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号夫妇之我们都没有做错》新夏之光

71、被唤醒的希望

　　曲向南今天特地请了一整天的假期来医院陪陪百草，在她病床头放置好一束她喜欢的白色绣球花，花瓣洁白丰满，大而美丽，更重要的是它的花语是：希望。病房里通体接连的乳白色光泽，蕾丝纱帘铺满各个角落，洁净透彻的玻璃上甚至可以倒映出自己的面容。

　　又是一声门被轻轻推开的声音，曲向南回头看，眼见着方廷皓的眉宇间一派疲惫，青黑色的眼圈以及暗红的血丝，大吃一惊。“怎么会憔悴成这样？”见到曲向南来了，方廷皓心里是很惊喜，笑容有些疲惫：“百草一天没脱离危险，我睡不着……”曲向南知道百草自幼在方家长大，跟方廷皓和方婷宜这对兄妹两感情最为要好，现在百草出事了，这孩子心里也铁定十分不好受。曲向南走进这房间就闻到一股特别的香气，轻轻淡淡，不腻不浓，不是自己带来的花的香味，四周看不见其它花的踪影，也不像是女人身上的香水味，方廷皓看出了她的疑问，解释道：“这是药用香料的味道。”

　　戚百草能做的药物治疗，除了注射药物，目前也只有使用药用香料。戚百草毫无血色的面容和虚弱无力的状态，可她躺在一片洁白之中，实在是无暇如皎洁天使，让人想要接近。

　　曲向南瞧见病房外走进来一个温文儒雅的医生，戴金丝框眼镜，头路梳得一丝不苟，他手插在白大褂的口袋里，朝他们走过来。“戚小姐的情况正在逐步恢复稳定，我会在今天去给戚小姐配置新一类药剂帮助她恢复体内血液平衡，现在我要检测一下空气中的酸碱平衡，香料需要加强分量了。”

　　“吴医师，麻烦你了。”方廷皓拍拍他的肩。

　　对于白草的治疗，曲向南并不了解，默默坐在病床边的椅子上，闻着那渐渐浓郁起来的药香味，轻轻抚摸着百草的额头，“好孩子，你一直就活得很辛苦吧……”方廷皓站在病床的另一边上，垂着头，闷闷地说：“她可以完全不用活得那么辛苦，可是，她就喜欢在心里藏着太多的事……曲师傅，你知道么？百草在很久以前就发觉了自己身体的异样，可她硬生生都把我们蒙在鼓里，直到现在出了这么严重的大事，她就不后悔么？我从来就没这么想过经历了这件事情后那么恨她……”这样的口吻像极了厌倦得不想再提一般。曲向南沉默，然后轻飘飘地笑笑：“廷皓，你不可能会恨百草的……”方廷皓手指绷得直直的，是呀……口是心非罢了。他永远都不会恨她，可是这一次是绝对不会原谅她的任意妄为了……

　　曲向南的手掌心轻覆在戚百草的手背上，担心自己手掌心里那一层又一层厚厚的老茧会磨破了百草娇嫩的皮肤。“百草，师傅知道你一直是个坚强的孩子，可你从里到外都太要强了……小草是种有韧性的植物，却并非表现在它的外在，而是它的根扎得深。你年纪还太小，并不清楚自己能做到多少事情，只有一心把自己的根扎牢扎深，才能保护自己，不让家人们担心。”

　　“‘离离原上草，一岁一枯荣。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百草，还记得师傅给你从小哼唱的歌谣吗？师傅一直都觉你就是那熊熊大火也烧不死的小草，你以前能平安在大火中活下来，师傅相信你绝对不会被这次的小困难给打倒的。你跟师傅说过，你要参加明年的元武道世青赛，在那场比赛中堂堂正正赢下世界冠军，给你父母看，给你外公看，给师傅看……你不能再这么继续睡下去，否则就又会错过了。活下来，这也一定会是你父母最希望的！”曲向南一遍又一遍哼唱着那首歌谣，这么坚持固执、誓和老天抗衡的声音，慢慢刻进戚百草沉睡的意识里。

　　长长的一条黑暗隧道，只有前方有隐约的光芒，戚百草追逐着光芒向前飘着，看见了师傅，他笑着向她招手，她也呼喊着向他奔去，忽地爸爸妈妈出现在师傅身后，她高兴地大叫着“爸爸妈妈”，如同幼时一样，向他们飞扑过去，他们却没有如以往一样，张开双臂等着抱她入怀，反倒很生气很生气的样子，似乎根本不想见她。她站在原地，迟疑地想着，却什么都想不起来。回头处一片漆黑，前方却有温暖的光芒和爸爸妈妈。她忍不住地又向前走着，爸爸妈妈一脸凄伤，默默无语地看着她，他们的神情触动了什么，脑子里滑过一个模糊的面容，又一个模糊的面容，他们也会如此凄伤？

　　一定要活着，一定要活着，一定要好好活着……

　　虽然根本不明白是什么意思，脚步却迟疑地停住。克制着对黑暗的恐惧，向后走了一步，爸爸妈妈露了一丝笑，我的身体疼起来。

　　一定要活着，一定要活着，一定要好好活着……

　　向后每走一步，远离了光亮一点儿，身体就越发地疼痛。原来，往前的每一步是幸福，往后的每一步都是钻心的疼痛，可爸爸妈妈在笑，脑海中的两个面容似乎也是欣慰，那么再大的疼痛，我都可以忍耐。虽然根本不明白我为什么宁可自己粉身碎骨，也不要他们伤心，一步又一步，缓慢但艰难地向后退去……

　　眼皮好重，那种从骨子里透出的疲惫，流淌在四肢百骸间，整个人懒洋洋地温暖，只想呼呼大睡。可是有一种声音，命令自己的神经，要醒过来，哪怕只有一瞬间！她眯着眼，只来得及眨一眼，就听到自己师父惊喜的声音：“百草，你醒了！”嗡嗡嗡的，她根本听不到其他的声音，待到再度睁开眼，面前已经换了两张脸，她努力辨认着眼前的面容，终于同记忆里的名字叠合，“外公……方廷皓？”方廷皓不由自主地拉着她的手，狂喜答道：“是我！”外公和廷皓在这里，那其他人呢？她想着，脸上不自觉现出焦急的神色。似乎是读懂了她的意思，万琛已经回答：“我和廷皓，你师父……在这里，你方叔叔和小姨，还有婷宜都在你玫姨那边。”听到这句话，她这才松了一口气，眼前一黑，又昏了过去。

　　“百草？！百草？！！”瞧见她刚醒过来不过小小的一小会儿，又扭头无力垂下昏睡了过去，方廷皓、万琛、曲向南面容惊得毫无颜色，惊惧不定道，“吴医生！你快来看，百草又怎么了？！”也在病房里的吴医生不敢怠慢，快步走上前，帮戚百草做些简单的检查。吴医生眉心渐渐舒展开，长长舒了一口气，“情况有了很大好转，多努力刺激病人，我敢保证最迟病人会在一个星期后彻底清醒过来。”吴医生能做出保证，说明百草的病情有了很大的好转，这一消息似一缕阳光豁然照开满心深重。“看来你这位师傅真的给徒弟带来了好转的希望……”曲向南欣慰的笑意里漫出一丝苦涩与怅然，注视万老馆长道：“只是一件小事，百草是个孝顺懂事的孩子，不会让她外公担心的……”

　　方石基、方婷宜、沈柠从万玫的病房中过来，得知这一好消息也是喜不自禁。沈柠带了参汤来，正打算给万老馆长他们都盛上一碗喝，沈柠亲自给万老馆长端去一碗，万老馆长突然跟沈柠交代了一句：“给他也盛一碗吧……”这里没什么外人，沈柠自然是知道万老馆长说的他是指曲向南，这让方家所有人觉得不可思议，连沈柠都觉得震惊，虽然不明白万老馆长的用意，也厌恶到不想跟曲向南共处一室的地方里说话，但还是给曲向南盛了一碗参汤。

　　方婷宜给戚百草也喂完了一碗参汤，万琛才重新开口：“刚才吴医生你也听到了，百草差不多就是一个星期左右醒过来，今天的是你帮了很大的忙，这些天你就多过来几趟，争取帮百草早点醒过来……”曲向南本来想顾及沈柠的面子，可现在也只能硬着头皮答应下来。方婷宜一个失神，手中一滑，碗盏已经落在地上砸得粉碎。好容易病房中才有了稍微缓和的氛围，沈柠何等机警，即便心中对曲向南的事情心生不悦，也笑容满面道：“碎碎平安，岁岁平安！这么一摔，百草以后定会福泽绵延，岁岁平安如意呢。”万琛对孙女素来温和，亦不以为意，只含笑接纳了沈柠的祝福。沈柠见万老馆长也未过问，忙使了个眼色，方婷宜赶紧将残渣扫走。

　　病房内有几缕淡淡的乳白的烟雾弥漫着，随着扑入室的几缕夏风，袅娜如絮弥漫在房间之中。人的性命，何尝不是如这轻烟一般，说散，便散了。只是，不知道少女还要多久才能真正苏醒过来，幸好我们的一辈子还有很长，不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