忆的空白，我只好通过推理我在日记里或便签上留下的只言片语来臆测整个事件的经过，填补我千疮百孔的残破记忆。

　　这张便条上面只写了一个伦敦近郊的小城镇的地址，甚至没有标明这个住址的主人，右下角的空白处用红色水笔写着一个大大的数字13，似乎怕我忘记，刻意描了很多遍，以至纸张背面都可以看到有墨水渗透过来。一种强烈的熟悉感突然袭上心头，这是那个女人的住址！我无法解释为什么我能那么肯定，但这种异常熟悉的感觉绝对没有错。一定是我从谁那里打听到了那个女人的下落，又或者是她亲口告诉我的——不管是哪一种可能，我都有必要按便签上的地址去走一趟了。

　　那张便签上没有写明确的日期，只有一个绯红的数字13，笔记潦草且描得乱七八糟的，看上去倒像是几道血淋淋的丑陋疤痕，很是扎眼。13，自然不可能是年份或是月份，我猜想那应该是日期，既然没写月份那应该就是在这个月吧。发现这张便签的日子是2月7号，我便不惜花高价买下2月11号的机票，好让我能在2月13号以前到达伦敦。

　　空姐提醒我系好安全带，飞机要起飞了。我吞下两片安定剂，盖上毯子，却根本无法入睡。，一些本应沉淀于潜意识深处的、支离破碎的零散记忆在眼前任意扭曲组合成杂乱无章的画面，往事已然面目全非。

　　从医科大学毕业之后，我选择去英国进修，这其实并不是我的意愿，我仅仅是想逃离那个破碎得不能算是家的家，以及那个不是我生母的母亲。

　　那是一段在浑浑噩噩中荒废的时光。在爱丁堡的两年里，我唯一的收获就是遇上了劳拉，一个拥有一头亚麻色长发的笑起来甜甜的苏格兰姑娘。

　　我曾今一度迷恋她，那时我们不是朋友，甚至都没说过话，我始终只是像个影子那样远远地望着她。我不否认我跟踪她，我甚至像个痴情小伙一般以为只要那样就够了，是的，只要能够看见她我就应该满足了。

　　事情进行到此，似乎发生了一些变化。这就像是一个三岔口，故事开始分道扬镳，向完全相反的两个方向发展开去，而处于分岔口的这段记忆恰恰是模糊的，使我无法分清究竟哪一个才是现实。

　　记忆中，我们第一次说话是毕业前学校组织的新年酒会，那时她打扮得美极了，亚麻色的长发在头顶盘成一个高高的髻，漆黑的晚礼服仿佛是从无月的夜空撕扯下的一块，将她的身段裹得凹凸有致。她托着一杯红酒，游走于人群中，优雅得像一只高傲的黑猫。

　　摇曳的烛火把她的影子拉扯成不可思议的的形状，她在跳舞。周围的一切炫目光影都变得不再有意义了，像是突然被剥夺了所有感官，我迷失在那团浓得化不开的纯黑色块中。也许是太过陶醉于她的舞姿，又或者是确实多喝了几杯，我一时失神，酒杯从指间滑落，在大理石地面上摔得粉碎。

　　我想她当时一定惊讶地看我，我也一定红着脸，手忙脚乱地收拾一地的碎片，弄得狼狈不堪。于是她不禁笑出声来。

　　“嘿，你叫什么名字呀？”她居然毫无预警地对我笑了。

　　记忆在这里突然褪色了，人影，烛光，一切都失去了原来的形状，扭曲成一条条模糊的光影，最终混沌一片。这情形就像是你在洗胶卷时忽然不小心曝光了一样。

　　我不得不去猜接下来发生的事。

　　我知道，以我那时候懦弱孤僻的性格，一定会落荒而逃，或是结结巴巴半天说不出话来，于是劳拉没趣地耸耸肩，“怪人！”她一定会这么说。她会继续热舞，狂欢，并且第二天就会把我这个默默无闻的懦夫彻底忘掉。

　　但是假如，仅仅是假如，我并没有怯懦，而是报以优雅的一笑，故事就会被彻底改变。

　　“真是抱歉，我太惊艳于你的美貌，一时忘记了手上还有这累赘的酒杯。”我自嘲地笑了笑，语气自然却又诚恳，“敝姓石川，石川圭平。”

　　劳拉眯着双眼，浓密睫毛下的双瞳像隔着一层水雾，闪动着流离的光彩。“石……好奇怪的名字，日本人么？”

　　我笑而不答，轻轻托起她的手。“如果你没有舞伴的话，可以赏光么？”

　　她先是一惊，若有深意地凝视着我，嘴角慢慢荡开一个细小的弧度。

　　“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