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当时已惘然》迷途之爱

3、第 3 章

　　一大清早，卓然就起来了，像读书的时候一样，先在操场上跑了几圈，然后去食堂吃了早餐，慢慢走向图书馆。不过，这次他手里没有拿着给女朋友买的包子。

　　校园的空气中弥漫着花的香气，和十多年前还是一样。路上走的人，和他多年前一样是充满朝气和期待。卓然深深吸了口气，眼睛突然有些湿润了。

　　时间还早，卓然在图书馆的大堂里站了一会儿。每次回到这里，都觉得时光好像静止了一样，心里会有一种说不出的安宁平静。

　　图书馆的老师来上班了，看到卓然，一眼就认出了他，惊喜地跟他打招呼，又问道：“妹妹呢？她怎么没有一起来？哎呀，你们结婚了吧，有小孩没有？”卓然含糊地应付了几句，便笑着找借口离开了。虽然早就估计到会有这样的情况发生，也做好了思想准备，可是真的被问到，心里还是不快乐起来。他走出图书馆，在外面转了几圈，又返回来，走到地下一层，走到一个房间门口站下了。心里有些微的激动，明知道什么也不会发生，可是还是期待着推开门，能够看到那个明媚的女子的微笑，看她转过头来望着他，眼睛里带着撒娇，手下却飞快地弹奏着肖邦的小夜曲。

　　其实，张丹蕾和卓然就差了一步，她刚刚离开，他就来了。

　　张丹蕾回到教室里，辛欣一眼就看到了她，知道丹蕾不会到她身边来坐，干脆自己跑了过去，挨着张丹蕾坐下，笑道：“生气吗？在生我气吗？别生气了，我道歉，我不该那么八卦。不过你也想想，你一下子跟田莘走在一起，这场面也太爆炸了，我也是……”她话说到这里，看张丹蕾的脸又黑了下来，才晓得闭嘴。张丹蕾已经站起来了，捡了一个更角落的地方坐下，而且眼睛里传达出的信息就是：你别再跟过来。辛欣这才垂头丧气地回到自己原来的位子上，另两个室友小麦和当当一脸的诡笑，异口同声地问：“怎么样？”辛欣不说话，只是没好气地瞪了他们一眼。

　　这节课本来是张丹蕾最喜欢的古诗文欣赏，可是因为心里有事而几乎没有听进去。下了课，她立即走出教室，只回宿舍换了衣服，就马上出了学校。

　　昨天晚上她在水晶宫唱歌的时候，一个喝醉了酒的男子非得要她陪着喝杯酒，她一时激愤，把酒泼在了那男人的脸上，这一下子引起了轩然大波。到后来，弄得连警察都来了，她也差一点被警察带去问话。那一刻，她几乎绝望，如果被带到警察局，学校必然知道她的所为，那么开除学籍应该是一定的了，幸亏颜姐从中周旋，又有个姓张的客人也从中周旋，她才避免了这一劫。昨晚回来时，颜姐说中午请张先生吃饭，算是表达谢意，叫她也来。

　　张丹蕾不喜欢这样，她甚至想逃开了，可是想到在酒吧唱歌的丰厚收入，她还是决定再忍耐一下子。她确实需要钱。前天，那个被称作她父亲的人给她寄来的钱被她退了回去，同时，她还给他多寄了一千块钱，这是她第一次给那个所谓的父亲寄钱，以后她会不断寄钱，直到还清这些年在他那里拿的所有钱为止。为了这个目标，她想保留这份工作。

　　离中午吃饭还有一点时间，张丹蕾先来到酒吧里。才刚刚开始营业，酒吧里的小弟还带着一丝倦意的在做着整理。张丹蕾走到一角的钢琴前坐下，打开琴盖，深吸一口气，开始弹奏起来。

　　心里很乱，只有弹琴的时候才能把所有的不快、恐惧、忧郁、愤怒、无助给赶走。

　　卓然就坐在酒吧的一角，这么早，酒吧里只有他一个客人。过去，他曾是这里的常客，他都是坐在这么个角落里，只要一杯饮料，看着台子上唱歌弹琴的女子。他无数次的在这个地方对自己说：我一定要赚到钱，我一定要让这个女子不再在这里忍受这些。现在，他实现了自己的第一个目标了，可是那个弹琴的女子却到了哪里了呢？

　　颜姐一走进酒吧就听到叮叮咚咚的琴声，她就知道张丹蕾在了。她忍不住叹了口气，刚想走过去叫她，却突然发现在酒吧的一角，有个熟悉的身影。她看过去，正好看到一个男人正盯着弹琴的丹蕾，那个男人的面目还是老样子，不，那个男人到底也变了，从青涩变得成熟更有男人的魅力了，可是他看着弹琴女子的眼神却没有变，仍然是充满了柔情，充满了痛惜。颜姐心里一痛，眼睛不由湿润了，她低了头，努力抑制自己，片刻后抬起头来时，恢复了一贯的微笑，转身朝着那个男人走去。

　　卓然的心是被突如其来的一阵琴声打乱的，他愕然抬头，有一霎那，他真的以为是时光倒流，他几乎冲上台去了，可是随着一阵脚步声，颜姐站在了他的面前。还是那种熟悉的亲切笑容，还是那种温和的问候，仿佛他从来没有离开，仿佛他昨天还在这里：“你来了。”

　　他的心怦怦地跳着，好久才能让自己平息下来回答说：“是，你还好吗？”

　　颜姐在他对面坐下来，依然温和的笑道：“都是老样子。时光到我这里就停止了，也许十年二十年后你来，还能像今天一样。”颜姐顿了一下，却又叹了口气，说，“只是人老了。”

　　卓然已经完全平静下来了，也微笑道：“你也一样，时光到了你身上，也停止了。”

　　颜姐突然夸张地大笑起来：“你也学会恭维人了，我怎么能不老？是人都会老，不老的都是妖精。”

　　卓然还是温和的微笑着说：“你不是妖精，是不老神仙，快乐神仙。”

　　颜姐更大声地笑起来，似乎很受用这恭维似的，笑得眼角都流泪了。好不容易收住了笑，才说：“冲着你这句话，我要请你吃饭，不过今天中午是不成了，我先有了约，不能推，晚上，今天晚上，一定要跟我一起吃饭，不许约别的人。”说着就要走，可是走了几步却又回身道：“记住，不许约别人哟。”然后一阵风样走到张丹蕾身边，拉起她就往外走，一边走一边急急得说：“快点儿，恐怕张先生都等着了，约的可是十一点半，我们可要迟到了。虽说女人有迟到的权利，可是今天可不能用这权利。”她说话也急，动作也急，正在专心弹琴的张丹蕾匆忙间被她拉起，差一点被绊倒，就这么踉踉跄跄地跟着她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