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风明月照相思》琉璃儿

13、二 雁城风雨芳摇落（五）

　　沈大人在前方引路带北辰到内殿，离内殿二丈距离，已让人感觉到些许冰冷，应是里面放置了冰块的缘故。
　　到了门前，沈大人推开门，恭敬地请北辰先入，北辰点头示意，请沈大人等众人离开，他便独自走进内殿。
　　如今正是盛夏，若非有这一屋子的冰块，许芳摇的尸身不可能保存完整。北辰走进许芳摇，曾经在自己眼前巧笑嫣兮、风华绝代的女子，如今却安然地、不动声色地躺在那里，毫无生气。有她相伴的两年，她对自己的情谊，自己不可能不知道。无论是太子府内事务的打理，还是府外的事情，她都打理得井然有序。在外，她是华贵得体的太子妃，与他有一样的志向——天下百姓安平，在内，她是体贴的妻子。
　　他坐在她尸体旁边，看着她的发丝有些紊乱了，他用手指为她轻轻捋在耳后。这应该是他第一次为她梳发吧。而她，每日都亲自为他束发，从不假手于人。久而久之他对这倒是习惯了，却不知道为他束发，确是她感到无比幸福之事。
　　指腹接触到许芳摇已然冰冷略渐僵硬的皮肤，北辰眼中不禁流下眼泪滴在眼前女子脸上，他轻轻吐出两个字：“芳摇……”
　　他从墟鼎中变化出一芙霓玉魂，这是一块粉色的玉石，传说中有让人千年不腐的作用，这块玉魂由历来大尹王朝的皇族拥有。他将玉魂戴在芳摇脖子上，粉色的玉石与她这身浅碧色衣裙甚是相配，就若是碧波之上的菡萏花一样，艳而不俗。
　　“我一定会替你报仇的！”

　　梵笙跟着清月走出知府后，他当年虽然年纪小，但是也大概知道清月和北辰师兄那一段风月往事，看着清月这样不说话，黑着一张脸，他也不敢说话，就默默跟着她。温温也跟着梵笙，路过燕子楼时候，她摸摸肚子，实在忍受不了从燕子楼里飘出的香味，步子实在是挪不动了。梵笙见状，跟温温说：“你自己先去吃饭，等会我再来找你。”
　　温温马上飞扑进了燕子楼。梵笙回头看到清月此时已走远，他赶紧跑上去追，随着清月从西城门出去，往雁岭走去，看清月越走越远，最后走到雁岭山腰一处小溪旁，许是她走累了，站了一会后坐在一块大石上，梵笙也跟着坐在石头上。
　　清月看着眼前潺潺溪水，这景象虽不能和蓬莱相比，但是却还是勾起她的回忆。在他们蓬莱仙岛上，有那么一处地方，溪水从山涧流出，流进那一片黄色风铃花中，白色闪烁的溪水从风铃花下潺潺流出，那时候的日子是多么的美好，闲时坐看花开水流，与他一起在花间修炼，还记得他用他的天朗乾坤扇舞出满天黄色风铃花，那瞬间，感觉天地仿佛只剩下花与他们二人。
　　可如今，花影凋落人不再。
　　她低下头，手把玩着腰间小钱袋，突然心中生出一种失落之感，那颗她自小佩戴的铃铛，那颗由他亲手别在腰间的铃铛，如今双手却触摸不到了。

　　“咕”的一声，从清月身旁发出，将清月从回忆中生生拉回来，她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后看向身旁坐着的梵笙。
　　梵笙看到此时他敬爱的师姐眼中流露着杀气，不由打了个冷战后摸着肚子道：“一天没吃东西了……”
　　“师傅没教你辟谷吗？这么一会就饿了！”清月张口骂了起来。
　　“咕！”
　　梵笙嘴角扯了扯，克制着忍着不笑出来，眼角瞥了瞥方才发出声音的清月的肚子。
　　刚还想继续骂下去的清月，顿了顿，干咳了几声缓和下尴尬的气氛后道：“不过，民以食为天，这也是无可厚非的，是吧？”
　　梵笙点头，他记得当年师傅让他们修炼辟谷，坚持了两天，他们二人就坚持不下去了，大半夜不约而同地溜出寝室到山里打野味，结果刚烤好准备开吃的时候，被他们那英明神武的师傅发现了，接下来免不了一顿责骂，抄袭古书千次，还好有他们的师兄偷偷帮他。而他们的师傅，责罚他们后，秉持着不可浪费的原则，将他们烤好的野兔子一人吃掉了。可能是吃人嘴软吧，师傅就算发现大师兄帮他们一起抄袭古书，也当没发现，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此时清月对梵笙挑一挑眉，梵笙“啊”地不明所以继续点头。
　　清月再示意，梵笙还是不懂。
　　“去抓只野味来呀，还想不想吃了！”清月凑梵笙耳边大吼道。
　　梵笙赶紧捂着耳朵往林子里奔去。

　　梵笙抓了只野兔子回来时，清月已经搭好火堆生起火了，他干脆地在溪边洗好兔子烤起来。
　　很快，兔子烤好了，梵笙撕了一半放在叶子上递给清月。
　　清月吃着兔子腿，心里想：还是从前的味道，说起烤肉和烹饪，自己确实比不上师弟。
　　梵笙凑近清月坐着，小时候虽然清月老对自己很凶，但是他还是很喜欢粘着清月，修炼时候也喜欢清月指导。虽然指导的方式简单粗暴，但是对于一些他不明白的招式或者修炼方法，清月还是很认真地给她解释的。由于他老跟着清月，以至于有段时间，清月和北辰大师兄一起在风铃花间修炼时候，他也在旁跟着，现在想来，自己当年实在是不识趣，也难怪当晚会被清月以考验他的修为为由狠揍了一顿。
　　“师姐，味道如何？”
　　“还行吧。”清月吃得津津有味地说：“厨艺有待更进一步。”
　　“这两年我在蓬莱也研究了另外一些新菜式，有机会煮给你吃。”
　　清月望着梵笙，梵笙被她这样不说话望着望得心里发憷。通常这种情况，直觉告诉他，他的师姐即将要发飙了。
　　“风梵笙！我看你不修道的话，可以去做个厨子了。这两年来，我不在蓬莱，你有好好修炼吗？师傅飞升后让我好好看着你，你不修炼居然给我去研究什么菜式，你对得起师傅对得起我吗……”
　　“好了好了，师姐，我知道错了。”梵笙知道，辩解是没用的，最快解决的方式就是服软。
　　清月“哼”了一声继续吃烤肉。梵笙又说道：“师姐，我记得师傅书房里有一本追魂术秘录，你可还记得？”
　　“记得。”
　　“你看过吗？”
　　“看过。”
　　“你记得里面的内容吗？”梵笙继续问道。
　　这时，清月把吃完的骨头往地上一扔，侧目道：“你想用追魂术去探他们的死因？”

　　梵笙是怕直接说，清月会因为北辰的关系不愿意帮忙，才会这样旁敲侧问。现在清月自己说出来，他便点头。
　　“在官道时候，我曾经也使用过追魂术，不过当时只是浅踪而已，并未深入追寻，当时并未找到死者的魂魄。”清月继续道。
　　“没找到死者的魂魄？”梵笙不解道：“正常凡人死去，若是时间不长，他们的魂魄应该还在身体附近等待冥域使者引领下冥域才对的呀，怎么会找不到呢？”
　　“你问我，我问谁呀！”清月没好气地回了一句。
　　梵笙还在思考这个问题，清月又说：“你要查就自己去查，别来烦我，这事情这些人与我无关！”
　　言罢，她手中变化出一卷青色卷轴，梵笙接过去后用他方才吃烤肉的手打开：“追魂术秘录！”他心想，当初他和大师兄都未修炼此术，所以这秘录一直在清月手中，现在有了此书，就可以用追魂术去找到死者的死因，找出真凶。
　　梵笙准备回知府衙门，临走前再问清月：“师姐，你真不跟我一起去？”
　　“去你个大头鬼！赶紧给我滚，烦死了。”说罢，抬脚准备踹梵笙，梵笙迅速用梨雨潜行步挪开身影。
　　一击未中，清月手施一咒，将方才扔到地上的兔子骨头直直甩到梵笙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