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渠月明》衣露深

27、随君千里

　　　　一阵淡淡的桂花香，若有若无的飘了过来，夹杂在微寒的风里，柔润着丝丝缕缕的清甜。前庭的桂树已然披上了一层金色的丝衣，宛如仙子的霓裳。

　　屋内只听得到两个人的呼吸，窗户早已关上，黑暗中他们默契的谁也没有说话。

　　苏绣感觉到旁边的动静，窸窸窣窣的响了一阵，一阵冷风窜进来，被子很快被盖上。一双手轻轻掖好被角，手背轻轻蹭到苏绣的颈。苏绣有些想微微靠过去，只是他很快拿开。苏绣觉得哪里微微痛了一下，但是辨不清楚，或许只是身子痛。

　　被子在背后交叠，她被笼在里面，藤佑谨轻轻连着被子抱起她。苏绣不动，只任由他抱着。下巴搁在他温暖的颈窝，他只穿了里面薄薄的单衣，苏绣闭上眼，鼻子忍不住用力吸了一下。

　　藤佑谨只是用下颚轻轻摩挲着她的脖子，苏绣觉得他肯定又瘦了，那么单薄。单薄，苏绣觉得除了这一刻他从来都不适合这个词。

　　“苏绣。”藤佑谨轻轻唤了一声，苏绣动了动身体更靠近一些。藤佑谨收紧手臂，听到苏绣低低的应了一声。

　　“只要你不在我身边，我就放心不下。”藤佑谨的声音又低又哑，呼出的气拂在她耳边。

　　苏绣心中突然一哽，从被子里伸出胳膊抱住他，藤佑谨因她这出人意料的举动身子一僵。苏绣身上的被子堪堪滑落，一阵寒意袭来，苏绣瑟缩了一下，更紧的抱着他。

　　呼吸渐渐急促起来，苏绣觉得又冷又热，藤佑谨搬过她的头便急切的吻上去。不同于先前的细腻绵长，苏绣几乎要透不过气来，再也无法思考。

　　空气里淡淡的香甜味道，充斥着每一个角落。满满的不带一丝寒意，犹如新熟的桂花酿，暖风醉人。

　　两人都没说话，过了好一会才听藤佑谨开口，“过几天我派人来接你。”声音已恢复如常，“先去临汾街，暂住一段时间。”

　　苏绣好半天才说话，“你知道，我从来都很厌恶金屋藏娇的故事。”

　　藤佑谨一顿，眉峰微蹙，“你就不能妥协一次？”

　　妥协，可是她从来不喜欢过那样委曲求全，无可奈何的日子。若是可以，她宁愿跟在他身边，做他的左膀右臂，即使他不爱她了，她依然可以理所当然的留在他身边。难道是她太贪心了？

　　苏绣想了一会，“给我些时间。”

　　藤佑谨紧绷的神经缓和下来，只问，“要多久？”

　　“一个星期吧。”她得好好想想，不能再错下去，也不想拖累他。只有站在同一个高度，她才能够爱他。

　　藤佑谨走过来，看了她一会，“一个星期——”

　　苏绣朝他弯了弯嘴角，却见他凑过来，咬牙，“敢再跑——”

　　天边才泛起鱼肚白，苏绣就听到一阵响动，大门吱呀直响，苏绣听了一会又沉沉睡去。一觉醒来已经是晌午，去院子里看了看，乌玛和顾何都不在了。问了隔壁的村民才知道凌晨的时候乌苏口突然来了许多救护人员，为了及时控制疫情，把乌玛叫了过去，大概顾何也去了吧。

　　苏绣忍着酸痛把屋子收拾干净，已经是精疲力尽。

　　一个星期，一个星期也不能改变什么，自己又何必这样拖着。只怕是，舍不得，舍不得轻易放手，她如果再逃走，他们真的大概就是彻底结束了。

　　但是——金屋藏娇，又算什么呢？

　　这时院子的门咯吱一声慢慢打开，苏绣一眼看见顾何站在门边，愣愣的显然是心不在焉。呆立好一会才推门进来，关了门还是心事重重的样子。

　　苏绣走过去，“顾何？”

　　顾何看见她勉强挤出一丝笑容，“吃过了吗？”也不看她，就直接向里院走，走了几步像才想起什么似的说，“早上有救护队过来，我就和乌玛一起过去看看。”

　　苏绣皱了皱眉，声调抬高一些喊他，“顾何！”直觉告诉她顾何有事情瞒着她，他骗人从来都不敢看她的眼睛，从小就是这个样子。

　　苏绣盯着他的背影一会，难道昨晚的事情被他看到了？苏绣惊得说不出话，本来那么大胆的行为让她现在一想起就觉得窘迫万分。

　　“顾何——”只喊了一声，苏绣顿了半天还是不知道怎么开口，只得作罢。

　　“怎么了？”顾何扭头问了一声，神色如常。

　　苏绣看了看他，突然有些尴尬，垂下眼。“没事。”

　　“你还没吃饭吧？我去做。”顾何直接去了厨房。

　　乌玛一直没回来，苏绣和顾何各自揣着心思，一言不发吃完一顿饭。苏绣收起碗筷要拿去洗，顾何却一手接过来，“我去洗吧，看你脸色不太好，先去休息吧。”

　　苏绣正要开口，房间的门啪的一声打开。

　　门外站着两个穿着护士服装戴着口罩的女孩，那一个女孩盯着顾何，另外一个似乎是瞪着她？苏绣看了顾何一眼，他已经是木头一般定在那里，眼睛看着左边的那个人。

　　苏绣又扭头仔细看那女孩，她也正看着苏绣，慢慢摘下口罩。居然是傅晚晴！

　　苏绣还没来得及说话，旁边那个小女孩就一步冲过来，扬手就要给她一巴掌。苏绣没来得及躲，眼看一掌就要挥过来，却被一只手抓住胳膊，顾何抓住她的手，她挣了几下还是没挣脱，不禁气红了脸。

　　傅晚晴脸色一白，忍着怒气，声音微微发抖，“顾何！你居然是这样，你居然——”

　　这时那小女孩趁顾何愣神，回到傅晚晴身边，摘了口罩，怒目瞪着苏绣。

　　“姑爷你也太让人伤心了，小姐天天为你担惊受怕，上次一个探子查到你盗了乌苏口，小姐一刻也没耽搁就跑了过来。谁知道正赶上戒严，急的饭了不吃，觉都睡不好，瘦成这个样子——今天还冒着这么大的危险混进来——”

　　说着眼眶发红，傅晚晴阻止她在说下去，“我们回去。”

　　苏绣看着傅晚晴的样子，又看看顾何，她已无权过问他们的事，便没说话。顾何早就红了眼，一副心疼的不得了的样子，手上的碗筷哐当跌在地上。

　　傅晚晴转过身，抬脚就要跨过门栏。

　　苏绣这时开口不得，忍不住瞪了顾何一眼，他才如梦初醒一般追了出去。顾何追上前道：“晚晴，我有几句话要跟你说。”

　　傅晚晴扭头看他，顾何又道：“我们之间是不是有些误会？”

　　傅晚晴没了往日的温文，眸子锋利的像一把剑，“早就知道在我和苏绣之间你总会先放弃我，可算我鬼迷了心窍，还一直骗自己你总有一天能转身看看我。没想到，等了这些年，你还是你。从一开始，你就没真正喜欢过我。”

　　顾何本来迫切的眼神暗淡下去，“这次，对不起。”他巴巴地看着傅晚晴道：“就信我这一次。”

　　傅晚晴凉凉的笑了，笑出眼泪来，“我就是太相信你了，才会有今天。”

　　她看了沉默的顾何一会，“你以为我有多傻吗？你以为你屉子里那些莫名其妙精雕细琢的簪子，我从来没看见过吗？那种几乎每年你都会买的东西——”

　　苏绣一怔，傅晚晴看了她一眼又凄凉的笑了笑，“我居然会傻到是给我的，多天真——”

　　顾何还是面无表情的站着。

　　傅晚晴有走到苏绣面前，“我恨你，你为什么要回来？明明想接近佑谨，又装作一副冷漠的样子。我把你弄到征远，佑谨居然没报复你，以他的铁腕，我原以为——可还是我错了。”

　　话只说了一半，苏绣来不急惊呼，傅晚晴便直直倒了下去。

　　傅晚晴只是气急攻心，昏了过去。没多一会就醒了，只是身子实在太弱恹恹下不了床。顾何衣不解带的守在身边照顾，晚晴却还是一直没对他说过一句话。

　　苏绣为了避免与他们碰面，只把一个人关在屋子里，除了必要的时候绝不出门。

　　过了两天顾何来找她。

　　苏绣仍然埋头看书，头也不抬，“顾何，你不用说什么，我都知道。我知道傅晚晴在你心里的分量，你如果再犹豫，恐怕就没有机会了。”

　　苏绣从一堆药材中挑了几样出来，抬眼看他，“出了村子，我还是会去姚郑钧那，你安心的陪晚晴吧。”

　　顾何没做声，过了一会才开口，“我过几天就要走了，你要好好照顾自己。”

　　苏绣应了一声，“明天开村了，我就走了。”

　　房内彭的一声脆响，方仲呆在外面吓了一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