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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第十一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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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 亨利与恋爱中的男子交谈 —— 发自内心的绝望 ——
此时此刻，查尔斯•贺兰德正坐在亨利•班纳伍斯的身边，等待着他所承诺的解释。任何人要是看到了他脸上惊恐的表情，想必都不会想到就在短短一个小时前，他在庄园门外用力敲响大门的时候，还是那般充满了欢乐和希望。
然而事实便是如此。他太了解亨利•班纳伍斯，他知道在这世上少有事件能令这个男人面颊苍白；同样，他也太了解弗洛拉，以至于无法想象她仅仅因为一时的任性而如此残酷地向自己发布分手的宣言。
当那姑娘在宣布了分手之后又反复无常地对他表达出爱意，这无疑令查尔斯•贺兰德看到了一些乐观的迹象，尽管她表现出的态度，让查尔斯觉得自己全心所奉献的真诚被抛在了姑娘的脚下，仿佛根本不值一提。他的自尊心帮助他对抗这一重击，他的胸中涌动着因为觉得自己被玩弄了而催生的愤怒，但是，啊！这事似乎别有隐情。
毫无疑问，姑娘勒令他不要再想着自己——忘记长久以来在他胸中留存的爱慕之意；然而她的举止却令查尔斯不由得想到了另一种可能性：她像是被卷入了某个深重的悲剧，因此不得不高尚地牺牲了自己的感情。
而现在，他就将知晓一切。亨利承诺将全部的经过告诉他，当查尔斯看着他那张苍白而不失英俊聪敏的面庞时，在渴望知晓一切的同时，不由得也产生了恐惧的情绪。
“告诉我，亨利——告诉我所有的这一切，”他说，“若是从你嘴里说出来的，我想我能够相信。”
“我会毫无保留地告诉你，”亨利悲伤地说，“你应该知道，也必须知道这一切。准备着来听你这辈子所能听到的最奇怪的事件。”
“我早有准备！”
“啊。这事你听了必定会怀疑；这事，我希望你永远都没有机会证明它确实发生过。”
“你在打哑谜。”
“然而事情就是如此，查尔斯。你刚才听到了弗洛拉歇斯底里地让你永远都不要再想她？”
“是的——是的。”
“她说得没错。她是个心胸高贵的姑娘，才会说出这番话来。我们家族遭遇了极为可怕的事件，它毫无疑问能令你中止与这个家庭的任何成员结为连理的计划。”
“不可能。没有任何事情能改变我对弗洛拉的爱情。没有任何人及得上她，无论发生了什么——无论未来的一切变化，她都将是我的。”
“不要说未来的一切变动，我想你的设想中必然不会包含你将听到的这件事。”
“那么，究竟发生了什么？”
“我会告诉你的，贺兰德。在你所有的旅行中、你所有的阅读中，是否曾经遇到过和‘吸血鬼’相关的事情？”
“关于什么？”查尔斯大吃一惊，将他坐着的椅子向前移了一点，“你说关于什么？”
“你会怀疑自己耳朵所听见的词语是正常的，查尔斯。请允许我再重复一遍，我说，你曾经听说过吸血鬼吗？”
查尔斯•贺兰德死死地盯着亨利的面庞，而后者则又加了一句：“我可以想象此刻你脑海里的念头，不用怀疑，你一定觉得我是疯了。”
“好吧，你说得没错，亨利，你那奇怪的问题……”
“我知道你要说什么。要我是你的话，我也会犹豫要不要相信这种迷信之谈；然而事实在于，我们掌握的所有线索都直接证明，我们家族中的某个成员正是那种被称之为吸血鬼的超自然生物。”
“上帝！亨利，你竟然放任自己的理智去相信这种迷信？”
“这正是我无数遍自问过的问题。但是，查尔斯•贺兰德，判断能力、所有的感情和所有曾经听说的或是从书本上习得的知识，都不得不让位于自己视觉亲见的证据。听我说完，别打断我。你会知道一切的，巨细靡遗。”
而后亨利把所有的一切都告诉了惊讶的查尔斯，从弗洛拉最早的那声惊叫开始，直到他——查尔斯•贺兰德自己——跨入了这个庄园，将晕倒的弗洛拉搂在怀里为止。
“那么现在，”他下了结论，“我不知道在这些证据面前你会如何选择自己的结论，但你要知道，所有这些证据都是被至少四到五个人毫无偏差地目击了的，此外，那些仆人们也同样看到了。”
“你让我彻底糊涂了，”查尔斯•贺兰德说。
“我们自己也都弄不清方向。”
“但是——但是，万能的上帝！怎么会发生这种事！”
“它确实发生了。”
“不、不。一定是——一定是哪里出了什么致命的错误。”
“那么你能对我所描述的这些事件做出什么别的解释？要是你能想到了什么，看在上帝的份上请马上说出来，然后你会发现我们所有的人都会立刻放弃‘吸血鬼’这种说法。”
“要是其他什么别的奇谈怪论，倒还有商讨的可能，但这个，我实在无法接受，只不过是无稽之谈——它完全违背了我们知道的所有自然法则。”
“你说得没错。这也正是我们所不断对自己所说的，但是所有的一切人类的理由在几个字前就能败下阵来：‘那是我们亲眼所见’。”
“换了我，我会怀疑自己的眼睛。”
“一个人有可能是看错了，但一群人不可能都被幻象所蒙蔽。”
“亲爱的朋友，我请求您别再加深这个可怕假设的可能性了，它简直叫我发抖。”
“我本人，查尔斯，相信我，让任何人加深对这恶魔的了解都并非我所愿；但是至少如此一来，你能够以足够的公正判断，再重新考虑自己与弗洛拉的婚约束缚。”
“不，不！我敢对着上帝起誓，我决不会那么做！”
“你会的，查尔斯。想想和这样一个被诅咒了的家庭结合在一起的后果。”
“哦亨利•班纳伍斯，难道你认为我能就因为这个原因而结束所有美好的记忆，因为一时的心血来潮而把一切全部放弃，将完全占据我内心的姑娘彻底忘记？”
“在现在的情况下，你要是这样做了还是能被人理解的。”
“这种理解该审慎地加以考虑。在无数情况下，男人的行为会因为各种理由而被认为可以理解、还算正派，但在大多数情况下，这些理由都并不名誉，也绝非出于正义。我爱弗洛拉；即使她被纠缠卷入了这个非常识的世界，我也始终爱她。呐，正是因为现在发生了这样的事，对我来说，站在她与那些魔鬼之间守护她的职责，将变得更为高尚而高贵。”
“查尔斯，查尔斯，”亨利继续说服他，“你的慷慨之情显然让我无法抑制对你的赞美和敬重；但是，你要记得，若我们放弃自己的所有情感和偏见，在被迫接受了吸血鬼的存在之后，为什么就不能接受所有的那些关于它们的传说？”
“你在暗示什么？”
“就是那个传说，被吸血鬼吸过血的人自己的血也被转化成这种可怕的存在，因此当他们死后，也将跨入这一行列，并且以同样的方式袭击其他人。”
“别说疯话了！”查尔斯喊道。
“这只是一种传说罢了，”亨利说，“或许你也可以当作我已经疯了来获得心灵的安慰。”
“或许你们整个家族都精神错乱了，”强烈的不幸打击令查尔斯发出了痛苦的低吼。
“已经全都告诉你了，”亨利的声音极为悲痛，“这恐怖传说将造成的影响也已摆在了你的面前，查尔斯。啊，就让我在弗洛拉的恳求上再加上一句，她爱你，我们也都尊敬你：快走吧，查尔斯，离开我们，远走高飞，让我们自己来承受自己的悲剧。离开我们，查尔斯，带着我们的祝福，希望你能找到在这里决不会有的幸福。”
“决不！”查尔斯叫喊了起来，“我将我的存在献给弗洛拉。我决不会做一个胆小鬼，在这种情况下离开我的爱人。我将我的生命献给她！”
在数分钟内，亨利因为情难自禁而无法吐露一个字眼，过了好一会，他才最终颤抖着说：“上帝啊，幸福究竟是怎样才会与这种恐怖事件产生联系，我们究竟是做了什么才会成为这种惩罚的牺牲品？”
“亨利，别这样说，”查尔斯劝他，“与其悲叹这些无用的哀歌，不如让我们集中所有的力量来对抗这个恶魔。就算是现在，我甚至也无法放弃希望，选择相信这种东西真的存在还袭击了弗洛拉。”
“但是想想那些证据。”
“看这里，亨利：无论发生了什么，除非全然无法用人类的正常思维解释，否则我是不会将它归因于超自然力量的。”
“那么究竟要用怎样的正常人类思维，查尔斯，来解释我向你描述了的这一切？”
“现在我还不知道，但我会努力找到答案。你能让我在这里住一阵子来思考这个问题么？”
“当然，你知道你可以把这里当作自己的家一样，包括这屋里所有的一切你都可以随意取用。”
“我相信这一点。如果我和弗洛拉谈起这件怪事，我想你没有异议吧？”
“当然不反对。你一定会小心不说那些会加深她恐惧的话。”
“我会留十万分小心的，相信我。你刚才说你兄弟乔治、丘林伍斯先生、你自己，还有那个马齐达勒都是这些证据的目击者。”
“是的——是的。”
“那么，你是否能给我许可与这些人里的每一个就这件事进行讨论？”
“毫无疑问。”
“那么我会开始这项工作。开心点，亨利。这事初看上去确实充满恐怖，但要是深究下去，或许能解除一些可怖的表象。”
“看到你面对这样的事情还能充满哲学地讨论，我觉得我又高兴起来了，”亨利说道，“如果现在还有什么事能让我高兴的话。”
“这很简单，”查尔斯说，“如果我们从最坏的角度来思考问题，就能从中获得希望。你记得你曾注意到并告诉我的么？”
“我说了什么？”
“你说，一旦我们被迫接受吸血鬼的存在，那我们也不得不接受人们对它的普遍看法以及那些相关的说法？”
“是的，我说过。一旦当我们开始接受这样的东西之后，我就不知道自己所能接受的范围将到哪里为止了。”
“那么，如果是这样的话，我们应该观察这个吸血鬼，并逮住他。”
“逮住他？”
“是的，毫无疑问这是可行的；据我所知，它并不像幽灵，幽灵就像是一团薄空气，完全不能被人类所触及，吸血鬼却是复活的尸体。”
“没错。”
“那么它就将是可触摸的，同样也是可以被伤害的。天主在上！我要瞥见了这样的东西，要么就是它把我拖到它的窝里，要么就是我把它监禁了作为阶下囚。”
“哦，查尔斯！你不了解当你真见着了它有多恐怖。你没有经历过就不知道，血管里的热血是如何突然在皮肤下凝固、颤抖不由自主地发生在四肢的每一处。”
“这就是你的感觉？”
“是的。”
“那么我会全力与这种恐惧感对抗。对弗洛拉的爱将令我战胜它。你觉得它明天会出现么？”
“这是我没法知道的。”
“但它有出现的可能。我们必须事先准备好，在我们体能所能承受的范围内，排好守夜的班次，保证每晚上都有人能清醒着，保持警戒。”
“那是当然的。”
“这样弗洛拉在入睡的时候也能了解，她将有某个无畏而且武装良好的守卫，不仅准备好了要全心保护她，此外也能在有任何动静的时候都叫醒其他所有人。”
“要抓住吸血鬼必将是场可怕的战役，”亨利说道。
“不，也许会很轻松。既然是复活了的尸体，它说不定早就烂得差不多了，再也没办法祸害任何人。”
“查尔斯，查尔斯，你在和我开玩笑，还是真的相信这种故事？”
“我亲爱的朋友，我处世一向遵循一条原则，就是从最坏的角度去看问题，这样就再没有什么能叫我失望的了。我并不介意将这事件是由吸血鬼造成的这一假设视为已完全成立，而现在我需要考虑的就是在这一前提下如何去做才能获得最好的结果。”
“你说得没错。”
“如果最终事实证明这个结论有错误，那不错——对我们都好；但如果不是这样，至少我们也已经有了对抗它的准备。”
“就这样办。这事给我很大的打击，查尔斯，而你是我们当中面对紧急事件最冷静和沉着的。不过现在天色也已经晚了，我让佣人们给你整理一间卧室，在经历了这么多事情之后，我想，至少今晚我们可以不用担心了。”
“也许没那么好。不过，亨利，如果你能让我住进挂着你觉得是吸血鬼画像的房间里，我想我会很高兴的。”
“很高兴！”
“是的，我倒并不是对置身于危险中有特别的兴趣爱好，我选择那间房间，只是因为既然那个吸血鬼曾经对它表现出偏爱，那就说不定就会再度出现在那里。”
“都随你高兴，查尔斯。那房间归你了，就像当时弗洛拉住的时候一样，屋里的摆设，我相信，应该都没有任何变化。”
“那我是否能在我留在这里的时候，将它称之为‘我的’房间？”
“当然。”
庄园里的所有人都惊讶于被这场讨论所得出的结果，事实上，此时，没有任何人睡着了或者试图入眠。而查尔斯•贺兰德选择那房间其实有他自己的理由，大约半小时之后，亨利带着他走进房间。环顾了室内一周后，亨利忍不住战抖了一下身子，匆匆地向客人道了声晚安后就离开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