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莱斯特红皮书》Valerian

32、卷一完结纪念

　　“卷一写完了。”站在窗台边的那个男人点着了烟，默默地吸了一口，望着外面灰蒙蒙的天空。自天气小幅度转暖以来，这些灰霾就没有离开过。这里和他出生的地方不一样，伦敦的冬天有雪，而这里只有针一样的雨，却同样寒彻骨髓。
　　他们来到这里，已经一年了。
　　“不，应该说，卷一居然写完了。”坐在书桌旁边的人纠正道，冷笑了一声。他的绿眼睛带着一种魔性的明亮，在昏暗的房间里看起来极不真实。墙角的笼子里有只杂毛仓鼠在滚轮里狂热地跑，他支着下巴，饶有兴致地观察着它。
　　房间中央摆着张椅子，很普通的椅子，就是你在自己家或者别人家餐桌边都能找到的那种。一个人坐在上面，我说一个人，而不是一个男人或者一个女人（或者，男孩或女孩），是因为我们看不清楚他（或者她）的脸，为了打字方便，就姑且把那个人当作“他”吧。他一直压低声音喃喃自语，不时玩一玩自己的手指，推一推滑下鼻梁的眼镜（喔，原来他戴着眼镜！）。这个房间里的所有人都没留意他，仿佛他只是一件摆设（就像音箱上放着的那个龙猫公仔），或者是个不相干但又因为情节需要不得不待在那里的陌生人（例如第二十章的马修，可怜的家伙，连姓氏都没有）。
　　这时候你听到门开的声音，然后灯一下子亮了，所有人都把注意力转移到门口。“你们都是鼹鼠？喜欢在黑暗里活动？”银灰眼睛的男孩（他坚持，我应该叫他“青年”，但这个称呼令我联想起那火红的革命岁月，于是我理所当然地拒绝了）讥讽地说，砰地放下一个看起来异常沉重的塑料袋（它有拉链，颇像藏尸袋），脱下手套，四下寻找椅子，但沙发被坐满了，连电脑转椅也已经被人霸占，他只好坐在外延式窗台上，靠近那个吸烟的男人，后者低声说了句“礼貌点，儿子。”，男孩厌恶地一翻白眼，挪开了几十公分。
　　“那是什么？”绿眼睛的男人问，仍然盯着仓鼠。
　　“托马斯•西莱斯特。”男孩平静地回答，好像每天都有十九岁男孩拖着袋装的托马斯•西莱斯特走进这间屋子。
　　绿眼睛的男人露出了然的神情，想站起来，拿着烟的男人很响地清了清嗓子，他又坐回去。“你知道，嗯，这是，呃，工作协议的一部分。”他向男孩解释道，“不，不是跟MI5签的，而是跟作者签……是的，这和你父亲有关系。事实上，作者一直相信，如果我们之间有纠缠不清的陈年往事，故事会更好看……教会学校？当然要教会学校，这难道不是作者们的共同爱好么，虽然这次由于情节限制，作者并没有写出教会学校的精髓……”
　　坐在椅子上的人忽然瑟缩了一下，好像被响尾蛇咬了脚踝。他仍然低着头，但我们可以感觉到（当然可以，当我们阅读的时候，第六感总是异常发达的）他正在心虚地打量着所有人，尤其是黑头发的男孩子和转椅上的绿眼睛男人。但仍然没有人看他哪怕一眼。
　　“还差一个人，先生。”奥菲莉亚•文森从文件上抬起头，“路易•西莱斯特。”
　　“我以为他会和你一起来，小杜凡。”
　　“主角总是会迟到的。”
　　又是若有所思的沉默，黑头发的男孩双手抱胸盯着窗外，他的父亲仍旧一言不发地站着，廷嘉开始摆弄书桌上的白色笔记本电脑，不时瞥一眼丢在鞋柜前的带拉链的塑料袋。坐在椅子上的那个人变换了一下姿势，咕哝得更大声了，差不多能听清楚他在说什么。
　　仍然没有人留意他。
　　“到处都是bug。”廷嘉说，合上了笔记本电脑。处长哼了一声，“我早就懒得去数了。”
　　“他叫我‘神父’。”那个干瘪的老人阴郁地说。
　　坐在椅子上的人又动了动，终于抬起头来，这时候我们终于看清楚了这是果然是个他。他说：“您是牧师，好了吧？牧师！不要再纠缠在这个问题上了！在2008年10月之前，作者一直以为您是耶稣会的！把您错叫成神父有什么奇怪的吗？”
　　他终于吸引了大家的注意，杜凡把燃尽的烟按熄在花盆里，往前走了一步，“你不是作者，无权对此发言。”他平静地说。
　　“我是她的代理人。”坐在椅子上的人说（不，他现在已经站在椅子上了！），抬了抬下巴，“她认为有代理人会比较好发言。你们不认识我，是因为她根本懒得写我的外形。”
　　确实，你定定地看着代理人，努力忍住笑——他看起来根本就是个线条简洁的火柴人，连五官都没有。
　　“这是她想象力匮乏的绝好体现。”罗莱（自然是小杜凡）说，掸了掸衣袖上并不存在的灰尘。
　　“她开始写这个故事的时候刚读高三——这是一段有中国特色的困难时期，你们这群无知的盎格鲁-撒克逊人！”代理人挥舞着手臂，他是来代作者出丑的，只是他不知道而已，“她那时候多么向往唏嘘的倒叙和美妙的POV，所以就不知死活地试写了。倒叙还合格，但是point on viewer到后来就point不下去了……”代理人黯然地垂下手，杂毛仓鼠依然在墙角狂热地转动跑轮，“……那么多的书，那么多的小说，那么多情节，那么多萌点互相冲撞，还有聚苯乙烯泡沫塑料。”他咳嗽了一声，“她总是学不会讨好读者。”
　　“情节开展得这么慢，又没有充足的桃红色镜头，根据我的调查资料显示——”
　　“她原本，是想写这样一个故事。”代理人显然没有留意亨利•马丁莱兹在说些什么，他就像16世纪那些可爱的改革家们，站在一个旧木箱上就如同站在世界之巅，当然，对他而言，木箱要改成椅子，“……三个少年，在阴郁的教会学校里度过了他们如同早上八九点的太阳的金灿灿的青春。多年后，他们在黑漆漆的大海上相遇，你有你的，我有我的，蒲点（粤语词汇，戏谑语，指常出没之地，尤对喜爱夜生活的青年男女而言），我是说，方向。不幸的是，他们身不由己地深陷在命运的漩涡里，就像不小心掉进洗衣机里的人民币。”女秘书的表情凝固了，代理人似乎没有留意到，“但正如你所见！”他抬手指向罗莱（自然是小杜凡），还有罗莱旁边的路易（他什么时候来的？！）“故事的走向并不是她所能控制的。”
　　“她喜欢温柔好脾气的受，但绝对不能C，参考Latter Days里那个可爱的□□徒就对了。”（路易：什么是受。罗莱：你不需要知道这些东西，亲爱的。）“嘴巴不客气并且有童年阴影的攻。”（众人齐齐地望向罗莱[自然是老的那个]）代理人叹了口气，“但由于种种原因，主角变成了挂名主角，但是作者向我保证，在Volume II里这个情况会得到改善。”
　　“我完全不关心那个混帐第二卷。”绿眼睛的前特工哼了一声。
　　“即使如此她也会写下去的，你们有个顽固的后妈，恭喜。”代理人推了推眼镜（记住他有眼镜），从口袋里掏出一份卷起来的文件，“这里是她提出的两个务必三个保证，务必将bug降到最低，务必以虐待攻君为己任，保证虐死为止——收起枪！我是代理——”
　　“去你的代理人。”罗莱（自然是小杜凡）吹了吹冒出白烟的枪口。
　　路易•西莱斯特移开了目光，“我们今天这个集会有意义么。”
　　“只能说明作者最近在萌《寒冬夜行人》，从她不停地玩弄第一二三人称和频繁使用括号的行为看来。”廷嘉冷冷地说，打量着扭曲地躺在地上的代理人。当然，你也在看着他，并且暗暗庆幸罗莱没有发现你。
　　代理人手中还攥着那份文件，你偷偷地抽出来，展开，发现纸张末端有潦草的笔迹。我之所以要写得那么潦草，是为了引起你的注意。你看过那么多小说，很清楚这种信件通常得有血迹，或者龙飞凤舞的签名和附言。那些附言通常很俗。
　　果不其然，她说，又及，我爱你们所有人。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