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渠月明》衣露深

76、自食其果

　　苏绣看着眼前躺在地上的人，才半个月不见，她已经瘦的可怕，手腕上青筋毕现。而且现下已经是深秋了，她还只穿了一件单薄的蓝布衫，衣衫皱巴巴的贴在身上，领口袖口空荡荡的，一眼能望见处处皆是新伤摞旧伤，深红色的伤口有些狰狞。

　　带她来的小豆子淡淡看了她一眼，对藤佑谨道：“本来说好三天为期，但是期间发生了一些事情，不得已才耽搁了数日，现在我把她送过来，便是交给司令处置了。”莫乔予身子颤了颤，还是没有转过脸，背对着藤佑谨。

　　藤佑谨也不看地上的人，只道，“你这样送人过来，那边没事吗？”

　　小豆子一愣，看了一眼苏绣，见她只是愣愣看着地上的莫乔予，垂着眼，不知在想什么。微笑对藤佑谨道：“我没事。”又用拐杖杵了杵地上人淡淡道：“本来想，这月余她的遭遇也叫人看了可怜，本来我那笔帐已经不想跟她算了。”顿了顿看着藤佑谨，“你知道江老爷他是——”

　　见藤佑谨会意的点头，小豆子轻喟道：“但我瞧她也不是个安分的，她这样，恐怕你和姐姐很难过上安生日子。”

　　苏绣此时忽然抬头道：“算了吧，我看这样冤冤相报下去没完没了怪累的，你把她带走，我不想见到她就是了。”小豆子还未说话，倒是莫乔予猛然回头恶狠狠盯着苏绣，阴恻恻道：“我不要你假惺惺的怜悯，你不需要可怜我！不需要！只要我还活着一天，我就绝对不会放过你，不会让你好过，绝对不会——”说到最后情绪激动得几欲要张牙舞爪扑上来。

　　小豆子离她最近，眼明手快的用手杖绊了她一下，莫乔予一个趔趄栽倒在地，手下的人冲上来反剪住她的手，把她按倒在地，狠狠制住了她。

　　莫乔予犹自恶狠狠的咒骂着，嘴里不断吐出污秽的句子，藤佑谨微微皱眉，那按住她的大汉一连抽了她几个耳光，抽的她半边脸肿了起来，嘴角渗出血丝。莫乔予固执的把头扭到一边，一声不哼。

　　藤佑谨揽着苏绣，“你想怎么处置她？”

　　苏绣无奈道：“那就，永远不要再见到她这张脸罢。”

　　小豆子会意，那手下人刚掏出枪，却听一阵汽车的轰隆声由远及近，众人看过去，就见江老爷下了车，面色铁青的走过来。

　　他见了小豆子，目光冷冷的扫了他几眼，“小豆子你胆子越来越大了。”小豆子握紧了拐杖的手柄，低头一言不发。

　　江老爷走到藤佑谨对面笑道：“藤司令，哦，我或许不该这么称呼你。总之非常抱歉，这个人你还不能杀，我得留着她。”莫乔予的身子剧烈的颤动了一下，谁知道藤佑谨还未说话，就听莫乔予凄厉吼道：“杀了我，快杀了我，杀了我！”众人还未反应过来，就见她飞快站起身，劈手夺过那汉子手上的枪，黑洞洞的枪口一晃，藤佑谨立刻护住苏绣，却见莫乔予枪口转了方向。江老爷身后的人见状立刻都抬起了枪，一时十几只枪口对准了莫乔予，“啪啪啪啪”一阵乱响。

　　苏绣早被眼前转变得太快的局势弄的愣住了，直到一阵乱枪响起，才抬眼看过去，视线却忽然被遮住，藤佑谨的手从身后绕上来，遮住她的眼。耳侧藤佑谨温和低沉的声音传来，“别看。”

　　苏绣只觉得一颗心悬了起来，听到他的声音又落下来。鼻端的浓重的血腥味和火药味混为一团，苏绣心中轻叹，莫乔予也曾是在征远课程全优的人，最后奋力夺枪，出手太快太狠，众人都没反应过来。莫乔予好像很害怕江老爷，之前还牙尖嘴利的，听说江老爷不杀她了，反而一心求死。

　　藤佑谨板过她的身子，让她背对着身后的狼藉，松松搂着她，看了一眼地上横躺的莫乔予，双目睁大，嘴角却含着诡异的笑，身上大片殷红血渍顺着身体下面蔓延开……

　　江老爷愣愣看了半晌才收回视线，藤佑谨道：“江老爷，内子有些不适，我们先回了。”江老爷淡淡点头，有些心不在焉。藤佑谨揽着苏绣走了几步，苏绣忽然想起方才江老爷来的时候那句话，有些担心小豆子，顿住身要回头，被藤佑谨阻止了。

　　苏绣小声道：“小豆子他——”藤佑谨打断她，“他也有他自己想要走的路，你也帮不了他。“

　　苏绣坚持道：“我们可以带他走。”

　　藤佑谨叹息，“他已经不是十几岁的小孩子了，而且他也有了自己的事业，自己的生活圈，我们就不要干涉了，相信我，据我所知，他不会有事的。”苏绣半信半疑看了看藤佑谨，“真的吗？”

　　藤佑谨认真道，“我不会对你说半句谎言，所以，以后不要用这种质疑的眼神看我。”苏绣见藤佑谨表情十分严肃，心里仿佛觉得江老爷还说了一句十分要紧的话，被她漏掉了，可是一时也想不起来。

　　一路安静的上了车。苏绣忽然想起来一事问道：“刚才小豆子跟你说，那个江老爷是什么？怎么莫乔予很怕他？”藤佑谨没有立刻回答，想了一会儿凑到苏绣耳边说，“江老爷是前朝宫中的太监。”苏绣一愣，心里好像有点明白，又有点不明白，又问道：“太监很可怕吗？莫乔予为什么怕他？”

　　声音有点大，前面的司机和许子安都听到了，一时车上的人神色古怪。藤佑谨轻咳一声，目不斜视道：“我也不知道。”司机手上的方向盘，明显歪了一歪。苏绣还要问，藤佑谨忽然伸手握住她的手，苏绣奇怪的看了他一眼，“做什么？”藤佑谨看她这会执着又有些呆愣的样子，笑了一笑，“我终于知道丛南打破沙锅问到底的性子是像谁了。”

　　苏绣不甘示弱道，“他得理不饶人的性格，像你。”藤佑谨哈哈笑了，丛南这孩子他第一次见就特别喜欢，虽然接受他父亲的身份还得慢慢来，不过现在已经不排斥了，藤佑谨握着她的手道，“今天一天没见他，我还真有些想他了。”

　　苏绣笑，“哎哟，我牙好酸。”车子消失在道路尽头，落下一串笑语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