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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5、谁舍谁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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藤家这处旧宅,装修的甚为精致讲究,二楼的卧室里缀着深紫色帷幔,摆着银丝绒沙发,实木雕花的楠木大床上挂着米色蕾丝纱帐,奢华又典雅。
仆人都退出了门外,只有藤佑谨端着一碗汤药在床边坐着,苏绣背对着他躺着,似乎在赌气。藤佑谨一边轻轻搅着汤,一边瞧了她一眼,柔声道:“喝药了,不喝的话身上的伤晚上又要疼,到时候你又睡不成觉了。”
苏绣抿着唇盯着窗边随风而动的纱帘,看着它起起落落,秋风已经有些寒意,苏绣掖了掖被角,还是不吭声。藤佑谨见丝滑的丝绒被下只露出一段洁白如瓷的脖颈,白皙肩胛处几处深红的伤痕更加醒目,藤佑谨有些心疼道,“还在生我的气吗?”声音已经柔软到能掐出水来。
苏绣依旧不理,等了一会儿,一双温暖的手滑到她腋下轻轻一托扶着她坐起,苏绣也不看他,藤佑谨又拿了一个抱枕垫在她背后。苏绣挪了挪身子找了个舒服的姿势坐好,目不斜视。
藤佑谨端起药碗,舀起一勺轻轻吹了吹,又用唇试了一下才送到她嘴边。苏绣抿紧嘴巴,藤佑谨又往她唇上送了送,苏绣抿得更紧,硬是和勺子杠上了,正执着专注于此,就听藤佑谨一声嗤笑,苏绣一怒张口欲言,勺子一送,苦涩的药汁瞬间滑进了嘴里。
苏绣呛了一下,咳起来,藤佑谨立刻伸手轻轻拍着她的背,脸上笑意更深。苏绣见了,瞪了他一眼,没好气道:“你还笑!见我生气你很得意啊!”
藤佑谨闷笑出声,苏绣瞪圆了眼也无济于事,正要背过身去不理他,藤佑谨伸手轻轻扶住她的肩阻止了她的动作,抬手将她耳边的发捋到耳后,用指腹轻轻摩挲着她发际的红痕,眼中满是疼惜,“你好不容易醒了,就要和我怄气吗?就算要怄气,也不能拿自己身子开玩笑,身上都不疼了吗?”
苏绣摇头不语,藤佑谨轻轻揽她入怀,轻喟一声,把容许莫乔予被带走的缘由娓娓道来:“莫乔予拿着徐定功留下的那批军火先后与李义深、江老爷谈条件,她耍的那点手段如果被发现,这两个人恐怕都不会轻饶她。我如果直接杀了她,江老爷难免会起疑,一旦牵扯进上这批军火,以后的麻烦将会是无穷无尽的。但是如果我放她回去给江老爷一个交代,江老爷拿不到货也不会善罢甘休,这样就绝了她的后路,我们的帐再和她慢慢算——”见苏绣微微皱了皱眉,藤佑谨忽然不说了只叹了口气,“本来不想讲给你听,这些阴暗的算计,我都替你挡着就好,但是看你一生气,我就束手无策了。”
苏绣心中有些松动,脸色柔和起来,顺着他搂着她的手靠近他怀里,觉得自己刚才有些无理取闹了。但是一想起莫乔予那副趾高气扬的嘴脸,恶意中伤的语言,心中还是不痛快,算了,既然藤佑谨这么说了,肯定有他的道理。不过就是几天,她也还等得,不是她记仇,实在不想自己往后的生活都被这个无穷无尽的麻烦缠上。想通了,心情也顺畅了,找了个舒服的位置倒在他怀里,这宽厚的胸膛从未像这一刻这样让她心安,目光触及桌上的汤药,才想起来:“药都凉了吧。”
藤佑谨放开她,拿起药碗,用手试了试碗的温度皱眉道:“有点温热,我让下人拿去热一热。”正要起身,苏绣一把抓住他的衣角,“没事的,是热的就行。”藤佑谨只得又坐下,端起碗,舀了一勺药喂她,苏绣喝了几口皱眉道:“好苦。”藤佑谨自己尝了一口,自若道:“一点不苦。”
苏绣见他喝了大口也面不改色,似乎真的一点都不苦,睁大了杏眼奇怪道:“你真的不觉得苦?”藤佑谨忽然笑了,点点头,“不信你尝尝。”
苏绣一怔,还未明白过来,他的唇已经覆上来。他的口中还有残留的药香,一开始是轻柔的辗转吮吻,渐渐的越来越紧地贴合起来,他清凉的舌滑进来。苏绣渐渐觉得有些喘不过气来,他那么紧的拥着她,仿佛她是失而复得的至宝。他轻轻扶住她的后颈,起身过来,苏绣身上披着的薄被一点点滑落,苏绣感觉身上一凉,轻呼了一声,藤佑谨松开她一些距离。
苏绣只穿了一件蜜色丝绸睡衣,布料极其柔软细腻且轻薄,此时风一吹不禁有些发寒,只能往藤佑谨怀里缩了缩。藤佑谨伸手环住她,下颔放在她纤薄的肩上,唇无意间碰到一处温润滑腻的肌肤,心头一热,细密的吻沿着细腻的肌肤滑下。苏绣感觉到肌肤的战栗,不自觉瑟缩了一下,想推开他,却被他推倒在枕上。
太久未见的生涩在心底潜在的默契面前一点点瓦解了,它仿佛只是近乡情怯的最后一处柔软防备,而深藏在背后的便是彼此火辣的思念,如洪水般一发不可收拾。
藤佑谨紧紧搂着她,温热的呼吸拂在她裸露的肌肤上,藤佑谨低哑得嗓音不停喊着她的名字,苏绣的回应微弱几不可闻。
厚厚的深紫色帷幕遮住天光,只有微薄的日光淡淡洒进来,苏绣枕着他的胳膊,与他面对面对视着。藤佑谨在她唇上轻轻印下一个吻,柔声问,“还疼吗?”
他的唇正挨着她的耳朵,温热的气息挠得苏绣痒痒的,耳朵热起来,声音细如蚊蝇,“疼,浑身都疼。”藤佑谨闷笑一声,紧了紧手臂,两人肌肤紧贴,“我看看哪里疼。”苏绣立刻抓住他不规矩的手道:“别,等晚上,晚上在……”
藤佑谨收回了手,轻轻拨开她额前的一缕湿发,静静瞅着她,有些怔忡和无奈:“我也觉得奇怪,这么多年我都挨过来了,为什么一见了你我就这样不能自持了。”顿了顿笑道,“你是不是在我身上施了什么咒语?”
苏绣忍俊不禁,露出整齐的贝齿,粉拳轻轻捶了他一下,“幼稚。”
藤佑谨佯怒道:“你说谁呢?”说着就伸手咯吱她,苏绣忍不住娇笑道:“就说你,说你。”藤佑谨停了手,吻上她的笑唇,叹气道:“这次再也不能让你从我身边离开了,你瞧,我已经到了这个年纪,再也经不起折腾了。”
苏绣听了喉头一哽,嗔道:“你这是变相说我老呢。”虽是笑着说,到底红了眼眶。藤佑谨见状,紧张道:“不要哭。你一哭,我就没辙了。”没想到听了这句,苏绣的眼圈更红了,大滴大滴的眼泪落下来。这次,苏绣主动送上自己的唇,贴上他火热的身子。
丛南自醒后就有些沉默寡言,苏绣心里有些担心,不知道那时候莫乔予说的话他是不是听进去了。心里特别害怕把整个事情跟他和盘托出,每日看完李丛南出来,都是心事重重。
藤佑谨察觉了只叫她不用担心,所有的事都由他去跟李丛南解释。苏绣见他胸有成竹,才放下心来。
这天傍晚时候苏绣喝了药睡着了。藤佑谨收起药碗,又在苏绣额头上轻轻一吻才走到窗边,本想拉上窗帘,却一眼看见几队士兵迅速在院子四周分散开,把宅子围了个水泄不通。正门口的黑色轿车里,一身戎装的李义深走了下来。
藤佑谨放下帘子,看了看苏绣,她仍然安静睡着。他轻轻走出门,下了楼。刚到一楼就看见李义深从正门进来,府上的仆从诚惶诚恐的跟在一边。藤佑谨笑了笑,看向李义深,又看了看他身后的人,“不如让不相干的人都退下去,我们单独谈谈?”
李义深连着开了两天的会,连回家休息的时间都没有,一开完会就马不停蹄的赶过来,面上已经露出疲惫之色,淡淡挥了挥手。徐副官脚步迟疑了一下,就见李义深不耐的目光扫过来,只好迅速退到门口。
藤佑谨伸手道:“督军,我们去书房谈。”两人进了书房,李义深在身后的沙发上坐下,开门见山道:“我今天就不跟你客套了,听说你救了内子并安顿在贵府,前几日公务繁忙,今天就是特意来接她们母子回府,对于你相救之恩,改日必当重谢。”
藤佑谨听了不慌不忙道:“救回我的妻子,这本就是我应该做的事。”语毕直视着李义深,李义深眯起眼,笑了一下,“司令是不是认错人了?”
藤佑谨笑了,“是吗,到底是我认错了,还是督军认错了?”
李义深一顿,淡淡道:“今天,我既然来了,你便没有别的选择。”
藤佑谨淡淡笑了,有条不紊道:“督军有没有想过,为什么救回她的人是我,而不是你?你兵权在握,军中党羽众多,眼线遍布绥北,但是你还是错过了救她。”顿了顿又道,“你在乎的太多,心里的人和事都太多,怎么能护得了她周全?”
李义深被他说中痛处,又想起那天本来是要去寻苏绣,却因为总统的事情绊住,不得脱身,被藤佑谨抢了机会。微微有些烦躁的站起身,冷道:“不管你愿不愿意,今天这个人我是要定了。”
藤佑谨走到窗边,捏住窗帘用力一拉,花园外面的景象映入眼帘,最里围是李义深的人,外面此时也围了一圈人,正是刚刚赶到的许子安他们。李义深愣了一下,藤佑谨回身看着他,“其实,我知道你今天并不想动手,我也是,所以督军请回吧。”
李义深冷哼一声,“动手就动手,难道你害怕吗?”
藤佑谨淡淡道,“我没什么可怕的,我只是非常理解督军体恤百姓的良苦用心,何况现在形势不容乐观,而军备屡屡吃紧,我也不想督军在我这里浪费子弹。”
李义深沉默了一会儿突然问,“她,愿意跟你走?”虽然极力掩饰,仍然听出最后一个字透出的一丝颤音。
藤佑谨道:“她自然是愿意。”
李义深自嘲一笑,隔了一会儿道,“难道靖平军中就安稳无事?”
藤佑谨淡淡一笑,转身从书架上抽出一叠文书递给他,李义深起初只是淡淡扫了一眼文件袋,绥北发的文件难道有他不知道的?只是当他打开看了内容页,表情变得很奇怪,有怔忡、疑惑、不忍……
缓缓合上文件,最后他抬头,看着藤佑谨,这是他第一次打量藤佑谨,他有着俊朗的外表,行军打仗的手段也是他赏识的,现在看来,或许他才是适合她的那个人。
藤佑谨静静站着,从容地任他打量,最后听他问,“你真的想清楚了?”
藤佑谨微微一笑,一字一句清晰而肯定,“再没有比现在更清楚的时候了。”
暮色降临,淡金色的光辉洒落在这座小楼四周,李义深走到正门口停下来转身,身后的金色暮光把他的影子拉得老长,看向木质楼梯,上面空空的没有一个人。李义深自失一笑,心道:李义深你就这么舍不得吗。居然产生幻觉,还以为那个人知道他来了,站在楼梯口张望。这次他转身快步走了,再也没有回头。
藤佑谨看着那些士兵有序地撤走,许子安也解散了众人走进来。藤佑谨上前道,“你怎么来了,不是叫你回靖平了吗?”
许子安苦笑,看向身后,那一身戎装的女子抬起头,苏棋有些不自在地看了看许子安,喊了声,“司令。”
藤佑谨笑了,“你们俩想好了?现在后悔还来得及。”
许子安揽过苏棋,笑着摇头,“她在哪我就在哪了。”
藤佑谨回身温和道,“你不出来迎迎?”楼梯口一抹碧色袍角一晃,苏绣盈盈走出来,眼圈红红的,斜了藤佑谨一眼,这个人太奸诈,早就知道,她在那儿了。不禁抬眼看了看门外,满眼郁郁葱葱,风清气爽,花叶寂静,或许这样不见最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