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教DH]背向之爱》皇飞雪

8、世界与乐园（上）

　　夜里很冷，街上并没有人。偶尔踯躅过一两个无家可归的醉汉，又在街灯的流彩之中隐匿不见了。
　　在这样的街道上，迪诺和云雀并肩走着，谁都没有说话，让人很难确信他们的脚步里有名为目的地的方向。迪诺有一句没一句地哼着意大利文和日文混合的歌，断断续续不知道他究竟在唱什么。——其实我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云雀对自己说，却听见某人的肚子咕噜噜地很没有形象地叫唤起来，抬眼便看见迪诺灿烂的笑脸：“饿死啦，去吃点心吧。”
　　夜市像是城市里的另外一个城市，日出而息日落而作。从小摊贩手里接过了一把大大小小的吃食，迪诺迫不及待地塞进嘴巴里，而云雀则有些嫌恶地离得老远。但很快，来回奔走打闹的青年男女便擦着他的肩背过去，也有浓妆艳抹的女人似乎已经抬起高跟鞋向他走来，这些有些浑浊的触感令他更加不自在，只得又向迪诺靠过去，用冷冷的眼神命令他赶紧吃完走人。但迪诺却固执地哈哈一笑，他搂住了云雀的肩膀。
　　“恭弥不喜欢这里？那这样便好了吧。”
　　臂弯划出的弧度似乎像一道专属于迪诺的结界，空气中的油烟味和周围的嘈杂吵闹的吆喝声似乎都不见了，令云雀陡然觉得畅快起来，他鬼使神差地没有像往常一样推开这只胳膊并附赠一拐子，反而任迪诺将身体的一部分的重量撒娇似的压在自己这边，并且带着他的脚步向夜市深处走去了。
　　那里有一家很老旧的游戏机店，大约是因为生意好的缘故，扶手的操纵盘上都似乎泛着一层油光。云雀很少来光顾这类地方，他皱了皱眉头；迪诺却已经招着手先冲了过去，像是小孩子看见了新鲜的玩具，先用百发百中的架势玩了投篮机，又冲进射击馆里操起红外□□一阵乱射，竟然也给他全部命中了。
　　不理会围聚过来的众人们的眼光，迪诺笑嘻嘻地看向云雀：“要比赛么？恭弥。”云雀冷冷回了他一眼算，是应答。两人一直从这一圈比到那一圈，最后竟连夹娃娃都比到几乎夹完了机内所有的娃娃，两人这才筋疲力竭地跌在地上，看着身边满地散落的各式玩偶，终于忍不住笑起来。
　　“恭弥你实在是太厉害了……哈哈！”迪诺笑得半仰在地上，有些略长的金发从额头上滑落下来。云雀看见他撑着地的胳膊从袖管里露出一截，原本绘着的火焰纹身如今缠满了绷带。
　　“——你回去吧。”云雀说。他捡起地上一个小而可爱的刺猬形状的挂饰放进口袋里。
　　迪诺翻身坐了起来，他看了看外面，黑色似乎有些被冲淡，就要泛起一缕鱼肚白。
　　“那你呢？”
　　云雀此时已经站直了身子，听到这样的问话侧了侧脸，细长的眉眼随着唇角微微挑了起来。迪诺爱极了他这样的表情，哪怕是知道他下一句话里有多么深重的威胁的意味，却也总会自我臆断一般地将它推测到好的方面去。
　　“再问就咬死你，蠢马。”
　　迪诺有些怔怔地失神，而云雀已经转身走了，只留给他一如七年前那般的背影。没来由害怕那背影再变成心头那一块苍白，迪诺跳了起来，想也没想便追了出去。
　　夜市已经渐渐散尽，剩一些支离破碎的骨骼；尽头是一处小型的游乐园，在昏暗的灯下仍然不遗余力地彰显着它缤纷的色彩。他叫着“恭弥！”前面的人终于还是停下了步子等他，但话里冷冷地——：“我不是叫你回去了么？”
　　“天还没有亮呢。”
　　迪诺顺手揉了揉云雀有些乱糟糟的短发。天空开始发出苍蓝的色泽，像深色的湖水倒影出摩天轮的轮廓。“天亮你就离开东京吧。还留在这里太张扬了。”
　　云雀不以为然地撇了撇嘴。
　　“要不是你……现在我应该已经在飞机上了。”
　　迪诺愣了一下，他突然抢过云雀身上的电子终端，弹出的蓝色显示屏上清晰地显示着预定了凌晨飞往英国的电子客票的记录。他笑了一声，突然将眼前的人紧紧抱住了，抬起他的脸，深深地吻了下去。
　　怀中的身体不再如当年那般地小，长开了的骨骼已然有些硌手，像是一柄尖锐的刀，拥抱的同时就是让自己支离破碎。他没有放手，直到云雀用力地将他踢开；但分明看到那只好斗的麻雀先生脸上一闪而过的绯红色彩。
　　迪诺简直是会心地笑出声来——“谢谢你，恭弥。”他宠溺地放纵自己去揉乱云雀那如今已有些桀骜乱翘的黑发，黑发的主人斜着眼睛看着别的地方，把他的举止当做空气。
　　“恭弥，我想说——”
　　可惜两人身上的紧急联络终端完全不解风情地同时大呼小叫起来。迪诺皱了皱眉头按下接听，云雀的眼角已瞥见远处红色射灯的光线。
　　“快走！”他推了迪诺一把，自己向相反的方向跃开。迪诺急忙追过去，耳坠上设置的音频芯片清晰地传来罗马里欧的声音——“BOSS，快离开F地点，玛斯贝德等五大敌对家族的联合探测系统侵入了彭格列的定位系统，现在正在向那里包围！彭格列的十代目已经赶去了，但是——”
　　迪诺打断了他的话：“——目的呢？为了恭弥的‘魔方’是吧！”
　　答案没有一丝犹疑——“是的。同时，敌方也不排除您持有‘魔方’的可能性，所以……”
　　“啧！”迪诺飞快地思索着应对的策略，他打开了便携终端的虚拟显示器，“把1公里内的地图和战力分布联网给我。”抬眼一瞬间，云雀已经从他的视野里消失了方向。
　　“这只该死的小麻雀！”他笑了一声，不知为何有些兴奋。或许太平静的生活本身就不适合这种血液里带着狂躁因子的人。他暗示自己其实并不眷恋手心里的温柔，飞快地浏览着三维地图，一边问罗马里欧：“——反追踪呢？”对方把握十足：“就快捕捉到了。”
　　探射红灯扫到眼睛里的时候，一瞬间仿佛失明。迪诺凭借触感翻身后跃，躲进了画着巨大恶魔脸孔的游乐城堡里。他迅速关掉了身上的终端，防止发出的微弱电波暴露了自己的所在。听见远处有呼喝的声音，他想恐怕恭弥已经和人交了手，倒不是很担心，只是自己偷跑出来身上并没有携带枪支，让眼下的处境变得有些麻烦。
　　脚步声里这间不大的游乐园似乎已被围的水泄不通。这也并非不能预料，那日云雀点燃了戒指的火焰，令全世界的黑手党们看到了拥有和彭戈列十代目一样强大力量的可能性。就像眼前有着一个重型装甲，而自己手里却只拿着柴刀,迪诺这样想着，突然十分理解那群围在外面的人了。
　　他借着黑暗在游乐园的“吸血鬼之城”里慢慢挪动着，狰狞的吸血鬼造型在城外各种诡异闪烁的灯光、呼喝声中显得那么微不足道。似乎恺撒家族的人已经追到近旁，他听见脚步声越来越近，但身上的伤却也不合时宜地剧痛起来，喧嚣着几乎要让身体罢工。迪诺急忙转过一条工作人员使用的甬道，在狭窄的黑暗里稍作休息，犹豫了一下仍然打开终端连上网络。他估摸着罗马里欧的反追踪应该已经成功了。
　　紧急通讯里传来纲和罗马里欧发来的通讯密码，他用手指轻敲着墙壁上的铁板进行解码，一面观察着四周的动静。远处隐约有人在说话，那声音有些熟悉。迪诺侧耳去听，是卡地亚诺家族的守护者卡里斯托，以前也曾打过几次交道，虽然见面不多，但很投契。
　　“果然只要牵涉到这些，连加百罗涅的跳马也不能免俗。”说话的是卡里斯托。
　　“——哈，谁都一样。想到这个很兴奋不是吗？有一天能像科幻故事里那样，咻地一声，指使火焰——”另外一人的似乎很兴奋地指手画脚。
　　“嘘！——”卡里斯托示意他放低声音，“听说‘魔方’里还记述了别的。‘匣子’……之类的。所以被叫做‘魔方’。我们只看到了火焰，说不定‘匣子’在迪诺那里。只要找到了他们……”
　　“哈！如果‘魔方’的事情是真的，我想要不到一年，我们就可以改变作战的形式了。但是卡里斯托，这一来我们的清闲日子也要结束了。以后恐怕很难坐在一起，聊聊美女，吃点烤饼，悠闲地看着人来人往了。”
　　卡里斯托叹了一口气。“如果我们抢不到‘魔方’，那么一辈子恐怕都得对彭戈列惟命是从；当然或者加百罗涅会和彭戈列翻脸，然后我们就必须在二者之间如履薄冰地处事……所以最好的办法，只能是现在就把他们——”
　　迪诺锁紧了眉头，他指尖的解码工作也几乎同时完成，密码里传来的形势和战略分配都很不乐观。笨蛋师弟似乎已经和敌人交上了手，但对方是有备而来，各方的包围网都万无一失，赶来救援的加百罗涅和彭戈列的援军都陷入了胶着的状态。
　　迪诺用加百罗涅的暗码给罗马里欧发去新的兵力调配，他同时试图呼叫云雀，通讯是开着的，但没有人应答。他不自然地有些焦急起来，决定不再躲藏，于是闪身而出，向着卡里斯托的方向走去。正在低声交谈的两人都吃了一惊，反射性地举枪，迪诺的鞭子早先一步缠上了他们的手腕，看似轻轻一勒，两把手枪都摔在了地上。
　　“谢了。”迪诺笑了笑，拾起枪别进腰间。他看到卡里斯托瞪着他，无可奈何地耸了耸肩，“别这样看我，老朋友。我从来不是你的敌人。虽然恐怕算不上善良，可也绝对没有你口中所说的那样邪恶吧。”
　　“哈，别胡扯了，迪诺。”卡里斯托不相信地一抬下巴，“那样的力量，谁不想要呢？”他看着迪诺手上象征加百罗涅最高权力者的戒指。
　　迪诺顺着他的视线晃了晃修长的手指，他的笑容在黑暗中一样耀眼。
　　“可惜得很，我有更想要的东西。”
　　说话间迪诺已经便捷地拿到了卡里斯托的定位仪和通信网络，将自己的终端机连接上去。他熟稔地发出卡地亚诺的敲击暗码，汇报了虚假的信息，卡里斯托和他的同僚惊讶地对视了一眼。
　　迪诺狡黠地笑了笑，拍了拍卡里斯托的肩膀：“——有备无患嘛。我先走了。”他将鞭子一甩，卡里斯托只觉得手腕一震，整个人似乎都麻痹了似的僵在原地；等到身上残留的僵硬感觉过去，再抬头时，迪诺早已经不见了踪影。
　　卡里斯托茫然地看着甬道的远处：“他——没有用火焰，也没有用‘匣子’。……”
　　他的同僚则揉着手腕不以为然：“也许他是卖人情给你？也许是害怕暴露身份？也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