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风明月照相思》琉璃儿

48、四 半真半假半生缘（十三）

　　“砰”的一声，梵笙一脚踹开宋秋慈房门。瘫睡在书桌上的宋秋慈一下子被惊醒，正欲责备扰他清梦之人时，用朦胧的睡眼看清来人的轮廓，不待他从方才与夏疏影相会的美梦中清醒过来，梵笙已走到他身前拽起他的胳膊直把他拉出房门，边走便说道：“宋神医，师兄和师姐又中了梦寐之术了，你快去看看”
　　这下子可是把宋秋慈给彻底从睡梦中拉回来了。昨夜一晚上，他都在房中翻阅医书及古籍，想要破解这梦寐之术。对于难解的术法，宋秋慈甚有兴趣，因而一看便看了一宿，只是到了将近半夜，眼皮沉沉，想要以手撑住小憩一会，却不料在这满屋淡淡昙花香味的熏香之下，陷入了一场美梦之中。
　　“太好了！”宋秋慈挣脱出梵笙的拉扯说道。
　　梵笙不解，回头看着宋秋慈。宋秋慈哂笑道：“我的意思是，他们又中了梦寐之术，正好可以验证下我昨夜想了一宿的方法。”
　　梵笙大喜：“神医已有破解之法？”
　　“没有。”宋秋慈与梵笙边走向清月和北辰房间边说道：“昨夜我翻阅了典籍，从一本关于黑龙族秘术的典籍中看到对梦寐之术只言片语的描述，书中所说使用梦寐之术之人无真身，也就是说能使用这种法术的不是人，而是魅。所谓魅，他们非妖非魔，若要以形体存活于是便要借助他人之肉身，或者自己重塑肉身……”
　　宋秋慈这般说到，梵笙脑海中倒是出现了一个相似之人——弑魂天，他便是无形无体，即便化作人形，也只是全身发黑看不清五官长相。
　　宋秋慈安排下人将梵笙和清月的身体抬到在一处，梵笙见下人准备将清月抱起，赶紧上前一步，自己先把清月抱到宋秋慈安排好的地方。宋秋慈见此，似看出了什么端倪般笑着看了看陷入梦境的北辰，而后继续道：“中了此术之人，会深陷在施术者所营造的梦境里，虽然是梦，却又与现实一样。”
　　“在梦中受伤，也就和现实受伤一样。”梵笙想到昨天早上看到清月手臂的伤痕，突然心中一惊。
　　“而且，他们虽然中梦寐之术一夜，在梦中渡过的却有可能是一生的经历……”
　　宋秋慈还欲再说，却被梵笙打断：“那还等什么？再拖下去我怕他们都要死在梦里了！”
　　“别着急嘛！别着急！让我再仔细检查检查推敲推敲……”

　　梦外的梵笙着急紧张，目光直直盯着沉睡中的清月。而梦里的梵笙却悠闲地在皇宫御花园中品茶赏花。
　　“早听民间传闻皇宫如何瑰丽，如今单看这御花园，便有千奇百花，赏花之余，还可以喝到师姐亲手泡制的茶，真是人生乐事。”梵笙喝下一口茶叹道。
　　“这是云山寒雾，比起当年师傅的珍藏，如何？”
　　梵笙再品一口，目光看着手中小小的茶杯，缓缓说道：“此茶虽好，但我还是更喜欢蓬莱的茶。”
　　梵笙说完，抬头看向身旁正在沏茶的清月，只见清月手中动作一滞，放下水壶说道：“我也是更喜欢蓬莱。”说完，清月继续勺一勺清泉水放在水壶中煮热，继续道：“从前在蓬莱，我们从溪边勺上一壶水便能煮茶酿酒，而如今，在这深宫里要喝上那么一杯水，却不知道经过多少侍卫层层试毒检查。”
　　说到此处，清月又想起尹荀，那个她亲手为他擦拭过脸颊的孩子，那个沦落为权利争夺斗争的牺牲品。
　　“师姐。”梵笙轻声喊道，将清月从沉思中唤醒，他看到清月脸上流露出一丝苦笑，他问道：“这些年，你还好吗？”
　　对于这个问题，清月很想笑着去回答，可是嘴角却没有力气微弯。清月心想，也许在这世上，唯有在她的师弟梵笙面前，她无需伪装自己的情感。
　　这些年，面对北辰，她总是表现出一副生活得很好很愉快的感觉，这其实也是想暗示自己，提醒自己不要后悔当年的决定。
　　她脑海中不断回放着这二十年来的生活，与后宫女子一同分享北辰的爱、深宫尔虞我诈的斗争，以及与北辰渐行渐远的感觉，她有意去隐藏，却在此刻看到梵笙的时候，这些片段连同当年生活在蓬莱时惬意自由的回忆一起涌现。她微微吸气，努力说出“我很好”三个字。
　　梵笙听后并没有去戳破这苍白的谎言。二人均沉默地喝着茶。

　　北辰下朝后亦赶往清月的寝宫，与梵笙一同用餐。席间，梵笙将自己这十多年来游览凡间山川，除魔卫道的事一一诉说，清月听着是津津有味，梵笙生动地诉说，清月似随着他的语言也一起感同身受亲身经历每一场激烈的战斗。
　　北辰看着此刻的清月，眼中散发的光芒，似曾相识又有种与之相隔甚远的感觉。过去二十年里，二人相处不得不说不快活，但是又让他有种与从前在蓬莱不一样的感觉。
　　或许，他们进了这皇宫后，已不再是过去的自己，又或许，清月隐藏了原本的自己。
　　北辰看着身旁的清月似过去般肆意大笑喝酒，洒脱之气与身上这约束的宫装甚是不符。
　　就在此时，许芳摇宫中的管事宫女急急前来，告知许芳摇突生重病。北辰听后，倏地从座位上站起，方才脸上还挂着笑意的清月抬头看着北辰，北辰留下一句“好生招待梵笙”后便朝许芳摇住的中宫走去。
　　清月看北辰走后，自己给自己倒了一杯酒，准备喝下时，听到酒杯发出“铛”一声。
　　“要喝酒，我陪你喝！”梵笙说道，而后将酒杯中的酒一饮而尽。

　　就这样，梵笙和清月一直喝酒直到倒下。次日中午，清月幽幽醒来，用手指摁着脑袋轻轻揉拭，听贴身宫女笑颜说到才想起昨夜与梵笙共饮酒醉。在笑颜帮扶下，清月沐浴更衣，用过午膳后，梵笙前来相约清月一同去皇宫中的鸣青湖游船。清月想着此刻北辰应该是陪伴在生病的许芳摇身侧，应无暇前来，于是便答应梵笙游湖。
　　二人屏退宫女，独坐在一艘船上，看着湖上莲花浮荡，暗香飘动，清月闻着鼻前那一缕清香，心中总有一点点疑虑，总觉得这香气不似莲花，反而像是每晚都在自己蓬莱阁绽放的昙花香味。
　　“师姐，不如咱们来切磋切磋吧。”梵笙说完，不待清月答应，一手伸入水中将水花带向清月，清月倏地从船上腾起，一个旋身躲开水花站立在船头，蹙眉看着自己湿了一角的衣袖，叹道：“许久不练功，倒是退步了不少。”
　　“所以才要多练。”梵笙也站起来，掌心带风将周边的莲花激荡而起挥向清月，清月从船头腾起向后，踏着湖水飞身落在一片莲花之上，双手凝聚灵力想要推开将至身前的莲花，不料，自己所凝聚的灵力无法抵挡，自己的身体也被袭来的莲花击中，人随着莲花带来的气劲往后跌落。
　　清月心想，糟糕！要跌落湖中之时，清月却跌入了一个健壮的怀抱，抬头一看正是梵笙一把将自己拦腰抱着，然后梵笙踏着莲花带着清月朝岸上飞去，稳稳落地之后，清月看见梵笙也正在看着自己，此时她发现梵笙眼中只有自己小小的深紫色缩影，慢慢地，梵笙眼中的缩影变大，清月更加明显感受到梵笙的呼吸扫过自己的脸。

　　“娘娘，你衣衫湿了，让奴婢帮您更衣吧！”
　　笑颜的声音在清月身后响起，正好把清月唤醒，清月推开梵笙，整整自己淡青色的宫装，突然手中一滞，看看自己的衣袖，心中确定自己今日所穿的衣衫确实是淡青色无疑后对笑颜说道：“回宫更衣吧。”
　　清月说完快步离去，再没回头看梵笙一眼。

　　当晚，清月在床上翻来覆去，也不知道到了几更天了，宫内响起沉重的钟声，把清月从床上惊醒。笑颜也从屋外走进来点燃屋内蜡烛，告诉清月今夜皇宫似乎进了贼，现在侍卫都在搜索贼人。清月看着屋外灯火逐渐亮起，心中有一种不详的预感，如果只是普通的盗贼，何以会这般大阵仗，她隐隐感觉有大事要发生了。
　　“赶紧更衣！”清月对笑颜说道，笑颜得令后不敢迟疑帮清月穿好衣服随清月出了蓬莱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