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香不输人》幽己

7、第七章

　　曹毅这是第一次和朋友到日本餐馆来，看着细心为她夹菜的许扬，她有点不忍心说她不喜欢这里。曹毅从小受到家庭饮食习惯的影响，很不喜欢吃日本料理，别人都说生鱼片非常好吃，可是曹毅一想到那是生的东西，就忍不住想吐，她有时候就是有点古板守旧。用媛媛的话形容她就是“从小的习惯一辈子也改不了，放在远古那就是一个只会吃生东西的人。”

　　许扬小心翼翼的递给曹毅一跟蟹腿，说道：“很好吃的，你试试看。”
　　曹毅用一种胆战心惊的表情看着他，笑的很僵硬：“可是，我，我真的吃不下。生鱼片味道是鲜美，但防疫专家提醒，那个什么生鱼片呀，寄生有华支什么吸虫等多种鱼源性寄生虫，感染那些虫还会导致肝细胞坏死，诱发肝硬化和肝癌。真的，你笑什么，这是我在某健康栏目上看到的。”
　　许扬看曹毅一脸抵制的表情，笑道：“你这么说，我们不能吃的东西多的是，哪有那么讲究。我跟你说，生鱼片其实还是起源于咱们老祖宗，后来才传到日本朝鲜去的。最早的吃生鱼片的记录是在周宣王，说在周宣王五年的时候，周宣王一次打猎大获全胜，就在一个姓尹的大将家中设宴款待众人，他的主菜就是烧甲鱼加生鲤鱼片。《诗经》中就记载了这件事：‘饮御诸友，炰鳖脍鲤’，‘脍鲤’就是生鲤鱼。人家那时候吃的生鱼脍就用葱、芥的酱来调味，你看，和现在人吃的差不多。还有那个成语 “脍炙人口” 也是来源于人们吃生鱼片，它原意是指脍炙的美味……”
　　“行了，行了，你别整你那些知识了。想不到，几年不见，你还是这么会引经据典。以前的雄辩才能半分未减！”
　　许扬道：“日本料理以淡雅为主，光看着这些漂亮的食物，就觉得是一件艺术品。试着忘记都市的喧哗噪杂,你把它当成原野上的一个景点，放松你自己绷紧的神经，忘记昨天的烦恼。”
　　曹毅试着去想象这幅独特的景色。
　　她狐疑的看着许扬，在许扬的鼓励之下小心翼翼的把那跟蟹肉放进嘴里，开始好像吞下了一枚毒药丸。
　　许扬认真的看曹毅的表情，问道：“小毅，怎么样？没有你想象种那么难吃吧。”
　　曹毅猛的点头，“嗯，是不错。原来也不是很难吃，味道很特别，很鲜美。”
　　一直认为很排斥的东西尝试过之后却发现远没有想象中那样恶心。
　　“呵呵，那就好。”
　　“你还记得媛媛吗？”曹毅问许扬。
　　“当然记得，她最近怎么样？”
　　“她要结婚了。我把你电话给了她，她估计不几天就会联系你吧。”
　　曹毅说完这句话，很认真的看着许扬的表情，可是，他什么特别的表情都没有。
　　曹毅道：“有时候我真怀疑你大学时到底懂不懂媛媛的心。还有，我现在还没问明白为什么那次我生日会之后媛媛就歇气了，以她的个性，不应该说放弃就放弃的。她还跟我说就算你拒绝她也不会轻易放弃。你那晚到底跟她说了什么？”
　　许扬笑道：“也没什么。”
　　曹毅道：“跟媛媛一个口气，弄的我很奇怪。既然这是你们俩的秘密，我也就不多问了。”
　　许扬看着曹毅，缓缓咽下嘴里的食物，若有所思。

　　吃完了饭，曹毅和许扬散步。
　　“小毅，你喜欢看《士兵突击》吗？”
　　“当然了，非常喜欢。我记得刚一播出的时候，我也没觉得怎么好看。可是到最后，我专门去买了张碟子，回来看了一遍又一遍，有一种百看不厌的感觉。你知道吗，我最喜欢上面的史班长，那人太让我佩服了，不知道现实中还有没有这样的男人。还有，成才我也很佩服，人家就算屡次失败，也站的起来，尤其后面，他当五班班长的时候居然能把枪法练得那么好。还有许三多。噢，上面好多角色我都很喜欢。”
　　“是呀，许三多都不知道受了多少人的白眼，最后还是成了老Ａ中的人。”许扬意味深长的说着。
　　曹毅静静的看着他：“那是电视剧。”
　　“电视剧虽然高于生活，可也来源于生活。小毅，其实你没什么，你已开始写网络小说的时候不也没什么人看吗，你看现在你还是有成就了呀。”
　　曹毅揪着眉头，似是陷入沉思。

　　“小毅，你知道我为什么请你去吃日本料理吗？”
　　曹毅摇头。
　　“因为我记得你大学的时候曾经说过如果，如果有人能够让你吃的下日本料理，你就专门写一本书讲述那个人的故事。你还说，假如那个人有许扬那么帅的话，你就嫁给他！”
　　曹毅惊住，她说过这样的话吗？什么时候？她迷茫的看着许扬。
　　许扬看着她呆傻的样子，忍不住“扑哧”笑着：“逗你玩的！”他习惯性的又想敲曹毅的额头，手刚要敲到她的额头，又急忙放下，“差点忘了，你不让我敲你的额头。”
　　曹毅还在想自己有说那样的话吗，她想了很久，终于蹦一句：“我……真的忘记了。”
　　她说话的那种语调，好像自己丢了什么东西，一直找不回来的感觉。

　　“谢谢你。”曹毅突然说着。
　　吃完饭，两个人漫步走着，公园里有一股夏天的味道，所有的绿色植物都在尽自己最大的努力感受夏天送给它们的营养。
　　许扬道：“有什么好谢的。好朋友介意这么多干嘛。”
　　曹毅笑道：“就是因为是好朋友所以才更要谢谢你呀。我记得以前大学的时候我有什么不开心，不是媛媛安慰我，就是你陪我聊天。真羡慕那样的日子。”曹毅找一个木椅坐下，欣赏天空那出奇的蓝色。
　　许扬也挨着她坐下：“怎么突然间煽情了呀，大编剧，大演员？”
　　“才没！喂，你去北京读研的这几年都经历了什么奇妙的事情没有？”
　　“奇妙的事情？算有吧。我记得当时看见楚善文的时候就觉得世界很奇妙，不对，太奇妙。”
　　“你对她一见钟情？”曹毅不厌其烦的八卦着。
　　许扬笑着，似答非答：“是，也不是。”
　　曹毅白了他一眼：“什么！动不动给我来一段神秘。跟媛媛一个德性，她有时候说话也神神秘秘，尤其是我说到你的时候。你真的对媛媛一点感觉都没有吗？媛媛长那么好看，而且她的个性多可爱，你居然真的一点没有动心。”
　　许扬道：“感情很难说得清。假如你那时候心里已经有了一个人，还怎么装得下别人呢？”
　　“啊？”
　　他什么意思？曹毅瞪着大眼看他，难道他那时候已经有了喜欢的人？“谁呀？我们怎么都不知道？”
　　许扬不语。
　　也许一开始他就是错误的。
　　他笑着说：“这个……我也不知道耶。”
　　看他此刻耍赖的表情，曹毅开怀大笑。
　　她笑声透过空气，传染着自己的好心情。看着此刻的她，许扬想不出早上的她会哭的那么伤心。
　　曹毅觉得自己昨晚真是傻透了。
　　昨晚曹毅跟媛媛煲完电话粥，依旧是睡不着，她满脑子都是章业君，虽然刚刚跟媛媛聊天的时候，她已经好好的把章业君骂了一顿，可静下来的时候，心里还是到处充斥这那个人误会他的表情。
　　如果时间可以回到那个时候，她一定会甩那个男人一耳光，一定！而且很用力！
　　或许她不想的话，可能会好好的睡觉，可这时候，她妈妈像幽灵一样进来，曹毅正心烦着，曹母还一直逼问她为什么问起她那天晚上怎么没回来？表达她许多许多关于她演戏的不满情绪。
　　最后她说：“小毅，妈妈虽然说不管你了，可是妈妈觉得你不适合当演员，你个性太倔，有时候自己做起事情来根本不考虑后果，你是不适合那种场合的。再说了，你……”
　　“好了！妈！你总觉得我根本不适合当演员，可是你有没有想过，如果我真的个性很倔的话，我会不按照自己的想法去选择？我还会一直听你话去选择老师作为自己的职业？我最后没干几天老师另当别论，因为我实在不喜欢。妈，你到底有没有想想你的女儿？你的女儿一直想做什么，你的女儿喜欢什么？你的女儿什么时候难过你到底懂不懂？”
　　“小毅，你怎么了？”
　　曹毅把她妈推出门，“妈，你让我好好静一静！”
　　“你？”曹母被女儿这突如其来的反映吓着了，“宝贝，你怎么了？”
　　曹毅大喊：“老爸！把妈妈看好了！这么晚了还不睡觉！”
　　说着她关上门，躲在门后想着别人对她的种种说法，被人说演技不好，被关系一直很好的导演训斥，被自己关心的朋友误会，还有老妈的不理解！曹毅快疯了！
　　此时，江秋水打电话曹毅。
　　曹毅本来不想接，可是最后犹豫着还是接了。
　　江秋水道：“小毅姐，你跟业君真的没什么吗？”
　　曹毅道：“你是问我上午的事吗？我们没什么。你误会了。真的没什么！”
　　江秋水道：“真的吗？那你为什么不考虑清楚再说话，说什么‘要是真的喜欢上了，是不会在乎记者的追问的，也不会总是偷偷摸摸，真情是不会受到闲言碎语的影响’，这话不是明摆着挑唆我跟业君的关系吗？小毅姐，我现在还叫你一声小毅姐，希望你以后别跟业君在一起了。”
　　曹毅愤怒了，她说道：“我！江秋水，你怎么也怀疑我！我承认章业君是个好男人，但是这得是在今天之前，现在我恨不得暴打他一顿！”
　　江秋水道：“那么是我多想了！”
　　曹毅挂掉电话，又是章业君！
　　章业君，你可以去死了！
　　曹毅穿上衣服，她想要出去透气，她觉得自己要被这种压抑的氛围憋坏了。
　　曹父此刻还在安慰曹母，让她不要太担心，女儿毕竟已经二十五岁了，会处理自己的事情。他刚安慰完这些，就见曹毅气冲冲的出来，曹父问：“小毅，你干吗去？都这么晚了。”
　　曹毅道：“我透气去！”
　　曹母气的说：“你看看这丫头，从那晚她没有回来之后，我就觉得她不对劲了！你看她……”门“嘭”一声被她甩上，将她妈的后半句话也甩在屋里。

　　曹毅在街上独自一个人走着，初夏的晚上居然还有点凉，曹毅穿的很单薄，她找一个角落坐下，双臂抱着自己的头，突然间很想哭。
　　章业君，你去死！都是你！
　　为什么我会这么难过，这么难过！
　　章业君，你是猪头猪脑，不弄清楚就怀疑我，你这只大蠢猪！

　　她拿着手机，不知道该把电话打给谁，她好想听别人说你是好的，你不是一只菜鸟！
　　翻着手机上一个个熟悉又陌生的号码，却找不到一个人可以安慰了，她实在不好意思打搅此时的媛媛，最后她只有打电话给许扬。

　　许扬一接到曹毅的电话，立马问她在哪。
　　曹毅摇摇头，她也不知道自己信步走到了哪，只看见身边是一家永琪美发店。
　　上海到处都是永琪美发店。
　　许扬一路开车，沿着她家附近的道路，最后终于看见她缩在理发店旁边的角落里。
　　曹毅看着他来，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压抑的太久，眼泪终于一发而不可收拾，好像许扬是她此刻的救命稻草一样。
　　……
　　曹毅现在想起自己昨晚的举动，也觉得很疯狂，她怎么突然变得这么不通人情了？她老妈一定是气坏了，今天回家得好好的像她道歉。
　　许扬道：“小毅，你知道吗，昨晚你哭哭啼啼的跟我抱怨的时候，我都被你吓坏了。你一直是很自信的，你很少人让别人看到你柔弱的那一面，大学四年我从来没有见过你这样。哭的稀里糊涂的，你叽里呱啦的抱怨了好多人，可是我还是不懂你到底说什么，一会他的一会她的一会又是伯母的。你怎么了？”
　　曹毅道：“没什么。今天的太阳一定很美，不过估计天会很热。”

　　“好了，不聊了，你送我回家吧。”曹毅从椅之上站起，向前走几步，回首对许扬笑着说。
　　车子在曹毅家门口停下，曹毅拍拍许扬的肩膀，“我害得你一夜没睡觉，真不好意思。”
　　“没事。小毅？”
　　“嗯？”
　　“我能够帮助你很开心，希望以后我可以一直有帮你的地方。”
　　“呵呵。快点开车回去吧，你今天还用上班吗？请假好了，你回去好好休息，补个觉。让那个章业君自己一个人工作！你看，太阳都已经升起来了。拜拜！”曹毅看着许扬的车子开远不见，方转身进屋。
　　曹毅忽然想起自己以前写的一本书里面有这样的镜头，女主被一个男的送回家，男主其实一直在暗处看着他们两个拥抱着分手，男主最后还是没有忍住，他冲了过来，拉开女主，对着那个男的就是一拳……曹毅突然间傻笑，自己怎么就联想到这个了，晕，写了几年的爱情故事，自己却连一场恋爱都没谈过，真好笑。
　　到底什么才是真正的爱情呢？

　　曹毅走着走着，特神经质的回头看了一圈，真的没有另外一个男的躲在暗处看自己，她叹气，开门进屋。
　　“哎哟，小毅，你总算回来了。”她老妈说话的嗓门总是很大，曹毅没劲的恩一声，算是打招呼。
　　她正想着要怎么跟老妈道歉，耳边却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
　　“小毅。”
　　曹毅抬头一看，章业君！曹毅顿时精神来了，仿佛一直天天闲着的斗鸡突然遇到对手一样，她讽刺道：“哟呵！你怎么来了？这大白天的，大律师不去工作还有工夫在这里等我啊？是不是找到事情的证据了，要来兴师问罪吗？”
　　章业君嘴角拉着笑容，道：“今天我不上班。”然后他有慢悠悠的补上一句，“为了你，我翘班。”
　　曹母拉着曹毅，曹毅那个架势仿佛就要上去打人一样。
　　曹毅对曹母道：“妈，你都不看清楚就随便让人进来，小心这人偷家里的东西！”
　　“小毅！”曹母不满女儿的行为。
　　章业君道：“伯母，对不起，小毅是生我的气了，是我不好。小毅，我可以跟你好好谈谈吗？”
　　曹毅白了他一眼，她尽管说话的音调和往常跟他斗嘴时一样 ，可眼睛的红肿却出卖了一切。

　　曹母此时看着曹毅，说道：“小毅，你们要不就出去聊，反正天也不冷，你不是也没什么事吗。”
　　看着老妈的样子，曹毅看着她妈，惊道：“妈！这话你也说的出口！我现在困的要死。我要睡觉！”
　　章业君道：“既然这样，那伯母，我先告辞了。小毅，晚上我来接你去吃饭。”
　　曹毅道：“你最好别出现在我面前！晚上来了我也不会跟你出去吃饭！”
　　章业君和曹母完全不理会曹毅说的话，两个人如同丈母娘和女婿一样在门口“依依惜别”。
　　曹毅看她老妈关上门，冷言冷语道：“妈，你跟他关系还真好。还好爸上班去了，否则我怕家里的气氛会酸溜溜的。”
　　曹母瞪着她：“你这丫头不知好歹！业君多好的孩子，我一见他就很喜欢。这么好的男人做我女婿我可很乐意。”
　　“你女婿？”曹毅哼了一声，“妈，她都来跟你说了些什么？”
　　曹母道：“这是我们之间的秘密，你要想知道，自己问他好了。”曹母说完，把头一扬，去厨房做东西去了。
　　曹毅站在那儿闷了一会，章业君什么意思？
　　她连着两天没怎么休息，累的不行，爬到床上就睡着。

　　晚上，章业君还真的来了。
　　曹毅正睡的香的时候被他吵醒，一睁眼，看见是他，曹毅一瞬间居然觉得很温馨，接着很快恢复原状，怒问：“你怎么到我房间的？”
　　“伯母说你睡觉了，让我上来叫你，我就上来了。”
　　“出去！我要换衣服！”
　　章业君眨眨眼，笑道：“没关系。反正那天晚上你喝醉的时候，你的衣服都是我换的，我还帮你擦了身子呢。”他想反正这个女人又不知道，随意他怎么编造。看着她接下来的表情，他表现的特无辜。
　　曹毅听了，跳起来，指着章业君的鼻子：“姓章的，你什么意思！你要是再胡说可别怪我不考虑许扬的面子。”
　　曹毅想到他居然那样……帮她换衣服！心里除了冒出一阵无名火外接着居然是莫名的悸动！
　　章业君不理她，出门时嘱托她：“你快一点哦。”
　　当他把门上的那一刹那，他想起先前的事情。
　　……
　　章业君从酒吧出来，直奔家里，把已经睡觉的老妈给叫醒，并且避开老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