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II.-10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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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喜欢这种颜色。”
“我也不喜欢。”罗莱越过路易的肩膀看着镜子，笑了笑，低头吻他的后颈，“但它可能救你一命。你是个很显眼的目标，路易，漂亮的猎物总是更容易被杀死。”
对方不置可否地耸耸肩，拨乱了染成棕色的头发，“我还以为我们要开始逃亡。”
“确实。”
“但我还在这里，把头发染成烤焦面包那样的颜色。”
罗莱拧开水龙头，冲洗掉多余的染剂，“那是因为我刚刚想到了更好的办法。”他将瓶瓶罐罐拢在一起，丢进垃圾桶里，“与其在州际公路上和不明就里的巡警驳火，不如留在这里等猎人自己上门。我敢肯定他正焦虑得躲在窝里揪头发，祈祷我会在喝汤的时候呛死。”他嘲弄地哼笑了一声，抬起头，从镜子里发现路易正瞪着他，像在看一个疯子。
“你疯了。”
“而你害怕了。”罗莱平静地指出，拽下挂在洗手台旁边的方巾，擦干双手。
“是的，因为你不是荷里活电影里的那些打不死的男主角。”路易跟在他后面走出狭窄的浴室，用力扳住他的肩膀，逼他转过身来，“你可以说我专长是收税，但我至少知道不能呆在同一个地方等他们来——”
“……杀死我们？”他接口，居然还是戏谑的语气，“那么我们可以葬在一起。”
“严肃一点，罗莱。”
“放松，我亲爱的西莱斯特先生。”他举起右手，掌心向外，“我告诉过你，不管猎人是谁，他们要的是我。如果我一定要死……”他轻易地把路易压到墙上，贴过去咬他的耳垂，“……我希望你会在旁边好好看着。”
对方的身体始终僵硬得像块木板，当亲吻逐渐爬近嘴唇的时候他躲了开去。“我永远不会明白你在想什么，对不对。”路易平静地说，盯着地毯上的一块暗色的污迹。
“……是的。”罗莱犹豫了一下，还是给出了肯定的答案，试图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轻松些，“我们是杰可和海德。”(*01)
路易哼了一声，算是苦笑，“没有什么美好愉快的结局。”
“没有。”
走廊那头的电梯“叮”地响了一下，有脚步声渐渐走近，一串钥匙哗啦作响。对门的房客荒腔走板地哼着《收听天气》。大门打开，又砰地关上。外面没了声息，挂钟的嘀嗒声重新清晰起来。罗莱感觉到路易叹了口气，终于放松下来，靠进自己怀里，他本能地收紧手臂，好像一个七岁的小男孩在搬家前夕死死抱着他最钟爱的熊玩偶不肯放手。路易的额头抵住他的胸口，声音闷闷的，“告诉我，这该死的一切总有一天会结束。我现在不介意听你撒谎。”
不会的。他很想这么回答，不会的，没有人能逃脱灾难，因为生活本身就是灾难，不存在击退黑暗迎来永恒光明这类荷里活剧情。光明和黑暗总是交替出现，如同太阳必定东升西落。人们能做的只是翻开圣经，或者打开酒瓶，借此欺骗自己黑暗并不如看上去那么可怕罢了。
“但愿如此。”他告诉路易•西莱斯特，轻轻抚摸着他的背，摇晃着他，像在摇晃一个熟睡的婴儿，“但愿如此。”
哈维•麦克斯维尔觉得自己快要疯了。
他的手腕抽动了一下，无意识地想把表盘翻过来，又及时克制住了，他不能让自己显出焦虑的样子来，绝对不可以。哈维端起咖啡杯，瞥了一眼餐厅的挂钟，午餐时间只剩半个小时了，而且他必须预留十分钟给自己，好准时赶回办公室。
他要等的人已经迟到了整整一小时。哈维按了按鼻梁，他觉得累，熬夜已经不像以前那样好对付了，等狄克逊一退休，他也会跟着辞职，靠着贩卖情报赚来的巨款改名换姓到瑞士享受生活。这么多年来他一直小心谨慎，就像一条以超凡的耐性扮演着浮木的鳄鱼。他从没出过事。他不允许自己在最后关头栽在“绿鸟”上。
如果一定要说麻烦的根源，那么应该从纽约大学开始。德里克•哈芬，一个年轻的德裔美籍生化博士，说话时右边的眼睛总是神经质地不停抽动。他声称自己研制出一种精神药物，像无数科幻小说所描述的那样，能“帮助”最顽固的嫌犯开口。那群羊脑袋的高级幕僚们似乎集体忘记了几十年前的惨痛失败，同意拨款支持“绿鸟”——他们这么称呼那种颜色不祥的结晶体——的进一步研发。这已经够可笑了，更可笑的是有人愿意买这份配方，不过哈维向来不对商品作出评价，他只是竭尽所能地把它搞到手，然后卖给等待着的“朋友”。
“朋友”的意思是，目前在桌子对面坐下的那个女人。
她很瘦，手指像鸟爪一样又细又尖，布满皱纹。她说话的时候总伴有敏捷果断的手势，看起来就像某种高度警觉的禽类。当她决定沉默，会咬着下唇，眯起眼睛，那种尖锐的审视目光简直能从你的额头捅进去，再从后脑勺透出两英寸来(*02)。
“你很走运，我两天前刚飞回来。”卡玛咬着牙，冷冰冰地把词语一个一个从喉咙里拖出来，“但现在我恨不得马上回爱丁堡去。”
哈维选择忽略她话语里的毒刺，“上头查得很紧，我在冒险，而且我认为你要替我分担一部分风险。”
女人精明的灰眼睛眯了起来，“意思是……？”
“钱和人脉，卡玛。”
“荒谬。”
哈维听见自己在笑，“如果他们查出了卖方，自然也会挖出买方，就算他们挖不出来，我也会主动帮忙。你好好想一想。”
“你可以逃跑，或者找个替死鬼。”卡玛冷淡地说，“别为买方担心，她请得起最好的律师，而且常备一套万无一失的紧急脱身方案。”
“但不能保证自己不会在大街上被枪杀。”
女人下巴的线条绷紧了，变得像花岗岩一样刚硬。哈维毫不退缩地直视着她，确信自己看得见她的大脑里有具天平正在来回摇摆，衡量着风险和利益。她很快作出了决定，“你要多少钱？”她问，左手支着下巴，右手拿起叉子，戳弄着桌布上的一个破洞。
“一百二十万。”
“谈判破裂，我从不花钱买凶。”
“我没有说我打算杀人。”哈维往前倾身，盯着女人的蓝眼睛，“我只是要抓一只替罪羊，既然那个蠢老头狄克逊犹豫不决，我就替他动手。”
“伪造证据花不了那么多钱。”卡玛挑起松脱的线头，一扭叉子，把它拧断了。
“相信我，卡玛，我以前从没出过事，你知道的。”
“正因为这样，风险才高。”女人咕哝道，砰地把叉子拍到桌面上，“混帐，又一个亨利，你们这种人全都应该坐上电椅。不遵守游戏规则，在讨价还价方面倒是精得要命。”
“亨利？”
“一个嚣张的混小子，与你无关。”卡玛猛地站起来，把黑色皮包挂到肩膀上，“钱半小时后到。你最好别搞砸了，哈维•麦克斯维尔，否则我保证你会感到后悔，非常、非常后悔。”
她旋风一样离开了餐厅。哈维搅动着咖啡，嘴唇抿成一条极薄的细线。
* * *
听到价码之后，安东尼•哈里森知道自己一定会接下这份兼职。
“你必须确保你能保密，麦克斯维尔。”他说，打量着自己的指甲，假装不感兴趣，“你要知道，这是违反规定的。”
“在这方面我比你更在行。”哈维冷冷地说，留意着走廊上来来往往的CIA雇员。他和哈里森正握着咖啡纸杯假装闲聊。一个女职员踩着高跟鞋走近自动贩售机，买了一罐粉红色的Mr.Pepper。哈维看着她走远，才压低声音重复了一句，“杀了他。记住，我不接受失败。”
对方嘿嘿笑起来，“你向来如此。”他说，伸出满是茧子的大手用力拍了拍哈维的背，“以后再有划算的买卖，记得找我。”
“我倒希望这种机会越少越好。”对方阴郁地回答，把纸杯捏成一团，丢进垃圾桶里。
作者有话说第44章 II.-10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