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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第 29 章 ...

  •   水兰这是第二次来见张丹蕾了,依然是带着温和的微笑,不过这次没有劝说张丹蕾跟她一起去见什么医生,而是直接递上一个袋子道:“这是孙老根据你的病例给你开的药,我已经叫药店给你熬好了,现在是冬天,你把它挂在你们宿舍的窗户外面,放两天也不会坏,吃的时候用开水泡一下……”

      张丹蕾忍不住笑起来,这个人,一本正经的做这些事,所为何来呢?

      “你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呢?”张丹蕾收了笑,冷冷地问。其实她知道她为什么这样做,可是她要听她说出来。

      “只是喜欢你的歌声,不想那么美的嗓音就这么给毁了。”水兰却给出了一个她不想听的答案。

      张丹蕾看着她还举着东西的手,并不去接。

      水兰说:“一天吃两次,饭前吃好一点。后天我再来给你送药。”她把袋子放在张丹蕾脚下,转身走开。

      一切都是她自说自话,可是她既不生气也不尴尬。

      张丹蕾看着她这样从容走开,不知道自己该怎么表达情绪。她低头看看脚边的药,终于叹了口气,拎起药就近丢进垃圾桶里。

      晚自习的时候,辛欣被田莘叫了出来,田莘递给辛欣一个小包说:“对嗓子有好处的。”

      辛欣迟疑了一下,接过来说:“为什么要这样呀,我都跟着快累死了,你自己把这交给她,告诉她,你很关心她很爱她多好。”

      “你要多安慰她,我觉得她很悲观。”田莘说了这话就走。

      辛欣看了他半晌,叹了口气,还是拿着药回到宿舍,对张丹蕾说这是她一个亲戚给的。从那天她告诉田莘张丹蕾的病情起,田莘就一直拜托她做这个好人。

      张丹蕾看了辛欣一眼,没有接药,只是说道:“请告诉你的亲戚,不要再麻烦了,我的嗓子已经好了,不能唱歌,那对于我来说无所谓。”

      辛欣几乎冲口就把田莘的名字说出来了,可是最后一刻还是说道:“都告诉你了,我那亲戚年轻的时候也是喜欢唱歌,后来也是生了一场病不能唱了,所以对你特别同病相怜,你就接受他的好意吧,这样他才会高兴。”

      张丹蕾接过来药,却用一种洞悉一切的目光看着辛欣,直看得辛欣低下了头,这才听到张丹蕾说:“谢谢你那亲戚,我会永远记得他的好意的。”顿了一顿,辛欣又听见张丹蕾说:“只是不知道能不能答谢他的好意。”

      辛欣不敢答话,张丹蕾也没有再说什么,静静地走开了。

      这是张丹蕾大学二年级的上半个学期,除了开学初期的遭遇抢劫以及嗓子病了之外,似乎这算是一个平静的学期,除了遇到过几次申君雅,和她打过几次嘴仗之外,没有什么值得说的了。就在这个平静之中,张丹蕾迎来了她的大学里的第二个新年第二个寒假,她仍然决定不回家去,这可让宿舍的人真的吃惊了,可是张丹蕾保持着她一贯的作风:我行我素,不作任何解释。

      在这个学期里,张丹蕾只在开学没多久的时候给那个人寄过一次钱,当学期结束时,她检查自己的财政状况,因为打了多份工,同时加上考试第一名得到的奖学金,她决定再给那个人寄一次钱,就在元旦那天寄出,因为这么多年来,她每到这一天总是要到他那里去要自己新的一年的第一季度的生活费,她一直想有那么一天,她也在这一天,还给他自己欠他的钱。

      元旦的那天是晴朗的一天,张丹蕾寄了钱出来,身心都是轻松和愉快的,她给那个人的钱,是那个人给他的钱的几倍,这让她倍觉惬意。

      回学校的途中,张丹蕾经过水晶宫,她只看了一眼就走了过去。现在她的嗓子已经恢复了很多了,又可以唱歌了,只不过唱得久了会痛,可是她没有再来唱歌的打算了。现在连颜姐也完全没有联系了,她有时会对自己说:本来就该是这样,我怎么那么傻呢?我怎么能为了那个人而差一点毁了我自己呢?我会慢慢还他钱的,不用那么快,就像我忍耐他一样,他也该多忍耐我一些时候吧。

      钱寄出去一周后的一天,张丹蕾突然接到了一个电话,是弟弟打来的,弟弟直接在电话里说:“姐姐,你是不是又寄钱了?”张丹蕾一愣,年龄较小的弟弟从来没有她的那种痛苦,所以,对待那个人的态度来讲,弟弟总是比她要温和许多,不过对于她的尖刻,弟弟也从来没有给过什么批评。张丹蕾说:“你不要管那么多。”弟弟接下来说:“我看到他了,他快要死了。”张丹蕾的心里一沉,随即是一片空白,她握着电话,甚至觉得不明白弟弟话里的意思。弟弟又说:“他病得很厉害,所以想见我。他就要去你那里看病了,已经坐上车了,到了晚上他就会到了,妈妈要我告诉你,你去看看他吧,他毕竟是我们的爸爸。”

      从挂了电话起张丹蕾就坐在那里了,时间似乎在她身上凝滞了,光线渐渐变暗,外面的路灯亮起来,路灯的光透进宿舍里,凄凉而又孤单。张丹蕾的脸上没有表情,脑子里似乎也停止了思索。走廊里有人橐橐地走过,风顺着窗缝刮进宿舍里呼呼作响,在远处,若有若无的笑声说话声甚至还有歌声。再过一些时候,所有这些声音都渐渐消失,偶尔有虫鸣,在这寒冷的冬夜,依然凄凉而孤单。张丹蕾好像变成石头了,可是这个时候,坚硬的心却开始有了一点活泛,脑子也开始听到闹钟嘀嗒嘀嗒走过的声音,还有一个声音在耳边回旋:他快要死了,快要死了,快要死了……

      张丹蕾终于站起来的时候,因为腿的麻木而跌了一跤,手蹭得流血了,冬天,稍微蹭一下就会流血就觉得很痛。张丹蕾不觉得痛,甚至没有发现流血了。她的眼睛不受控制的看向闹钟,黑黢黢的一片,什么都是模糊的。她摸索着找出牙刷毛巾,开了宿舍的门去洗漱。风在走廊里回荡,格外的冷。她瑟缩着去洗漱间,因为冷,浑身哆嗦着。

      后来她躺到床上去了,却仍然无法沉睡,风刮着玻璃,好像老是有个人想要进来却进不来,于是一直在拍着窗户,声音低沉而执著。张丹蕾倒是不怕,只是觉得不能入睡,被这噪音吵得不能入睡。

      这真是无味而又漫长的一夜,天终于亮了,风天了,光照进张丹蕾的房间里,喧闹又开始了,张丹蕾坐起来,想了想,像以往的日子一样,起床、梳洗、跑步、吃早餐,然后开始一天的所有活动。

      昨天的电话是一个幻觉吧,一定是的,她甩甩头把这个幻觉丢掉。

      吃过了午饭,天气又开始变了,风刮起来了,云也堆积起来了,看起来似乎要下雪。她辅导的一个女孩子的家长捎信来说下午不来了,于是,张丹蕾只好从新安排自己下午的生活。她先是洗了几件衣服,接着,决定到图书馆去,可是,刚走出宿舍楼,就看到雪花飘了下来,于是临时给自己放了假,决定什么也不做,就坐在宿舍的窗前看下雪,她便又返回宿舍。就在她开门的霎那,宿舍里的电话铃响了,仿佛就是算准了她要回来似的。张丹蕾平静的心被这突然响起的电话铃声震的一颤,一种难以描述的恐惧瞬时抓住了她,她只是愣愣地看着那电话,却不去接。

      电话铃声响了又响,声音又尖又利,在这空荡荡的屋子里回旋,更夸张了它的尖利,张丹蕾只是看着,却不接。这时有个脚步声传来,接着,背后有人说:“有人啊,电话怎么不接?吵死了。”张丹蕾又是一震,只好走过去接,电话铃声却突然不响了,她暗自松了口气,决定还是到图书馆去,可电话铃声又突兀地响起来。张丹蕾想像没有听到一样地走开,可是走廊里有人不悦地高声说:“有病呀,怎么不接?吵死了。”原来那人还没有走开,仿佛知道电话还会响起,就是在这里监视的。

      张丹蕾拎起了电话,一个女人的声音传来:“是丹蕾吗?我是于南云。”张丹蕾听到自己脑子里有什么倒塌的声音,随即她又听到自己应答的声音,可是心里却还疑惑,那个细弱的颤抖的声音,真的是自己吗?

      “丹蕾,我和你爸爸来了,有一件事我必须告诉你,你爸爸病的很厉害,他想见到你,他就是为了见到你,才同意到这里来看病的,他昨天一到就要我打电话给你,可是……”
      张丹蕾的脑子里嗡嗡地响起来,随即她听到自己神经质地笑起来,边笑边说:“见我干什么?不是说永远不要再见到我吗?不是说……”

      那边低低地恳求说:“丹蕾,你爸爸快要死了,真的要离开你了,你们父女互相原谅吧。”随即,张丹蕾听到了哭泣的声音。

      张丹蕾想要止住自己神经质的咯咯笑声,可是不能,她也无法控制自己的颤抖,连说话的声音都是抖动的:“死吗?死可是最好的解脱,我一直想死来着,可是死不了,现在好了,他终于获得解脱了。”

      “丹蕾,你不要这样,我求你了,过去的一切都过去吧,求你,来看他一眼。我本来想去找你的,可是你爸爸一来就昏迷了,我不能离开。我求求你,求求你……”那边哭得更伤心了。

      张丹蕾终于控制住了自己,不再笑也不再发抖了,她沉默地听着电话那端的人边说边哭泣,后来,她听到自己说:“好吧,如果你不觉得他看到我会更快离去的话,我去见见他吧。”顿了一下,她补充说:“毕竟我还欠着他的钱,于理也该在这个时候当着他的面给你做个交代。”

      再次走出宿舍楼,已经不是刚才那般风轻雪小了,大风裹着雪花冲着张丹蕾扑过来,把她几乎吹了个踉跄,寒意透过衣服直入到骨头里,她连着打了几个冷颤,忙把身上的衣服又裹了裹,便匆忙走进了雪地里。

      因为那医院离公交站还有一段路,所以当张丹蕾终于走到医院时,整个人都是雪人了。她在住院处的一楼把身上的雪拍净了,又略喘了口气,这才往三楼去了。

      然而越往上走,脚步却越觉得迈不动,就这样来了吗?怎么见面?说些什么?有一刻,她甚至想转身回去了,可到底又觉得不甘心,怕什么呢?我到底在怕什么呢?她质问自己,恨自己到了这个时候,居然懦弱起来,于是,又逼着自己往上走。终于到了三楼,却又发现,原来住院部探视是有时间限制的,她来的不是时候,这倒使她心里一松,只觉得有借口可以马上回去了,谁知那值班的护士却又问她:“你要探视谁?”张丹蕾犹豫了一下,轻轻说出那个对于她来说已经太久没有提到过的名字。护士马上叫起来:“那你不用离开了,他算是特例,可以这样告诉你,病人已经处于病危状态,所以你可以立即进去见他。”从护士这里乍然听到病危两个字,张丹蕾又是一惊,愣在了那里。护士同情地看了她一眼,说:“家里一直瞒着你是不是?你可是要有个心理准备呀。”一边说着,一边走出来带她往病房去。

      张丹蕾真的是走不了了,腿脚都是软的。护士很了然地拍了拍她,说:“稳稳神,不然你这样进去也不好。是女儿吧,你们看起来眉眼挺像的。”张丹蕾觉得浑身的力气都被抽光了,只好扶着桌子站在那里。护士看她这副模样,放弃了带她进去的打算,又说:“我先去叫你妈妈出来吧,你们母女可以先交流一下。”她说着已经走开了,张丹蕾看她快步走到一个门口,敲了门,接着看到那个女人探出头来,随即那个女人走了出来,太匆忙了,以至于都没有穿上外套。她冲着张丹蕾跑过来,并且开始掉起眼来来。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29章 第 29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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