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娇侣》岁萝

23、废妃

　　只是有些事，是无法堵得住的。
　　江南巡抚总督陶弘文贪赃枉法，已在日前就地处决，一概亲眷皆发配边关。
　　陶陶从旁人中听到这个流言之时，晃了晃神，当即倒在地上，脸色青青白白，整个人都神怔了一般。
　　青黛和半夏红着眼眶喊道：“娘娘！”
　　这会儿，若是此事是真的，她们也知道陶陶以后势必再也无法得到君王的宠爱了。这还是较好的一种情况，打入冷宫尚且还有一线生机，若是陛下愠怒，一尺白绫一杯毒酒赐死妃子，那便是全了脸面。可两位大宫女宁愿废妃，娘娘若是能够活着才是好的。
　　陶陶嘴唇发干，张张嘴唇，可又不知道说什么是好，或许到了现在，也只能等待吧陛下的裁决了。
　　当日不远千里，从花红柳绿的江南来到帝都，本以为一生会长居后宫，再也无法回到故乡，但她赫赫的身份也能算是陶家的威望了。
　　爹爹，他死了。
　　陶陶有些茫然，那个她唤作爹爹的人，现在来想，仿佛一点深刻的记忆都没有了。从前在闺阁之中，也是一年到头除了节日也见不了几面的亲人，他死了。陶陶脸色发白，她是不是也要死了。她茫然地顾向面露忧伤之色的两个大宫女。
　　“青黛，半夏——”
　　恰这时，陛下身边的太监总管李久带着一群太监过来了，他手里拿着明黄色的圣旨，一张长脸上没什么表情。“绮妃接旨——”
　　白寒雨绕过人群走进院子里面时，便见那丫头一身华服如丧考妣地垂着头，而太监总管李久在太监们的簇拥下用尖细的嗓音宣读着圣旨。“……汝父江南巡抚总督陶弘文贪赃枉法，着令处斩，以儆效尤。其女陶陶已为皇妃，念在身处后宫，不知无罪，然其父之罪，实是天怒人怨，朕顺天意而为，废绮妃为宫婢，即日去往冷宫，有生之年，绝不相见——”
　　白寒雨皱着眉头，走了过去。
　　李久身边的太监瞪大了眼睛。头一次见到这么不怕死的宫人，李公公宣读圣旨的时候，他居然就这样走了进来。
　　陶陶脑袋贴着冰凉的地面，整个人都仿佛没有点生的气息了。她害怕得身体都在颤抖，当听完这道圣旨的时候，她沉浸在害怕之中，又有些难以置信，陛下没有赐给她毒酒白绫，而只是让她去冷宫。
　　苍白的脸颊微微涌现一点血色。
　　陶陶抬起头，正要从李久手里接过圣旨的时候，忽然望见一道身影就那样毫无惧意地走过来了，仿佛把这道圣旨根本就不当做一回事情。
　　她微微张大了嘴唇。
　　眼泪在眼眶里来回转。
　　便是太监总管李久望着这一幕，也得道一句我见尤怜。这样水灵灵仿佛鲜花一般的美人就此在冷宫消磨时光，终究让人觉得不舍，不过在其中最清楚这件事发生的前后情况的李久，也得道一句，打入冷宫，到底还能活着，到底是陛下怜惜，留了情，也没想从前那样直接赐下白绫毒酒，反而给了绮妃娘娘一线生机。
　　甚至打入冷宫的处决也是有些暧昧的。只说是削去妃位，却没说连月俸也去掉，甚至还让他安排到冷宫最偏远最清净的惜春殿。
　　陛下的心中还是有这位娘娘的。
　　只是到底绮妃的父亲实在是运气太差，恰好在这段时间里，被抓了个典型。
　　也可惜了这般水灵灵的美人从此以后再也无法得到君王恩宠了。
　　“娘娘……”李久轻轻喊道，脸上露出抹怜惜的神情，“这是陛下的旨意。您看——”
　　李久还未说完，便见一道身影直接走过自己的身边，他甚至来不及说大胆，那人已经走到了绮妃的身边，目光清冷地瞧着他，被这样的目光瞧着，总觉得从骨子里钻出一股阴冷的气息来，让人不寒而栗。
　　陶陶没想到她这么大胆。她心里的不安和惶恐在那一瞬间都化作了一抹焦急，只怕是她还死之前，这个王得安就会被以不尊圣命直接被人拉出去斩了。陶陶当时就像是灵机一动一般，一只手从李久手里抢过了圣旨，她的这个动作很快把李久的目光从白寒雨的身上转移到自己的身上。
　　李久被这操作搞得一愣一愣的，“娘娘。”
　　陶陶的眼眶很好，大抵是因为之前的伤心害怕，眼下一切都已经成为了定局，她也稍微安下一点心下来，“李公公，我知道了。”
　　这位曾经的宠妃现在如此低微地应声，乖乖巧巧的样子，就像是一只被遗弃的小猫一般，让李久心里也是一软，当时也没计较她身边宫人失礼的行为，只是缓声道：“娘娘，时不待人，您还是快些入住惜春殿吧。”
　　陶陶嘴唇微动，那种明黄色圣旨的双手洁白如雪，像两朵雪白的花儿微微颤动着。
　　白寒雨站在她的身侧，看着这一幕，她似乎也只能看着，恰那时，陶陶偏头看向她，一双眼眸微红，如同红宝石一般璀璨美丽，脸上泪痕已干，妆容半残，望向她，仿佛是不知道如何是好，似乎在等待她给一个定夺一般。
　　少女如此的神态，让白寒雨心中一乱，某个地方软软的，仿佛被一朵花儿砸了一下。
　　白寒雨微微点头。早点离开也好，既然魏帝要她离开丽水宫，或许离开对于目前的她更好。
　　白寒雨不傻，身为局外人的她自然看得出来，那魏帝到底是对这丫头还是有些怜惜之情的，不然圣旨也不会这般下了。
　　青黛和半夏见她们两人神色来往，不甚明白，不过紧提着的心到底松了下来，废了妃位，到底还能活着，若是死了，就什么也没指望了。
　　李久在等待着她的回答。
　　魏帝的态度也代表了此刻他的态度。宵小之辈，也得记得，绮妃便是不再是绮妃了，可到底也不是什么人都能欺负得了。
　　只不过到底宫中诡谲，陶陶未来的路自然是十分艰难难走的。
　　陶陶看向李久，道：“有劳李公公了，李公公我现在可以走，但我可以带几个人一起走吗？”
　　李久点头：“娘娘想带谁。”陛下只是让娘娘马上离开丽水宫，倒是没说不能带人，只是说除了妃位不再，其余一应从前。
　　陶陶望向青黛半夏，一脸犹豫，也不知道带她们去冷宫到底可否，毕竟以两个大宫女的身份，即便离开了她绮妃，还有下一个丽妃、容妃。
　　青黛和半夏哪里看不出自家娘娘的犹豫，当下站出来，朝李久服身道：“李公公，青黛，半夏愿随娘娘前往冷宫。”
　　李久看向这两位年轻的宫人，欣慰地道：“倒是两个忠心的孩子，也罢，你们便跟在她身边吧。”
　　陶陶又看了一眼白寒雨。不知道该留不该留，人家本来就不是这宫中的人。她咬咬唇，自己似乎并不能做那种束缚着他的事情。
　　白寒雨嘴角微微一撇，看出了陶陶的纠结，原本自己便只是为了《赤霄剑谱》才来到这个皇宫之中，更是机缘巧合之下在丫头身边呆了这么长时间。
　　目前宫中警卫更重，她只能等到风声后才能再探，因而必须再留下来一段时间。
　　而这丫头忽然栽了这么大的一个跟头。
　　似乎早已经忘记了曾经自己对她的威胁，反而这么亲近地对待着她，她本来是不应该多惹是非，继续留在这丫头的身边的，可是被她望着的时候。
　　自己是被全心全意地信任着的。
　　她原本到了嘴边拒绝的话语，不知怎么地变成了：“王得安也愿意。”
　　李久奇怪地看了这个有些诡异的年轻的太监，再看陶陶明亮欣喜的眸子，终究没说什么。罢了，绮妃以后也不容易了，今儿便叫她高兴一会儿也没什么。
　　陶陶的心一直跳个不停，盯着她看，红红的兔子眼，也有了一抹活力。
　　她仿佛觉得，只要整个人在身边，一切都不是问题。
　　王公公那么厉害的，一定能够……保护青黛半夏还有……她。
　　陶陶承认自己，是有一点点的卑鄙。不过，现在她必须学会长大了，到了冷宫，她就不在是绮妃了，她连累了青黛和半夏和自己一起受苦，不过她始终相信，困难总有一天是会过去的。
　　如果陛下有一天消气了，记起自己来了，那么是不是一切都会好转。
　　没人忍心打破她心中的憧憬，一个被因为父亲贪赃枉法被废妃的妃子，圣明的君王再傻也不会再给予宠爱的，这后宫三千，三千佳丽，从来踩着身后的白骨站在众人的顶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