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符奇缘》口天匕禾页

71、返回现世

　　徐慧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晕倒后又逐渐恢复了意识，等他睁开眼，所处的环境俨然发生了改变。

　　朦朦胧胧，徐慧感觉自己坐在一个凳子上。

　　为什么是感觉的呢？

　　因为没有知觉

　　面前是一张桌子，桌子上有纸。

　　完全控制不了身体，这个身体的主人正在用炭笔写字。

　　徐慧终于发现不对劲的地方，眼前的手意外的小，估计手的主人大概五六岁的样子，掐着笔的姿势也很生疏。

　　顺着这个主人的眼睛，看到他写的内容却让徐慧大为吃惊。

　　他写道

　　我怎么突然变成X（涂改）子了 但是我明明记得自己二X（涂改，勉强看出是三字）十岁了 上个月 是大历八年三月X日 戎人要我们村上祭 XX（涂改，看不出什么字）都准备好了 但是出了意外 不知道谁把X像弄倒了 大官很不乐意 要处死我们 我们很X怕 X像上的符咒飞起来了 我X倒了 X了我就到了这里 我见到了已经死了二X年的戎人X宗 他不吃人 人也很好 X我写字，给我起个新名字 俞永安（一笔一划，看得出练了很久） 我有名字了……

　　这个身体的主人还要写，但是这时他似乎感觉有人要进来了，赶紧把这一堆充满错别字的纸折叠好塞到了墙洞里。

　　“秦人俞永安，祭司召你”，一个身形高大的男人走到身边。

　　徐慧感觉身体的主人在仰头，但是再怎么仰头，只能看到这个男人腰间系着条红色的布。

　　海拔在上升，那个男人把他抱了起来，身体的主人用手抓着男人的脖颈，徐慧自然看见了男人一张充满异域风情的脸。

　　不经意间，徐慧看见这个身体的手臂上有个刺青，怎么跟自己手臂上的那么像呢？这样想着，他失去了意识。

　　——分割线——

　　铛……铛……铛

　　是后一条街卖肉的大叔菜刀落在砧板上的声音

　　徐慧猛地睁开眼，抓着床单好半天，她终于感觉到了真实。

　　下意识去摸手机，但是隔了太久，她已经忘记临睡前把手机放哪了，反而在摸索间一个横扫把手机打飞到了地上。

　　她没在意，起身，梳妆台上的镜子映照出一张惨白的脸，台上时钟显示时间，现在是早上六点三十八分。

　　“我回来了，回来了……”，她情不自禁地哽咽，突然又想起了什么，哆哆嗦嗦去拿掉在床底的手机。

　　手机屏幕多了一道划痕，往日爱惜手机的徐慧理都没理，泪眼朦胧，尝试了好几次才把屏保解锁成功。

　　进入打电话界面，熟悉地在界面上一个数字接一个数字输入背得滚瓜烂熟的哥哥手机号码，浑然忘了有电话簿。

　　输完数字，但是中间拨通的绿色符号徐慧却怎么也按不下去。

　　哥哥现在在做什么呢？出差？还是工作加班后才睡着？

　　上次自己情绪不稳定，哥哥通宵工作后还请假回来，因为睡眠不足还差点车祸，还要打给他吗？

　　徐慧，你真是废物啊！只会麻烦别人，真特么矫情！

　　她心里狠狠地骂自己，眼泪顺着脸庞流下来，流进嘴里，很咸很咸。

　　呜咽着，却看见手机界面有了变化，徐慧抹了把眼泪，这才看清是朱琴打过来了。

　　电话接通，徐慧就感觉对面情绪也不对，朱琴正小声抽泣，问道：“你怎么了？”

　　朱琴哭道：“海珠老师没了！”

　　“没了？什么意思？”

　　“没了就是没了，她死了呀，哇……”，朱琴控制不住情绪放声大哭。

　　朱琴和徐慧不仅是高中同学，还是初中同学，不过初中不同班，徐慧在一班，朱琴在二班。

　　别看是隔壁班，两个班老师竟然都不一样。

　　其实这也没什么，别的都好说，只是同个村子出来的英语老师王海珠对于生性比较皮的朱琴简直是个灾难。

　　在英语教学上，二班需要不停地背抄课文，抄写杂志，练习语法，相对来说，一班真的轻松很多，朱琴对此眼红不已。

　　更因为海珠老师和朱琴同一个村子，比较皮的朱琴难免会被“告状”，她的老妈给一顿爱的教育也是在所难免。

　　朱琴在徐慧面前不止一次骂海珠老师“丑妖精”

　　说起来，“丑妖精”也是有出处的，不是朱琴一个人在骂，因为海珠老师在初中是比较有名，很多人提起她都这么称呼。

　　不过这名声是负面的，因为这个老师很喜欢打扮。

　　也许有人会问，爱打扮算什么负面？

　　徐慧在没有见过之前原先也是这么想的，人家过年还换新衣裳呢，戴个花什么的可正常呢。

　　但是有一次，校外有混混缠上了同学，快放学了，保卫处的叔叔不在，她左看右看终于发现有老师在，赶紧求助，才发现是海珠老师。

　　说实话那场景真够诡异的，夕阳西下，比较暗的角落，一个女人涂着比白油漆还厚的粉底朝着你望来，而且那粉底还在往下掉，跟下雪一样。

　　徐慧这么想着，一边听着朱琴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语句也是支离破碎，“我真坏……还骂她……她是因为得了癌症化疗……脸色难看才往自己脸上涂粉的，她要涂那么厚才能遮，哇……”

　　原来如此，徐慧这才在回忆中注意到那个看起来阴森恐怖的女人身形是如此的单薄。

　　手机里背景很嘈杂，依稀能听见交响乐，徐慧问：“你现在在她灵堂里吗？”

　　“是，我在灵堂里，我……是不是很坏……呜呜呜”

　　一滴泪滴在手机屏幕上，徐慧看着它晕开，消失在缝隙里，想起那个要让自己认清现实也叫琴的女人，哽咽道：“对，很坏，很坏……呜呜呜”

　　两个女孩子对着一部没有生命的手机哭泣，虽然理由不同，但是心情却是一样悲痛。

　　“你要——隔——过来吗？”，朱琴不住的打隔，问道。

　　徐慧说，“嗯，虽然她没教过我，但是她是个好老师，我去吊唁吧，而且我要去G市了，离开前我也是要去看我外婆的。”

　　外婆和朱琴住在一个村子，朱琴轻声说道：“我今天——隔——还看见你外婆了，她看起来还不错。”

　　徐慧的情绪已经发泄得差不多了，挂了电话，想起外婆，心里反而生出一份急切，但是她现在还出不了门。

　　眼睛肿得像核桃一般，出门指不定邻居怎么想呢，赶紧从冰箱拿冰块，左敷敷右敷敷。

　　光靠冰块可不够，从梳妆台拿着粉底遮一遮，徐慧总算觉着自己能见人了。

　　煤气水电全关，锁门，直奔外婆家。

　　刚下公交，就听到了响亮的唢呐声，这个村子不大，徐慧走了几步，就到了海珠老师的灵堂，那边是临时搭的棚子。

　　走近，棚子里几张桌子，周围环绕着花圈，负责丧葬的礼队在演奏音乐。

　　朱琴抹着眼泪从里边跑出来，徐慧抱住她，希望自己的拥抱能给她带来慰藉。

　　“徐慧，你怎么也来了？”

　　徐慧松开朱琴，回头一看，原来是舅舅。

　　徐慧看着舅舅胸前戴朵布白花，估计他是来帮忙的，说道：“来看外婆的，外婆呢？”

　　“她去散步了，我估摸着等一会，她绕完松涧就回来了。来，上注香吧。”，说着，舅舅递过来一支香。

　　徐慧接过香，进了灵堂，恭恭敬敬拜了拜，将香插在了香盒里。

　　“真是可惜了，她还这么年轻呢，孩子也还小。”，舅舅感叹道，然后意识到自家外甥女不也是这样，又揉了徐慧的头发，安慰道：“生老病死，在所难免，也许有一天我……”

　　徐慧打断了他，说道：“舅舅，你别说了，大家都会很好的。”

　　舅舅笑了笑，说道：“你去家里等吧，我在这帮帮忙。”

　　“好”，徐慧应了声，往外婆家走去。

　　徐慧刚走到舅舅家院门口，就看见舅妈带着孙子在沙地里玩耍，忙叫“舅妈”。

　　舅妈有些意外，说道：“怎么突然就来了，哎呀，我一会儿再去地里摘些菜。”，又一把抱起孙子，逗着他：“大学生姑姑来了，快叫人！”

　　“姑姑”

　　“诶，壮得像一头牛是不是，牛牛！”，一把抱过侄子，徐慧立刻发现分量比起上一年又增加很多。

　　“外婆没有带着他出去散步吗？”，徐慧问道，自从重孙出世，外婆是去哪都要带上他。

　　“早几个月自然是要的”，舅妈顿了顿，声音低落了下来，“可是，现在她已经抱不起了。”

　　说话间，外婆从河道旁的小路绕了过来。

　　“婆婆！”，牛牛响亮地叫道，在徐慧怀里摇来摇去，一副想要外婆抱的姿态。

　　外婆笑容满面，连忙上前，作势要抱，一旁的舅妈赶紧撑着，祖孙亲近完毕，牛牛还是在舅妈怀里。

　　“外婆，坐！”，察觉到外婆体力不济，徐慧连忙扶着她坐下。

　　她问：“录取通知书收到了吗，慧慧？”

　　徐慧回答道：“没呢，没那么快。外婆，过几天我就去G市了。”

　　“好好，你奶奶肯定也很想你。”

　　徐慧忍不住问道：“最近身体怎么样啊？”

　　“不就是那样”，外婆不在乎，“就是胸口还是痛，没力气。”

　　“那肯定是没吃肉，外婆，你得多吃点。”

　　“哎呀，吃不下，看到肉想吐。”

　　“那也要吃，乖哦，外婆。”

　　“好好，外婆听你的。”

　　“婆婆！”，牛牛在屋里喊着，徐慧扶着外婆进屋。

　　看着外婆拿玩具逗重孙子的背影，徐慧一脸惆怅，要出去摘菜的舅妈拍拍她的肩膀，说道：“别想太多，你外婆最近都很高兴呢，不仅看到重孙出世，而且很多年不见的老朋友，亲戚都来看她，每天都笑呵呵的。”

　　一阵风吹来，门外枇杷树的叶子飘落下来，穿堂过屋，徐慧心中满腔的无可奈何，不知道怎么做才能留住自己想要的。

　　隔壁的叔公刚盖了三层楼房志得意满，正在露台上抽水烟，远处唢呐不停歇，还未成年的孩子哭着刚刚死去的亲妈，客厅的电视里打扮光鲜的明星唱着《好日子》，电视外的人却满怀逝去的忧惧，鲁迅先生说的好，人类的悲欢并不相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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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这个老师就是我身边的原型，直到很多年后，靠着初中英语基础打底，并且之后以此为生的同学提起她仍然非常愧疚。
　　那时候太年轻，严厉的老师往往不受欢迎，虽然班级很近，但是不敢靠近，我对她的印象也只有她脸上粉底往下掉的场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