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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4、两重心字 ...

  •   静谧的早晨,几缕金色的阳光透过葱茏的树影投射下来,院子里的几株芍药正开得如火如荼,红的仿佛能滴出血来,花瓣上晶莹的几滴露水降落未落,直衬得这夏天的清晨美得如雨似雾,轻盈华美。

      苏绣这几日照顾小豆子都睡得晚,又加上心里有事,总是早早醒来,这会儿苏绣已经醒了,只是耳畔的风并没有如往常一般拂过,苏绣察觉出一丝异样,待她睁开眼,一眼看见藤佑谨眸深似墨,定定看着她。苏绣又是惊又是喜,几日不见,藤佑谨仿佛又清减了几分,脸色略显苍白。

      看着苏绣先是惊讶而后又是一副呆愣愣的样子,藤佑谨轻道,“想什么呢?”

      苏绣心里忽然想起那天那一幕,怎么也挥不去,本来雀跃的心情一下沉了下去,只低声问:“你这几日都没回来,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

      藤佑谨顿了顿,只道:“军中有些事脱不开身,今日才得空回来一趟。”又抬手将苏绣耳边蓬乱的发梳到耳后,“你怎么这样憔悴?”

      苏绣黯然,“小豆子受伤了,现在还躺着呢。”一想到受伤的小豆子,这几日总是昏睡时间居多,偶尔醒来一会儿,说不了几句话复又睡过去,苏绣心中都会一阵难受。

      藤佑谨叹气:“这事我知道,你不要太难过,也不要太担心,以后这种事都不会发生了,你最重要是要好好注意身体。”

      苏绣听他的意思似乎又要走,不禁抓住他的手道:“你又要走吗?”

      藤佑谨握住她的手,柔声道:“等我回来。”他知道在这样的时刻在这里流连,实在是有愧三军,可是在这样的时刻他只是想看她一眼。

      “你就这么着急要走吗?”苏绣握着他的手不放,心里各种滋味,说不清道不明。

      起事在即,三军早已整备完毕只等他了,藤佑谨安慰道:“听话,将士们都在等我。”

      苏绣这几日心里藏着事,又无处排遣,小豆子伤势迟迟不见好转,心里只觉得烦乱,疲惫不堪,便不想放藤佑谨走,紧紧拉住他的手,脱口道:“还不知是谁在等你。”

      藤佑谨身形一顿,苏绣有些后悔,可是话已经说出口,便没有回旋的余地,这几日一直让她抑郁的心事终于说了出来,反而松了一口气,手上也是慢慢松开了他。

      “你以为谁在等我?”藤佑谨站起身,眼底有微怒的神色。

      “你心里清楚。”

      藤佑谨站了一会儿,忽然冷冷笑了一声,“对,我清楚的很。”说罢眸光陡然犀利起来,剑眉微蹙,冷冷看着苏绣,“你别想多了,并不是每一个人都像你一样有魅力,让那么多男人前赴后继,姚郑钧竟能追到边境又追到司令府,我确实已经太清楚了。”

      苏绣不妨他说出这件事,猛然一怔,不知他怎么知道了?转念又想,以他的地位,他怎么会不知道,心里一时五味陈杂,他自己的事不解释,反倒揪住她这点小事不放,不禁负气道:“我见姚郑钧怎么了?总是光明正大的在府上,不像你……”苏绣看着藤佑谨骤然森冷的目光,嘴里的话顿时咽了回去。

      然而只一会儿,藤佑谨又神色如常只道:“你是光明正大,光明正大的瞒着我,我怎么会比得上你。”

      苏绣终于只能沉默,她本就和姚郑钧没有什么,可是为什么又不跟他提起,一时竟说不出话来。

      藤佑谨却站在门口,见她垂着头,长长的睫毛覆下来看不清她的神色,只觉得她脸色苍白,唇色微淡,想必这几日都没有睡好,心中有些不忍,可又想,他何曾对哪个女人如此上心,不管是五年前还是现在。可是她从未完全将身心交付他,说到底还是信不过他。总是从旁人口中听到那些消息,那种滋味……

      顿了顿,终于还是走了。

      苏绣怔怔看着他的背影越走越远,心中一痛,人啊,为什么总是迟于表达,而匆匆错过了重要的东西。

      苏棋刚和许子安说了一会话,心中本已经十分震撼,却突然见藤佑谨沉着脸走出来就要往外走,许子安立刻跟了上去,苏棋惴惴看了看藤佑谨,一丝也看不出来。藤佑谨也不看她径直往院子里去了。

      苏棋刚要进内屋,就听见院子一阵慌乱的脚步声,子歌轻呼一声,接着传来藤佑谨低沉的声音:“你平日里就是这样服侍夫人的?”

      “子歌鲁莽,请司令责罚。”那声音有几分胆怯,更多的是娇媚。苏棋听了不由皱起了眉头。

      过了好一会儿,才听藤佑谨沉声道:“看来,这里并不适合你。”随后他又小声了说了几句,苏棋听不清楚,正要将头凑过去一点,就听子歌大哭起来,声音凄厉,“司令饶命,饶了我这次吧——司令——求求你——”

      苏棋被这声音悚然吓了一跳,向院中一看,子歌已经被侍卫架了起来,她先前还挣扎着呼喊,侍卫用步枪的枪柄猛打她,打得嘴角渗出血来,她才忍住声音默默哭起来,苏棋惊异的瞪着她泪流满面的脸,看着她被渐渐拖得远了。

      苏棋心中一凛,快步走了进去,却只见苏绣安静坐在床沿,也不知在想什么,苏棋唤了一声:夫人。苏绣并没动,只是长长的睫毛微颤,竟簌簌落下泪来。

      “夫人,你这是怎么了?”苏棋心中疑惑,不知苏绣与藤佑谨发生了什么不快的事,但又想到许子安告诉她的事,她犹豫再三,终于轻声道:“夫人,司令他受伤了。”

      苏绣轻轻擦掉脸上的泪水,抬头道:“怎么回事?”

      “子安说,前几日司令利用何守的优势,借机想要围剿靖平西南方向徐定功的旧部,在两方交火中中了一枪,所幸伤不在要害,也是昏迷了几日,今天凌晨才醒过来。”

      苏绣听着竟又落下泪来,他竟然受了伤醒来第一件事就是来看她,可她都做了什么,用言语中伤他,慢慢收起情绪,苏绣擦干眼泪道:“帮我梳头,我要出去一趟。”

      两人很快收拾完毕,可是走到门口却见门口仍旧重重守卫森严,苏棋上前一步道:“夫人要出府办事。”

      侍卫面无表情道:“司令已经下令禁止司令府上任何人出府。”

      苏棋不耐,“是夫人要出去,可不是什么其他人,你可看清楚了!”

      那侍卫见苏棋口气不善,尖酸道:“夫人,这府上有几个夫人?刚才已经来了一个夫人,一样被我们挡回去了,我劝你们好生回去呆着,过几天还指不定这局势怎么个变。”

      苏绣一愣,上前盯着那说话的侍卫道:“你这话什么意思?”

      那侍卫待要再说几句,却被另一瘦高个拦了回去,瘦高个小声说了句,“眼下这局势正乱,你还是小心管好自己的嘴,小心祸从口出。”那侍卫才乖乖噤声了。

      瘦高个微笑对苏绣道:“夫人,还请您体恤我们的苦衷,我们不过是奉上边的命令,您如果有什么事,还请你再耐心忍耐几天。”

      苏绣心思一动,“那我们不为难你们了。”苏绣带着苏棋又走了回来。

      苏棋看了看苏绣劝道:“夫人还是安心在此等候吧,徐府离这不过2里路,如果一有动静我们也听得分明。”

      苏绣心中只想着藤佑谨刚才苍白的脸,说话时一手放在腰上,声音低沉,似乎伤还未完全好,一想到这,她便坐立难安。她并不是迟钝的人,也不是木讷不能言的人,为什么在藤佑谨面前,变得迟钝又木讷,竟一点也没看出来。

      苏绣也听不进去苏棋的话,只从柜子里翻出一柄手枪,装好子弹放在身上,她今日为了方便穿的军装,装好了枪又将藤佑谨赠她的德式军刀小心放进兜儿里。

      苏绣本想趁天黑从窗口溜出去,可是一想到受伤的小豆子只能又坐下,怔怔看着窗外茂密的枝叶随风轻摇,沙沙作响。傍晚的时候小豆子倒醒了,子言将熬好的药端过来喂小豆子喝了。苏绣心中烦乱没心思做这些事,子言像是知晓,收起碗静静的退了出去,子歌被罚出去之后,这几个丫头都安分了不少。

      小豆子脸上恢复了些血色,笑嘻嘻道:“姐姐,我睡了好久呀,浑身都累。”

      苏绣以为他伤口疼,“身上哪里还疼?”

      小豆子嘿嘿笑了笑,“哪也不疼,是睡太久了,我只是受了点小伤。”

      苏绣微微一笑,“好好养好伤,姐姐以后让苏棋姐姐教你使枪,子安哥哥教你耍刀,你喜不喜欢?”

      小豆子眼睛一亮,叠声道:“喜欢喜欢。”

      苏棋走进屋子就听到小豆子洪亮的声音,笑道:“看你中气十足,是大好了。”

      小豆子难得见苏棋对他笑,忽然开心起来,“苏棋姐姐教我学枪,子安哥哥教我刀法。”看了看苏棋又说:“姐姐和哥哥真是天生一对。”

      苏绣不妨他说出一句这样的话,忍不住扑哧笑出声,“人小鬼大。”小豆子吐吐舌,苏棋两颊迅速染上了云霞,只站了一会儿便出去了。

      苏绣又和小豆子说了一会儿话,规划着未来,等小豆子学会了骑马,用枪,就送他去征远,以后跟着司令当一个赫赫有名的大将军,小豆子一脸憧憬,苏绣忍不住微微笑起来,心中的抑郁也终于褪去不少。

      “夫人——”苏棋走进来,“莫乔予来了。”

      苏绣叹气,每次见莫乔予,她都会觉得很无力,不知道要以哪种心情面对她,面对她和藤佑谨的过往。

      苏绣并不想与她有过多交谈,只淡淡道:“有什么事,直说无妨。”

      莫乔予也并不惊讶,神色自若道:“这两天至关重要,我只是希望你不要再试图出门,藤佑谨早有胜算,一切皆在计划之中,我们出去只能平白扰乱他的心神,打乱他的计划。”

      苏绣心中冷笑,没想到莫乔予当家的架子端的是十足,真把自己当成权宜之计纳的姨太太了吗?苏绣不禁轻笑道:“这些就不劳您特意前来相告,佑谨今晨来过了,这院外的侍卫又多了几层,我只要好好保重自己才能叫他放心。至于你,你还是多操心自己的事罢。”

      莫乔予依旧不恼,只平静道:“这样最好,那么我就不打扰你了。”

      苏棋瞪着莫乔予的背影,“夫人,你没必要对她客气,我看她一副假惺惺的样子,恐怕没安好心。”

      苏绣淡淡道:“由她去罢。”藤佑谨如果不开口让她走,她又如何开得了口,这事容以后再议。现在她只是担心他的伤。

      想到在澳洲的第五年,姚弈天去世后,她的身体状况越来越差,每日腹部绞痛难忍,她才知道自己中了一种慢性毒。后来每当毒性发作,痛不欲生时,她心里始终只有一个念头,这个念头支撑她忍了下来。人有时候只有在脆弱的时候才露出本心,她的心,也是那时候才明了。

      不知他是不是,亦是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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