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江文学城
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145、烛明香暗画堂深3 ...

  •   香缘坚定道:“自然不是。圣人昔日常对我们说,纵使许多相公都说女儿家是男子的附庸,可我们自个儿不能这样想。便如圣人,除却为官家产子之外,还替官家将禁中打理的井然有序,众阁归心,让官家没有后顾之忧。昔日女官常说,大相公家里头都有一位贤内助,若是后院起火,内闱不修,那些相公又怎么能专心政务呢?”

      秋白颔首:“是我蠢了,竟连这这简单的道理都忘却了。”香缘睨她:“可是官家同圣人说了甚么?官家近日事忙,兴许是一时没有顾上圣人。”秋白笑道:“我从来总规劝各阁娘子,告诉她们官家只是日理万机,并不是有心疏远她们。如今到了自己这儿反倒将自己绕进去,庸人自扰。”

      香缘笑说:“谁不是评说旁人容易,轮到自己又不知所措了呢?陶娘子总说,为人要敦厚良善,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她希望稚子得到善待,平安长大,自己却刻薄您的孩子。且陶娘子常规劝众娘子要懂得谦让,可怎地却没见她自个儿谦让?圣人切勿因此自责,人往往能瞧得见旁人的坏处,却看不清自己的疏忽。既人都是如此,那便是谁也不比谁高尚。”

      秋白听后,深以为然。含笑看向香缘说:“从前不知你如此通透,明白这样多的道理。”香缘亦笑:“奴跟随圣人,圣人垂范禁中,奴作为坤宁殿的尚宫,也差不到哪儿去。”

      她顿了顿,然后缓缓开口:“其实奴看得懂,圣人与官家之间似乎有嫌隙。”香缘将手炉递给秋白,续说:“官家是个贪心的人。他既希望圣人贤良淑德,能够管束好禁中,又希望圣人温和柔静,如从前般依赖他。可官家从未想过,有些事本就难以两全。贤良淑德管束禁中的是中宫,要的是威势,而一味依靠主君的,又怎能是一家的大娘子?官家要圣人做到的事,恐怕他自己亦做不到。他是官家,便要有赫斯之威,让禁中的女眷敬畏他,可他亦是夫君,便是要疼惜他的内眷。”

      弄玉接话:“世间万事,从不是尽善尽美。官家自以为从禁中女眷身上求不到的。是作为一个人所求的真心真情,时而的放纵,与毫无掩饰的洒脱不羁。”

      秋白颔首,心下有了考量,自然宽心。后她问起:“三姐儿如何?”弄玉答说:“公主很好。今日傅母教公主读三字经,公主擅记,得了傅母夸赞。”香缘闻言笑说:“圣人,三公主聪颖,将来只怕要好好替她选一选驸马,只怕匹配一个有德无才的,是委屈了她。”弄玉亦言:“国朝驸马迎娶公主后便不得在朝为官,只能做富贵闲人,有才学的怕都不想做驸马。”

      秋白点头:“正是。我亦想告知许傅母一声,今后还是莫要多教这些诗词歌赋的好。”高娘子摇头,失笑:“您的三姐儿才不信那些个女子无才便是德的蠢道理,只怕您让傅母少教些,三姐儿却不愿意。”

      秋白望她,握她手说:“在禁中,平安便是大幸。若能一直这么平安的走下去,安康顺遂,便足矣了。”高娘子笑:“是这个道理,从来事事争在前头,缺短了一分一毫亦不愿意。如今却明白知足常乐,有时若吃亏就能保平安,妾还是更想求平安的。”

      半月后。是日降雪,因入冬秋白多免晨昏定省,是以当日只与香缘几个围着炉子说话。待早膳过后,外头匆忙有人禀说“蔺尚宫来了。”

      秋白闻言多是惊讶,蔺棋这些年为着避嫌,就算前来也只是夜里前来,如今这样青天白日赶来,只怕是件了不得的大事。蔺棋来了先施礼,秋白问:“尚宫怎地这时候来了?”蔺棋答说:“圣人,官家方才遇见了陶娘子的胞妹,意欲纳其为嫔御。”

      秋白手中握着茶盏漾出几滴,她搁下后说:“官家有意,我又有什么法子?”蔺棋下拜:“陶家三姑娘已然许了人家,如今六礼只差亲迎这一礼,官家如此夺人臣之妻,传出去怎么像话!小娘娘已然去福宁殿规劝官家了,还请圣人一并劝着官家才是!”

      秋白睨她:“自顾氏殒后这些日子,官家身侧并没有如意人。若陶三姑娘能让官家顺心如意,我又岂能阻拦?”蔺棋急说:“就算是圣人有心纵容官家,前朝的臣属和台谏,能让官家这么胡闹吗?您如今不劝着官家,台谏只会转头来弹劾您,说您惧怕触怒官家而不敢言,是有失德行。”

      秋白苦笑:“台谏有心弹劾,便让他们弹劾罢。他们这样日日等着纠着别人的错失不放,等我的错处等了数年,如今算是找着机会了。”蔺棋颔首:“圣人不愿上谏,不如抱病。若官家意欲纳陶三姑娘,圣人因此气恼卧病,官家亦必然要收敛几分。圣人,您最明白官家,他并非是见色起意的人,他最看重的是性情!陶三姑娘并不是性情多好的人,官家为何纳她,难道您不明白吗!”

      秋白偏首,叹息说:“就是因为我懂得,因此才不愿上谏。官家有愧于故去的陶娘子,追封两代后仍然自感愧疚。如今官家纳陶三姑娘,是存了想补偿陶家,补偿陶娘子的心意,我们定要阻拦官家这份心意吗?”

      蔺棋回说:“圣人,官家想补偿陶家有千万个法子,陶家的儿郎如今在朝为官,都是因陶娘子之故受官家提拔。陶家的女眷个个受了诰命,官家可真是心善慈悲。陶娘子有罪,有罪当罚,便因她为官家生女而死便可以受如此厚遇?国朝多少嫔御因难产而亡,当朝的官家哪个如此愧疚了?”

      秋白喝止:“住口!”蔺棋叩首:“奴自知失言,亦可以领圣人责罚。官家心慈,陶家如此加恩已然足够了,所谓德不配位,必有灾殃,圣人,您怎能纵官家如此加恩!”

      此刻香缘忽地入内,施礼禀说:“圣人,二哥儿忽然病倒,请您速过去瞧瞧。”蔺棋闻言立刻道:“陶三姑娘果真不宜为官家嫔御,将一入禁中便克病了二哥儿,还不去禀官家!就说二哥儿被陶三姑娘克病,请官家送陶三姑娘出宫去!”

      秋白制止她,“蔺尚宫,你既为福宁殿尚宫,便该知晓谨言慎行的道理!二哥儿病了,是因为冬日严寒,他又一向体弱的缘故,却和陶三姑娘有甚么干系?”

      蔺棋望向身后跟着自己的内人,“还不快去!圣人慈悲,生怕连累他人才如此替陶三姑娘开脱。然而真相如此,奴不得不直言告知官家,请官家立做决断!”

      秋白闻言,缄默的跟着内人们出去瞧二哥儿。她至侧殿时,太医下拜说:“请圣人恕罪,臣等无能,皇子体弱染风寒至今未愈,还渐有加重之势。”秋白望向烧的通红的二哥,心疼道:“怎会如此?二哥的风寒不是已然转好了吗?怎会突然病倒?”

      太医未来得及禀话,外间内人传话,“回禀圣人,周娘子阁内人来回话,说周娘子忽感腹痛,有小产之象。”秋白有一刻怔忡,这些事来的太过凑巧,竟一时真让人觉冥冥之中有天命。后有人传“官家到了。”

      秋白便迎上前去施礼,今上先去搀她,后亦去看二哥:“怎会突然病倒?朕方才去瞧周娘子,亦是忽地便腹痛不适,小娘娘昨儿亦感染了风寒…”秋白闻言,抬首安慰道:“官家莫忧心,只是凑巧而已,周娘子如何了?”

      今上叹气:“她身子弱的很,太医说根底单薄,这胎怕是要不好。只是如今她月份大了,亦不宜落胎。她自个儿心绪不好,常说自己没福气。朕安抚许久,她才稍有缓和。”秋白握他手说:“二哥无事,只是体弱,入冬感染风寒一直未愈,时有反复而已,官家不用忧心。小娘娘病了,官家该去探望小娘娘才是。”

      今上无奈说:“你总是如此。明明十分担忧二哥,却还让我去探望小娘娘。”说罢他揽秋白:“三哥儿如何?近日偶尔听见你咳嗽两声,你要多着重自己的身子,才能分出精力来照顾孩子们。”

      秋白含笑回说:“官家不必担忧妾。妾很好,近日只常感疲乏,并没有旁的不适。三哥儿很好,如今妾亦可好好照顾二哥。”今上斥道:“你们太医院是愈发不中用了,周娘子的不适你们医不了,如今就连二哥的风寒你们也医不了,真不知要你们何用!”

      太医们都下拜请罪,秋白则说:“官家别动怒,且让太医们想法子吧。”太医见状,匆忙告退出去,香缘等亦出殿去候。今上垂眸良久,方说:“大姐儿薨了,吴娘子伤心难抑,如今一病不起。”

      秋白闻言思忖片刻:“不如这样,这几日妾令温恭去清宁阁住着。”今上讶异:“你的意思是?”秋白颔首回说:“大姐儿病逝,吴娘子一定伤心,温恭该为长辈尽心。更何况禁中的孩子都是妾的子女,本就不分彼此,若吴娘子见到温恭可以稍解愁肠,便算是温恭为吴娘子和长姐尽份心力了。”

      今上蹙眉:“温恭到底不是大姐儿,只怕吴娘子见了更伤感。昨日吴娘子的弟媳入禁中探望,正巧她的侄女同大姐儿一般大小,不妨接入禁中,养于清宁阁,算作是吴娘子的养女。”秋白点头:“官家考虑的周到,只要能宽解吴娘子,怎样都是好的。”

      今上握她手说:“幸而你我三子一女如今无恙。前有四姐儿夭折,如今大姐儿又…难道真如台谏所言,朕恩重陶家、垂悯顾氏引来天谴…”

      秋白骤然挡住他的口:“官家切勿如此想。官家顺天应命,敬重天命,大姐与四姐均因体弱多病而过世。如官家所言,是该添些医术好的太医,这些便让院判去打算罢。”

  • 昵称:
  • 评分: 2分|鲜花一捧 1分|一朵小花 0分|交流灌水 0分|别字捉虫 -1分|一块小砖 -2分|砖头一堆
  • 内容:
  •             注:1.评论时输入br/即可换行分段。
  •                 2.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             查看评论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