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当时已惘然》迷途之爱

30、第 30 章

　　张丹蕾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她会和这个女人一起肩并肩地坐着。更没有想过，这个女人会在她的面前哭得像个孩子一样。

　　也许是那女人的软弱使得张丹蕾不得不坚强起来，她终于不再发抖也不再害怕了，她听到自己很平静地问：“我现在可以去看到他吗？”

　　女人抽泣着说：“他现在是昏迷的时候多，清楚的时候少，你可以去看他，但是他可能认不出你。”

　　张丹蕾没有再说什么，站起身往那房间走。女人擦着眼泪一边嘟囔着，一边跟着往病房走。

　　推开了门，张丹蕾第一眼看到的是一个插满了管子的一动不动的人，她没有认出那人是她父亲。一个护士立在床前，正记录心跳血压和脉搏，突然的开门声惊动了她，她不悦地抬头，刚想责备，却看到一个苍白着脸的女孩子走进来，从进门的那一刻起，女孩子的眼睛就没有再离开过床上的人，她眼睛里的惊讶、害怕、哀伤、绝望使得那护士一下子就猜出了她是谁，于是便忍住了责备，低声说：“轻一点，病人刚刚沉睡过去。”

　　张丹蕾吸了口气，现在她看清床上的那个人了，她更不敢相信这是她的父亲。她有点迷茫地想找到一点什么证据，后来，目光落在床脚上的卡片上，上面明明地写着：

　　姓名：申大同

　　性别：男

　　科室：肿瘤科

　　是了，申大同，就是他了，可是，这真的是他吗？张丹蕾还是觉得不能想象，她的目光再次搜寻，想要找到一点新的证据证明这是一个错误，她不过是走错房间了。可是，那个女人的哭泣像是讨厌的苍蝇的叫声一样在耳边嗡嗡不停，努力向她证明着不幸。

　　“别哭了！”张丹蕾不耐烦的低声说。她真不知道，这个女人居然有这么多眼泪要流，她恼怒地瞪了她一眼，又回头来看着护士。护士已经做好了记录，准备离开。张丹蕾叫住了她：“这个……”她指了指那些管子，“非得要用吗？”

　　护士诧异地看了她一眼，只觉得这个女孩子从进门的惶恐不知所措到这一会儿的冷静，过度的有那么一点快，不由有点怀疑自己的猜测了。她点点头，却没有做过多的解释，对于护士来说，这些都是司空见惯的事情，似乎用不着解释。她拿着记录准备离开。张丹蕾跟了上来，出了门，张丹蕾低声说：“我能和您谈谈吗？”护士站住了，点点头。张丹蕾却似乎不知道从何说起一样，又不说话了。护士等了一下，说：“如果你想询问病情，你可以直接找医生，他的主治医现在正好有空。”护士指了指主任办公室的门，补充说：“姓胡，胡主任。”

　　张丹蕾在医生办公室外深吸了一口气，让自己冷静下来，让自己有准备去跟医生谈话，然后，她推开了医生的门。

　　也许对于医生来说，这种病情都是司空见惯的事情，所以说起来时可以没有任何激动，他听了张丹蕾的自我介绍，便请她坐下，随即用平板的声音说道：“跟你说太专业的东西，估计也没有帮助，我只是这样告诉你吧，你的父亲，先前检查出是肝癌，曾经做了手术，切除了部分肝脏，当时的治疗情况很好，可是他的病情反复的很快，这次我们再检查，发现他的癌细胞已经转移到了骨头上，这个也是他老是叫腿痛的原因之一，而且他一直处于昏迷状态，腹水也出现了，所以我，作为一个医生，对他的病情不报乐观的态度，你要有思想准备。”

　　张丹蕾一个字一个字地消化着医生的话，下面该问什么呢？她有些迷茫，她只能无助地看着医生。

　　医生还是被这个女孩子眼睛里的哀伤打动了，他终于叹息了一声，又说：“其实，这个病，在早期的时候毫无症状，所以一般知道了就已经是晚期了，这个病目前来讲，没有什么特别的药物或治疗方法，而你的父亲又已经到了这个状态，我们能做的，就是减轻他的痛苦。”

　　“就这么看着吗？”张丹蕾终于说出话来了，她不敢相信医生会说出这样的话，她简直想叫起来责备他一场了，可是理智又告诉她，不能，她于是只有软弱的问：“看着他死吗？”

　　医生没有说话，已经有不知多少绝望到失去理智的家属曾这样责备过他了，可是他也不过是个医生，不是神仙。他别过头，躲开这女孩子的眼睛。

　　张丹蕾站起来了，现在比刚才更茫然了，她走出医生办公室，那个女人就等在门口，已经不哭了，可是眼睛红肿着，一看到张丹蕾，马上走过来。

　　张丹蕾不说话，不知道说什么。那女人说：“我们说说话吧，你父亲一时半会儿也不会醒来，我有些事要跟你商量，毕竟你是你父亲最大的孩子。”

　　张丹蕾被她最后的话刺激到了，一下子盯着她，忍不住冷笑挂在了嘴边。那女人这次却没有计较她的态度，只是恳求的看着她。

　　两个女子最后还是坐在了一起。一坐下，女人便说：“你父亲不知道还能有多少日子了。”张丹蕾低着头，只觉得这话刺心，却不想跟她多说。女人又说：“一直以来，都是我一个人在担着，可是我也快担不了了。”她的声音带上了鼻音，又开始流眼泪了。“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没有人能商量，没有人能分担，我只好厚着脸皮求你了，不管过去怎么样，这个人总是你的父亲。”

　　“你想要怎么样？”张丹蕾打断她。

　　女人错愕地看了张丹蕾一眼。

　　张丹蕾便有说：“我虽然跟你坐在了这里，可是我仍然很恨你，讨厌你，所以不要说这些感情方面的话了，有什么要求你直接提出来好了。反正我也欠他的，我会努力偿还的。”

　　女人的自尊心显然受到了打击，可是还是忍耐住了，仍放低了姿态说：“我也不知道你能做什么，我只希望你能经常来看看，我希望你父亲能够没有遗憾地走，他其实很在意你，他现在如果有什么未了心愿的话，一定是你……”

　　“我说了，不要说这些，直入主题好了。”张丹蕾再次打断女人。

　　女人还是忍耐，终于说道：“我听说你认识一些人，他们很有办法……”

　　张丹蕾再次打断她：“我知道了，我会看情况安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