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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三 云中明月琉璃心(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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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的师傅成了我一生最好的回忆,而我成全了他的一生。如此,何乐而不为?”
(一)
从衙门走出来,清月又回到雁岭上的小溪旁,坐在大石上,这么一坐竟忘记了时间,也不知道坐了多久,待到她回过神来的时候,发现天色已将近黄昏,才发觉自己就这样不知不觉坐了一个白昼。
突然身后听到有轻轻的脚步声,清月知道是梵笙来了,但并没有回头,也没有说话。梵笙在清月身旁坐下,在衙门内,他替温温疗伤过后想去找清月看看她的伤势如何了,却听北辰的贴身侍卫谨之说起许芳摇寄魂之事,得知天亮时清月已经离开衙门,寻思着便利用三大神器之间的共鸣,跟着指引来到溪边。
见清月不想说话,梵笙也不开口吵着她。又不知道过了多久,夜幕降临,这里风景空旷,抬头入眼便是一整片闪烁的星空。梵笙经历一宿的战斗,自己身上也受了伤,加上又替温温疗伤一整晚,原来已是很疲惫,这样坐着坐着,瞌睡之感在身上漫延,上下眼皮不时交合,脑袋往下晃动,突然听到清月说:
“我饿了。”
顿时梵笙整个人清醒了,方才他一直担心不说话的清月,怕她把不开心之事憋在心里会憋出病来,现在说话了,他的心也放松了。
“师姐,你等着,我这就去!”梵笙赶紧起身,边走边说道。
“带瓶酒回来。”清月对将要离去的梵笙说道。
梵笙原本想打只野鸡回来,但是考虑到连着数日都吃野味,火气太大,所以加快脚程往雁城的燕子楼奔去,还好到燕子楼时候,燕子楼还未打烊,点了几个小菜,捎上了两壶酒,又提起灵力往雁岭奔去。
回到雁岭后,梵笙将菜布好,却见清月直接打开了一壶酒喝起来,梵笙赶紧拉住清月的手阻止她继续喝,说道:“空腹喝酒对身体不好!”
清月方才大口喝了几口酒,此时脸颊已泛红,眼神迷离,一把拍开梵笙的手,白了他一眼说道:“怎么像师傅一样唠叨!”说罢,又举壶继续喝。
梵笙拿起一碟菜,嘀咕着道:“还不是你不懂得照顾自己,你以为我想这样唠叨你的呀。”虽然语带责怪之意,但他还是用筷子夹了一筷子菜递到清月嘴前。
清月放下酒壶,张口吃了一块肉,边咀嚼地道:“这好吃!那是什么菜!”
梵笙顺着清月的眼神,夹起第二碟菜放到清月嘴前:“师姐你真懒!”
“我现在累到手臂都抬不起来了。”被魂魄附体后,凡人的身体体力也被透支,从衙门走来雁岭的这段路上,她沉醉在内心悲伤之中,身体乏力之感被心中的忧伤覆盖,而随着心中忧伤慢慢退却,身体的疲惫之感又蔓延而上,加上喝了几口烈酒后,整个人有一种想要昏昏欲睡的感觉。
身体疲惫,吃了几口菜后,清月感觉没什么胃口,继续喝酒。梵笙看她脸上双眉紧蹙,全然不似平时骄傲神采飞扬的模样,看着心中居然有点心疼。他见清月酒气已经上脸,双颊像是被晚霞般晕染出两片粉色,又若是山间粉色小花般可爱,竟然不知不觉看入迷。
清月打了个嗝,一股酒气冲上喉咙,身体晕乎乎的,侧身靠在梵笙身上。原本沉迷在清月侧颜的梵笙,被突如其来的柔软身躯惊醒,有点不知所措。
清月却不知道梵笙此刻的所思所想,心中只想快些喝醉,好忘记痛苦忧愁。
在灵脉时,她真真切切感受到在她体内的许芳摇魂魄的心神,她知道这女子,直到死的一刻,心中对北辰的爱意不减,即便知道自己无法得到北辰的心,却始终如一地守护在北辰旁边。可相比自己呢?这些年自己做了什么?
只会逃避,只会埋怨。
她其实是知道为何北辰会离开蓬莱岛,会背弃他们永不分离的誓言。五年前尹王朝内忧外患的环境下,未免干戈再起生灵涂炭,北辰只能接受尹帝的赐婚,联合许家肃清朝野内外。许芳摇的父亲许华炘五年前在平复内乱时候伤重逝去,临终的遗愿便是请求北辰照顾好许芳摇,许芳摇为父守孝三年,在此三年间,许家上下协助北辰匡扶社稷江山。三年守孝期后,也就是两年前,她修为达到仙道八级,终于可以走出师傅所设下的水幕结界,她从蓬莱岛出来一心思念北辰直奔京都太子府,她让他跟她回蓬莱岛,可是他却从她手中挣脱。那一放手,让她心生决绝,当北辰面,割发断情。
她虽然明白他有不得已为之的理由,却一直选择不体谅。
大口喝下烈酒,酒热辣辣地灼烧着喉咙,灼烧着胃,清月大叹一口气抬眸望天,眼角处流出两行清泪,沿着脸颊沾湿了耳鬓碎发。此刻,她不止觉得身体疲惫,连心也很累。
爱,让人心累。恨,更让人伤痕累累。
梵笙看清月默默垂泪,手有点拙劣,微微颤抖为她抹掉脸颊的泪:“师姐……你……别哭了。”他指尖沾了清月的眼泪,另一手搭在清月肩上轻轻拍着安慰道。
清月欲再喝酒,梵笙见状,心下思付可不能再让她这样喝下去,马上夺走酒瓶。
感觉到手上一空,清月摇晃着脑袋想要让自己清醒些,缓一缓神后才发现手上的酒瓶已到梵笙手上,她还想继续喝,于是边说边伸手去抢酒瓶:“还我!”
“师姐,你不能再喝了!”梵笙用手轻轻推开清月伸来的手。
被推开后,清月骤然站起来,大声对梵笙喊道:“为什么抢我的酒!为什么你们都要把我喜欢的抢走!”
言罢,她又伸手去抢夺酒瓶,而此刻酒意上头,身体渐渐不受控制失去平衡,往前倾向梵笙胸前,却不料,整个人重心倒向梵笙,梵笙被清月的身体带后倒去。
为防止清月摔伤,梵笙双臂紧紧箍住清月的细腰。
“嘶。”梵笙吃痛闷哼一声,在法阵与弑魂天打斗时候他的后背就受伤,现在整个人承受着清月的重量,后背直抵在溪边碎石上,清月虽然清瘦,但是梵笙这样倒下,使得原本愈合的伤口又再次裂开。但是他无暇顾及自己,想扶起清月,但是清月又甩开他的手,半眯着眼睛趴在梵笙身体上。
因是自小修炼的缘故,清月的身体十分柔软,轻轻趴在梵笙身上。梵笙觉得这种感觉,似乎还不错。
这时候清月轻拍着他的胸口,整个人往前蹭了蹭,脸几乎贴近着梵笙的脸,双手从他的额头开始往下摸,直到下巴处,也是因为自小练武的缘故,清月的手心不算恨你细滑,反倒是因为这样,使得梵笙觉得脸上酥酥麻麻的。
虽然从小和清月一起长大,却从未像现在那般亲近,尤其是当清月用双手捧着梵笙的脸,用酒意迷离的双眼左右看看自己的脸时候,梵笙突感自己脸上比喝了酒后还要热辣辣。
当清月微微呼出一口酒气,梵笙虽未喝酒,却似喝了酒般有点酒醉之感。
只听到清月轻声道:“我真的……真的……很喜欢你……”
“啊?”梵笙大惊,清月边说,脑袋撑不住不时往下点,鼻子轻轻抵在梵笙的鼻子前,二人的呼吸交融在一起。
“可是你……为什么……”清月断断续续地吐出几个字:“这样伤害我……”
“我没有……”梵笙回道,又想这样一直趴在地上似乎不大好,他双手用力支起清月,怎料清月反手制住他的手,把他双手按在地上,梵笙心中大惊:难道师姐要对他行男女之事……
清月深吸一口气,压制翻腾的酒气,对被钳制在地上的梵笙大声喝道:“你现在还喜欢我吗?”
声音大到把梵笙着实吓了一跳,梵笙心下思付,喜欢师姐吗?应该是……
回过神来后,梵笙惊呼:“啊!师姐你别这样啊!”
脑袋昏昏沉沉,眼缝中透出一丝白光,清月恍恍惚惚间好像想起自己趴在梵笙的身上鼻子与之相触的亲近画面。
不,这是幻觉,不是真的。
不,这感觉很真实,难道自己真的那么人面兽心对自己师弟下手吗?
游历两年,她在无数戏折子里都看过酒后乱性的戏码。脑袋剧痛,实在不敢再深想,猛然惊醒,清月睁开双眼,许是靠在大石旁睡了太久,一时间未适应白日的光线,用手遮挡住太阳,另一只手抵在太阳穴上轻揉缓解头痛。
她的目光望向砂石地,心中居然生出一荒谬的想法:难道昨日就是在这地上与师弟……
赶紧打住这种龌龊的想法,看到披在自己身上的是梵笙的外衣,而梵笙却不在自己身旁,她马上环顾四周,刚回头却看到这样的一幕:
河里一luolu上身的男子正在洗浴。
“啊!”清月大叫一声。
正在河里洗澡的梵笙突然给吓一跳,转身看到清月目光直直看着他,他马上双手捂胸,整个人缩在水里,只余肩胛以上露在水面上,对岸上的清月说道:“你怎么偷看我洗澡!”
清月不好意思,脸上发烫,赶紧别开眼去,但是嘴上却说:“谁看你洗澡了?我还想说,你干嘛在我面前洗澡呢!”她一手遮住自己的眼睛,另一只手在大石上摸着,好不容易摸到梵笙的衣服,用力一甩,往梵笙方向扔了过去。
梵笙长臂一扬接过衣服,看到捂住自己眼睛、脸颊发红的清月,又想起昨晚醉酒的她,咧嘴一笑,拿着衣服往岸上走,对清月喊道:“我上来了,师姐你别回头偷看我换衣服哦!”
清月背靠大石,嗤的一声,甚是不屑,脑海里却出现了方才的一幕,心中感慨,当年的小师弟真的长大了,这样颀长有致的身材,若是被其他姑娘看去,不知道会把人家迷成怎么样了。
梵笙穿上衣服,将湿发往后一甩又对清月说道:“师姐,过来帮帮我,帮我把头发烘干!”
被梵笙打断了思索的清月回道:“不去!”,手搭在膝盖上,因为靠在石头上睡了一宿,脖子觉得酸痛,于是她扭动着脖子舒缓舒缓。
梵笙走到清月身后,用手为他捏捏肩膀说道:“枉我昨夜对你这么好,让你帮我做点小事都不行!”
说到昨夜之事,清月试问道:“昨晚……发生什么事了?”
梵笙挑一挑眉,感到清月似乎很紧张,起了玩心,手中不由加重力道,微叹一口气道:“你真不记得了?”
因为梵笙的按摩,清月觉得肩膀和脖子的酸痛有所缓解了,耸耸肩道:“记得那么一点点……”
“你可记得你把我摁在这里?”梵笙停下手中动作,转身到清月面前半蹲着,手指着大石旁的砂石地上说道。
清月低头小声应道:“记得似乎……好像……应该是有这么一回事的……”
梵笙又叹了一口气,正经地说道:“看来师姐你都记得对我做了什么事了。”
“不是,后面还发生了什么事?”清月抬头追问道。
梵笙却假装听不懂:“什么后面?”
清月气结,指着方才梵笙所指的砂石地,说道:“就是在地上后……”
梵笙若似恍然大悟:“你把我摁在地面后……”他指了指清月的脸,然后又点了点自己的鼻子。
清月倒吸一口气,难道方才回忆起的画面是真的,自己竟然真的这么丧心病狂。
“你把我摁在地面后,吐了我一身,你说我是不是得洗个澡呢!”
“啥!”
“我说你吐了我一身,不信你闻闻那外衣,还很臭呢!”
清月顿时火冒三丈,将手中的外衣往梵笙身上扔去:“臭小子,敢耍我!”马上抡起袖子教训梵笙。
“你们果然在这里!”不远处温温对二人招手喊道,然后迅速飞身到二人前。
因温温的到来,清月停止追打梵笙,只听温温说:“我醒来发现你们不在,还以为你们丢下温温了。后来问了太子殿下身边的谨之,知道梵笙哥哥你昨日下午才离开,我想啊,凭着我的鼻子,一定可以找到你们的!”温温用手指骄傲地指了指自己的鼻子。
“你是狐狸精,又不是狗精。”
多日的相处,温温知道清月虽然嘴上不饶人,但是内心对自己从没恶意,从那天自己被结界反噬,清月即刻飞至自己身前给自己灵药疗伤,她就知道清月和梵笙一眼是个好人!
温温问二人:“接下来我们去哪呢?”
梵笙望向清月,他不知道清月是否要回去和师兄道别,但是觉得如果直接问清月,会让她又不高兴。只见清月沉默一会说道:“我们去武云谷看青秀会武吧!”
幽暗阴森的伏魔渊内,弑魂天和一身披血衣的男子站在深渊旁。深渊下布满滚滚流动的烈焰。
血衣男子对弑魂天说道:“还好尊主可以医治你的伤。你也是的,竟然被三个凡人还有那个不成气候的陆判官伤成这样,若非我及时赶来,也不知道你还会被伤到何种程度。”
弑魂天哼了一声,愤恨道:“此仇不报我就不叫弑魂天!”
此时深渊烈焰中传出一低沉的声音,像是被压抑了许久的感觉:
“天朗乾坤扇居然落在了一凡人手中。”
“是的,尊主。这人是凡间的太子殿下,不仅身负神器,还能召唤出金龙。”弑魂天恭敬地回道。
血衣男子接话道:“传闻天朗乾坤扇原来是白龙天族内数一数二的法宝,扇面的山河之画是当年第一任天君吾严以灵力灌注在神笔中画下的,山河扇面可驱动世间山脉河川之灵气。”
深渊中的声音继续说道:“天朗乾坤扇由吾严天君所创,而后此扇赠与了凤凰族。”
“赠与了凤凰族?”弑魂天略带诧异,他知道凤凰族与封印尊主的烈焰的关系。
血衣男子继续道:“难道凤凰族要重现于世了?那样尊主的封印就可以解开了!”
深渊中突起澎湃的黑气,虽然他的肉身在数千年前被凤凰族的凰主以烈焰再度压制,但是他灵魂已融入了龙晏五万年的修为,突破凤凰和翊晨帝君两道封印不过是迟早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