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闻道迟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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闻道迟迟总是在独自前行。
不是没有遇到过投契的对手、合适的朋友，只是君子之交淡如水……也是她将找到天柱作为最重要的事情，除此之外的任何事情都被强行推后。
也并不如何关心。
“天柱在那里……我看见了，御清绝。”闻道迟迟说，“你已经兵解飞升了……那你知道有什么近路吗？”
昔日的神琴主人只是微笑着摇头，说：“就算仙人也并非无所不能。神女补天之后仙神便再也不能真身下界又或者是随意的引起如之前弃天帝一般的灾难，天柱更不是我能够看到的。”
“反倒是还未飞升的时候，我听说过一个传闻。”
“世人皆知，东海之底是归墟，而东海的尽头有什么却没人知道。”
“东海的尽头就是属于苦境的天柱。”有感故人来访，承接了守护东海这一天命的龙女主动走上了水面。只见她蓝裙乌发、珊瑚为饰，又有明珠烁烁。非是精心雕琢装扮，不过随手几样装点，却也自有一种端庄华贵之气。
然撇去这些外物，也是天然的一段超然姿态。
龙女用一种闻道迟迟不能理解的目光看着她，对她说：“你要寻找的天柱，就在东海的尽头。”
闻道迟迟问她：“东海主人……你会让我过去吗？”
龙女则答道：“会。”
换成除了闻道迟迟之外的任何人、哪怕是君奉天或者玉逍遥，靖瑶苏都不会放行。天柱意义重大，绝不能有半点损失，况且那是她的昀姐姐舍身换来的结果——
可偏偏这么问她的人是闻道迟迟。
靖瑶苏其实并不认得她，也看不到陪伴在闻道迟迟身边的那段淡的已经快要消失掉的思念，可这又有什么关系呢？
闻道迟迟同她的母亲生的那么相似，扬眉回眸间又会晃出仙心藏玄的影子来——也许外表并不能说明什么，可靖瑶苏和风希昀很熟悉。她们曾经相处过那么久，那是她的良师她的益友她的引路人……靖瑶苏并不能说自己知道风希昀的所有事情，但她还不会分不清闻道迟迟的来历。
这孩子和其他人是不一样的。
闻道迟迟身上继承自风希昀的特质，将她彻底的和旁人区分开来。
靖瑶苏看着闻道迟迟，觉得也许自己见到了年少时候的风希昀。
并非外表，而是内中通过血脉继承下来的本质太过相似。
风希昀已经死了，补天神女也已经收回了全部的化身离开了人间成为了仙凡境界的守门人——而昔年神女三化，代表着本真的灵寂沉眠道境封印，作为未了尘缘的著录灵寂以旧时著录部落公主之身显露人前，神女七情则投入轮回转生为风希昀。
三人当中，只有风希昀成了婚——她嫁给了玉门世家的玉逍遥，也只有她会留下血脉。
东海龙女定定的注视着这年轻的女孩，她还那么小、面上却不见稚嫩，只有从容——这当然是很好的，可这孩子又是经历了多少才成长成今天的模样的呢？和她相同年纪的时候，龙宿还在父母的庇护之下安稳学习，但这孩子却已经走到东海来了呀。
这是流云水袖和仙心藏玄的孩子，她本该有最好的父母在最深切的爱意之中长大，该是被娇宠着长大的小公主……可如今却是生母早逝，生父被困天堂之门，玉门世家和道境玄宗也全然不知她的存在。
独自成长是多么艰难的一件事呢？没有真正经历过的靖瑶苏并不明白，她也并不需要去懂。
闻道迟迟已经长大了。
一切皆休。
不过都是过眼云烟……逝者不可追，正如同挥剑不能断流水。
我能够做什么呢？
靖瑶苏问自己，这孩子吃苦的时候她不在，经历风雨的时候她一无所知，而现在她求到了面前来想，想要去见天柱——
我如何能够阻拦她？
“我如何能阻止一个女儿去见自己的母亲？”
靖瑶苏自觉做不到这样的事，况且这还是风希昀的女儿……于是她亲自领路，携了闻道迟迟去往天柱之处。
她俩踏浪而行，并非是不愿化光，而是天柱之下禁绝一切术法，只可不行——靖瑶苏这般细细的同闻道迟迟解释，又和她说了许多苦境的常识。其实这也并非必要，只是靖瑶苏总想要多了解闻道迟迟一些，想多和她说说话，多告诉她一些事。
如此这般，走了不知道多久，那原本一直出现在远方、不论闻道迟迟如何追赶也不能靠近的天柱便近在眼前了。
眼睛能够看到的只有一片光明。
但这种从天柱上散发出来的光却并不刺眼，反而更像是一种温柔的抚慰——闻道迟迟恍恍然的想，如果娘亲还活着的话，被抚过脸颊，大抵便是这种感觉吧？
她想的实在是太投入，竟然不曾发现一只陪伴在身边的那段淡的已经快要消失的思念体身形在这天柱柔光的照耀下已经逐渐的凝实了起来。靖瑶苏却是看的又惊又喜，若非注意到对方目光空茫，不似有神智之属，几乎便要喊出声来。
随着这一段风希昀残留的思念现身，这原本应是永恒宁静祥和的天柱附近却也是风起云涌。天光不见，狂风大作，像是有什么无形的事物被绝大的外力收束在了一处。
闻道迟迟被这番天地变化惊醒，随即便见风希昀往前一步——
之后并未发生什么浩大声势，但在这无声无息之间，却又有另一番惊骇世俗的景象呈现。种种变化，实在口语难言。
然闻道迟迟全不在意。
她只痴痴的望着那道身影，口中不住喃喃：“娘亲……”
像是听到了她的声音，那道身影转过了身来。
闻道迟迟这才看清了对方的形貌。
除却衣饰之间的细微改变之外，与闻道迟迟所熟悉的“风希昀”毫无区别。依旧美貌端丽，依旧温柔慈和。唤她名字的声音比闻道迟迟所能够幻想到的任何口吻声调都要来的更加美妙，在此之前，她从未觉得自己的名字竟然也能够被念得这般好听。
迟迟、迟迟——只是这样的被呼唤着，闻道迟迟便忍不住泪流满面。
“娘亲。”闻道迟迟哽咽着，又唤了一声。
她觉得自己的心中还有很多的话想要同母亲说，但也许有太多的话堵在了嗓子里，于是最后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只能扑到风希昀的怀中，一声声的唤着娘亲。
靖瑶苏不愿打扰这场母女相会，也知道风希昀还在等人……她与风希昀相望一眼，便悄然退开了。
而在龙女走后不过片刻，就有云气舒卷。
却是仙人踏云而至。
仙风道骨、气度超然之白发仙人从云端降临，只是他的神色里满是仓皇惊喜，落地的时候居然还酿跄了一下，半点不像是仙人，也不像是修为高超的先天人。
可他这时候也只是一个失了妻子的鳏夫而已。
“昀妹妹。”他说。
风希昀也很温柔的回答他，唤了一声玉哥哥。
这端庄的神女、温柔的神女、尊贵的神女……此时却像是一个热恋中的少女一般。
可是在玉逍遥面前，风希昀从来就只是他两情相悦的妻子而已。她望着玉逍遥的目光满怀爱恋，便是天底下最迟钝的大傻瓜也能看得懂她眼里的柔情。
可她却再不能像是以往一般和恋人拥抱，只来得及将闻道迟迟推到了玉逍遥的怀里，对他说：“我要走啦，玉哥哥……帮我照顾好迟迟吧。”
“是我对不起她，没能给迟迟一个安稳成长的环境，害得她小小年纪便吃了这么多的苦头……”
风希昀缓慢的后退，玉逍遥想要伸手拉住她，却不敢付诸实践，况且怀里还搂着一个已经怔愣了的闻道迟迟。他的手臂抬起又放下，最后伸出来也只和风希昀隔着一层虚空，指尖虚虚相对，未曾真正触碰。
但也还是太近。
闻道迟迟分明看到在这一刻风希昀原本在玉逍遥出现之后就开始溃散的身形更是加速了崩溃的速度，她急的眼中满是泪，却绞尽脑汁也想不到什么办法挽救，只恨不得放声大哭一番，却又知道事情并不会因为自己的眼泪而改变，只能强忍着，看着风希昀对她微笑。
又自毁似的，和玉逍遥指尖相触。
于是瞬息之间，那片薄薄的影子便彻底的溃散，在天柱的柔光之下化作了满天的流萤。
玉逍遥知道，这一次，是真的再也没有相见的机会了。
我想要再见你一面。
不论如何，我都想再看你一眼。
这是风希昀留下来的，徘徊在天柱边的思念。
而在心愿得偿之后，这最后的思念，也随风散去了。
此后，天上人间两不见。
作者有话说第15章 闻道迟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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