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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6、无迹可寻 ...

  •   绥北火车站,伴随着一声悠长的汽笛声,火车隆隆声渐渐低下来一行车列停在了月台边。绥北火车站终年人潮攒动,任凭寒冬大雪飘洒,还是夏日骄阳似火,往来的旅客热情始终不减。或者是倦客归家的迫不及待,又或是初入京城的激动新奇。月台上总有目光热切的人探出半个身子,盯着车列铁门中走下来的人。

      即使今日细雨纷飞,春寒料峭,月台上等候的人依旧有增无减。车上的旅客三三两两有序地随着人潮走下车,人流渐渐稀疏下来,想来大多数旅客都已经下车了。列车员在车道旁来回巡视,看是否还有滞留的旅客。

      不想,头等舱的车列一阵脚步声传来。列车员循声望去,一眼望见一行五六个人走下车来。先是两个瘦高个子的黑衣男子走下车门,站在两侧,这才见一个硬朗的身影走下来。男子穿着深灰色风衣,同色绅士礼帽。待他站定,顿了顿,往月台看了一眼,又抬手将帽檐往下压了一压,这才向车内伸出手,不出一会儿就见一双纤纤玉手放在那双宽厚的手掌上。

      男子握紧了女子的手,拉着一个纤瘦的身影走下来,她一身米色风衣,腰部束得很紧,黑发挽起,十分素净的样子。她微微抬起头,鹅蛋脸,眸如新月,微微一笑。两人站在一旁,并不着急离开。这时从车厢里又走出一对男女,男子照例先下了车,才回头拉着女子下车来。女子眉目清秀,只是眉心微蹙。她下车后瞧了一眼先前下来的两人,又瞅了那米色身影一眼,才收回视线,低下头。

      女子穿一件天青色旗袍,外套一件蜜色坎肩,头发挽了旧式发髻,正低头思忖着什么,就听男子在耳边轻道:“苏棋,别忘了你答应过我什么。”

      侍从举着伞站在一边,目不斜视。苏棋闻言并未说话,许子安已经伸出手臂将她朝怀里揽了揽,使她完全置于黑色大伞的遮挡下。如丝雨幕下风轻轻掀起她旗袍的一角,她拿手拂了拂。过了一会儿才抬头,对许子安笑了笑。

      这时,列车员走过来道:“下一列车就要进站了,还请诸位尽快离开这里,不要多做停留。”

      许子安应道:“嗯,我们这就离开。”

      这时从月台上走下来几个人,为首的中年男子快步走过来,连连道:“我来晚了,让司令久等了,实在抱歉。”

      一个低沉的嗓音道:“不碍事,我们也刚下车。”

      中南男子未撑伞,头发淋得湿了贴在发顶,有几分滑稽,苏棋这么想着,不禁翘起嘴角。男子堆着笑:“车已经到了,在站口候着,请诸位随我来。”

      众人随着那男子穿过出站通道,上了等候的车。甫一上车,中年男子就立刻解释道:“我们出来路上正赶上戏院散场,今儿个晚上又是程先生的戏,那戏一散场,人跟潮水一样往外涌。云熙路、京华路,堵了个水泄不通,直堵到锦华门,要不我们怎么能晚了呢。这才叫司令多等了这么些时候,真是过意不去。”

      中年男子从后视镜见他脱了帽,黑发下剑眉斜插入鬓,眉目十分俊朗,就像那戏文里走出来的风流潘安,俊美倜傥,眉眼宛如工笔刻画,只是有些冷了。正愣神,就听他低沉的声音平静道:“处长何须自责。”

      中年男子也就笑了笑,一时车内静默,只听细密的雨丝散落在车窗上。忽听司令身旁的女子轻道:“不知绥北也会常下雨么?”

      中年男子回答道:“绥北不常下雨,今年春天这还是头一场雨。更不会像南方梅雨季节,阴雨绵绵。”

      女子应了一声,也无话。车子行至云熙路路口,中年男子道:“我们可能要绕一段路,路程虽远一些,但这个时间总比从云熙路走要快一些。”司令看了车窗外,闪烁的霓虹灯光在细雨里灰蒙蒙的,远远看见一处高大楼宇,灯光璀璨,隐隐约约的人声如浪,不由问了句:“前方那座高楼是?”

      中年男子朝后看了一眼,笑道:“司令果然好眼力,这就是绥北赫赫有名的海云阁食府。司令可曾去过?”

      “还未去过,可是有什么妙处?”他收回目光,看向男子。

      “司令有所不知,这个海云阁还真不是浪得虚名。他们能做出世界各地的美味佳肴,而且地道精致。您足不出户就能尝遍世间山珍海味,生意哪还有不好的。”

      司令听罢沉吟片刻才道:“那倒是值得去看一看。”车子在夜色中缓缓消失,雨势似乎越来越大,没有停歇的迹象。海云阁门口廊下,已经站了许多等候的人。

      苏映雪今日穿着鹅黄长袖,袖口缀着莹白色蕾丝花边,一条白色褶子裙,外面只套了件薄薄的外套,此时风一吹过禁不住瑟瑟发抖。挨着她站的李丛南,小小的身子反而站的笔直,抬头看了苏映雪一眼,两只小小的手捏着小西服的纽扣。

      苏映雪好奇的瞧了一眼,柔声道:“李丛南,你做什么呢?”

      小人抬起小脸,微笑着,“我的外套给你穿,我是男子汉,我不冷。”说罢又低头开始解纽扣。苏映雪不禁扑哧一声笑了,蹲下身道:“我不冷,你把衣服穿好,受凉了我要心疼的。”这小子,肯定像李义深,这般会讨女孩子欢心。苏映雪心中这样想着,一边将这笔账记在李义深头上了。

      李丛南终于放弃了解纽扣的动作,乖乖站好。这时从海云阁里快步走出来一名年轻女子,一头齐耳短发,清秀可人,正是张家三小姐张茗悠。她跑过来:“我给督军府打电话过去了,大太太说派人来接我们。”

      “茗悠,李义深哪里去了?”

      张茗悠笑了,脸上露出两个浅浅的酒窝:“四少今日去总统府,你忘啦,明日就要召开军事联合会了,总统有些事情要吩咐罢。”

      苏映雪哦了一声,看了一眼天空,转而微微撅起嘴:“这天儿可真是没个准儿,我们早上出来时候还好大的日头呢。”

      张茗悠侧头瞧了她一眼,“可不是吗,绥北就是这样。不像南方,气候温和,又不会反复无常。”半晌,不见苏映雪说话,张茗悠侧头看过去,苏映雪正看着雨幕出神,耳侧的珍珠发夹盈盈有光华流转,衬得她肌肤如上等的瓷釉,侧面静美如画。

      三年前,她甫一醒来,一双眼茫然看着众人,但目光纯净,如溪涧山泉。他们就知道那个明媚开朗的苏映雪又回来了。张茗悠心中也曾疑惑,为何一个妇人会有少女般明朗纯净的心性。晋琛哥只道,大概是她有太沉重的回忆,内心不断抗拒,只选择记得那些单纯美好的。而那最美好,又没有忧愁的就是每个人的年少时光。张茗悠心里曾经疑惑,她到底有过怎样的经历。然而,渐渐释然了。

      张茗悠又想,她们这些自幼与督军熟识的人,平日都只是喊四少。苏映雪却都是直呼其名,督军待她自是不同。不管她以前怎样,今后都将是她的映雪姐姐,四少青梅竹马的爱妻。

      三人正静静等着督军府的车过来接她们,就远远看见一辆黑色车子驶过来。张茗悠笑道:“终于来了,这阵子肯定堵车,难为他们来的这样快。”

      可是当车子走进了,三人看清车牌不禁一阵失望。

      已经有侍从撑着伞上前去,苏映雪拉着李丛南往旁边站了站。

      车门打开,就见一名身着中式华服的老者走下车,他目光扫了几人一眼,身后又走下一名杵着拐杖的年青男子,正是苏六爷。两人顺着台阶走上来,走到苏映雪旁边,六爷忽然停下来。

      他先看了一眼李丛南,又看向苏映雪,目光便定在苏映雪脸上,似乎移不开。半晌,苏映雪察觉有道目光直盯着她,不禁扭头看过去。这一眼看过去,就看到男子眼中的震惊,苏映雪深觉莫名其妙。张茗悠也察觉不对劲,拉着苏映雪往一旁站了站。

      六爷正想上前一步,身后一个苍老的声音响起:“小豆子,别在那磨蹭,赶紧过来。”

      六爷应了一声,眼底一抹复杂神色一闪而过。依旧看着苏映雪,嘴角动了动,最后还是没说话,转身慢慢走进去。

      张茗悠看那男子的眼神,似乎认识苏映雪,心中想着或许是失忆前的熟人,但当苏映雪问及,仍旧答道:“这样的登徒子,我可瞧得多了,姐姐不必理会。”

      苏映雪心中疑惑,又回头看了一眼,见那男子仍旧在门口驻足回首。苏映雪对上他的目光,更加迷惑,但是心中又记不起,只得收回视线。

      六爷一路走到包厢仍旧心神不宁。包厢里早有两人等着,听老爷子说是临沂那边来的人,似乎与老爷子是老熟人了。

      “小豆子,来见过傅易傅老爷。”老爷子发话。

      六爷走上前恭敬笑道:“见过傅老爷。”

      傅易两鬓已有白发,但精神矍铄,“不敢当,听闻苏六爷的大名,今日一见,真是年轻有为啊。苏老爷后继有人啊。”

      老爷子似乎十分开心,爽朗地笑。“哪敢在傅大帅面前卖弄,想当年傅大帅在靖平做司令的时候,我老头子还是籍籍无名的小道商人,要不是司令提点,也不会有今日。”

      六爷听到此处,不禁又抬头看了傅易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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