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号夫妇之我们都没有做错》新夏之光

65、痛入骨髓

　　戚百草出了这么大的事，方婷宜自然帮时刻守在百草身边的哥哥告知了外公。外公急得如立刻就被滚水烫死的蚂蚁搬，从岸阳元武道协会里赶回来。陪同回来还有沈柠，万琛一把推开戚百草的房间门口失声道：“百草怎么样了？！”方廷皓让外公探身细看百草，百草换过衣服，头发犹是湿的，洇得颈下的香色弹花软枕上一片黯淡凌乱的水迹。面色苍白。万琛鼻尖一酸，眼眶已尽湿了。沈柠历来端庄自持，见百草如此情状也不由触动了心肠，默默轻轻拭一拭眼泪。万琛不说话，只冷冷看着方廷皓和方婷宜两个外孙，一一扫视过去。目光所及之处，方婷宜神色是不由自主的一凛，慌忙低下了头，而方廷皓只是盯着戚百草。

　　万琛收回目光再不看他们，道：“你们两个当哥哥姐姐的，是怎么照顾妹妹的？！”他的脸色越来越难看，直要闭过气去。方婷宜吓得身子猛地一抖，到外公跟前哭诉道：“外公……今天百草出事我们是真没注意到……今天是戚叔叔和叶阿姨的忌日……”万琛和沈柠的神色猛地一变，随即万琛满面痛悔，一张脸浑无人色，牢牢抓着孙女的手道：“原来如此……这是真的不能怪你和你哥哥了……连我都不记得了，我这个糊涂脑袋！”沈柠瞧见了，急忙扶着他，安慰着：“馆长，您也只是最近事情太忙，又有百草每日陪在您身边，才会把师姐他们一家人的日子给忘了……如今，只要百草没事就好，您放宽心。”

　　沈柠安慰着万老馆长，扶他下楼休息，出去前给方廷皓和方婷宜一个眼神。方廷皓跟方婷宜说：“你先下去陪陪外公吧……百草这里我来照顾就好了。”声音有些低迷的潮湿，方婷宜也不多说什么，走前还向百草那边投去一个担忧的眼神，然后直径下楼去了。

　　“呃……爸爸妈妈！”戚百草突然不安分的动起来，眉头紧紧地皱到一起，额头上开始出现细小的汗珠。方廷皓马上小心地握住她的手，试图让她安静下来。她的手指冰冷，凉得好像没有温度了一样，他的心忍不住抽痛起来——她肯定又梦到她的爸爸妈妈了，那个在她心里永远站着第一位的父母，即使这两个人在十年前已经不复存在，对她来说却永远是最重要的人。

　　但是，他只想用他剩下的生命和时间好好的来喜欢她而已，可是她似乎连这个机会都不给他……

　　戚百草梦到自己身处的地方变成了无边的火海，熊熊烈火燃烧着，似乎要把身边的一切吞噬掉。周围的家具发出噼里啪啦的响声，隐约间能听到熟悉的求救声。

　　爸爸，妈妈……你们在哪里……

　　不知道为什么，也许是烟熏的缘故，或者是害怕到了极点，就连眼泪也流不出来了……无边的恐惧围绕着自己，整座别墅火光冲天，她站在原地手足无措，直到，两个全身带着火焰的人冲自己摇摇晃晃的走过来，她才开始一步一步的向后退。

　　“女儿……女儿，我们好痛苦……女儿救救我们！”混合着燃烧的声音，从熟悉的声音她才分辨出来——面前全身带火手臂焦黑的两个人竟然就是自己的爸爸妈妈！

　　可是……可是他们好可怕，他们真的是自己的爸爸妈妈么？不要……不要过来！

　　戚百草终于渐渐稳定下情绪来，男生细长的睫毛慢慢颤动着，身边的灯光衬托出一种朦胧的意境，他微微附身，一个深情的吻轻轻地落在戚百草的额头上。良久，寂静的房间里传来男声叹息一样的告白：“百草，我喜欢你……”

　　……

　　醒来时已经是夜半时分，我昏昏沉沉醒转过来，身上出了一层又一层冷汗，黏腻地依附着身体。贴身的睡衣全湿透了，冰凉地贴在背心里，好似一个阴恻恻的鬼魂附在背脊上。夜半时电闪雷鸣，轰轰烈烈的焦雷自低回的天际滚过，带来的闪电照得天际刹那明亮如白昼，随即是更深的黑暗。忽忽的风吹得窗子“啪啪”直响，暴雨惊雷，带着水汽的风阵阵袭来，从半开的窗扇间卷入。我是“哇”一声惊醒，方廷皓忙起来将窗关好。我静静蜷卧于榻上紧紧拥住被子。盛夏的季节里，这样的暴雨在往往是不期而至的。可我痛恨！痛恨十年前的那天晚上为什么没有下这样的暴雨，如果有了那场暴雨，我的爸爸妈妈也许都不会被大火烧死……好像就有那么戏剧性，这十年间的这一天晚上，都会下起这样的暴雨，唯独却空了十年前的那一晚……

　　我7岁那年变得很怕雷声，尤其是电闪雷鸣的暴雨黑夜。一场磅礴的雨沉沉挥落在天地间，尘土的腥气，被如鞭的暴雨“哗哗”抽起。

　　“不要……不要！！！！”漆黑若大的房间里，犀利的尖叫声响彻在屋顶上，久久盘旋着……

　　眼泪温热，落在暗红的绸面上像一小朵一小朵颜色略暗的花，洇得丝绸越发柔软。越害怕，越不想有人目睹我的软弱和难过。人死不能复生？爸爸妈妈的魂魄到我的梦里来，竟是这样惨烈啊！这样想着，胸中愈加大恸。五脏六腑像被无数只利爪强行撕扯着，扭拧着。唇齿间的血腥气味蔓延到喉中，我强忍住喉咙里一股淡淡的腥甜之味，那粘稠的液体仿佛要从口中倾吐而出时，仿佛整个心肺都被痛楚着呕了出来。方廷皓轻轻拨开我怀中紧拥的丝绸薄被，他低声叹息，让我依偎于他怀中，转身背朝窗外，为我挡去刺目的电光。他轻声低语：“百草别怕，有我在。”我惊魂未定地掀开被子，散乱着头发。抬眼却是方廷皓温柔而心疼的脸，我的软弱和害怕在一瞬间无可抑制，抓住他的手臂，伏在他怀里低声地啜泣起来。方廷皓的心跳沉沉入耳，隔着衣服，他的温度暖洋洋传到她身上。

　　接着，房间外被一阵杂乱的脚步声打破了沉默。戚百草依偎在方廷皓怀抱里一动不动，时间在她身上仿佛定格了一样。“百草？！”异口同声的惊慌声，随即，几个人出现这间房间里，他们刚才听到她房间里那声凄厉的尖叫后，直奔到她的房间。

　　戚百草没有打算说话，静默了一会儿后，才缓缓开口：“对不起，吵到你们了……”语音嘶哑如裂帛一般，说话时显见十分吃力，方婷宜马上摇头说：“没什么，我们也只是在楼下坐着，都没睡……”她出了这么大的事，家里的人哪还有什么心思去休息？连沈柠教练今晚也暂住在家里，外公跟沈柠教练在楼下一直沉默坐着，听到那声凄厉的惨叫声直接比那外面的暴雨降雨的速度还快冲上来。

　　“孩子，怎么了？是刚才做噩梦了？”看着她虚弱的样子，万琛的心中有犀利的痛楚翻涌不止。沉默中，深沉的寂寞被无限的扩大出来。戚百草慢慢恢复神情，嘴角上扬扯出一朵淡薄的笑意似顶着料峭而开的娇弱迎春：“啊……是啊，是这样呢！梦到爸爸妈妈了，梦见他们被烈火烧焦的样子……真的，很可怕……”说着，她的身体微微颤抖了起来，用力地保住自己的双肩，戚百草努力稳定住情绪。万琛忽地眼皮一跳，倏然抬起头来，突兀冒出一句，道：“都怪我这个不中用的老头子！”沈柠一把按住万琛的手，急切道：“馆长，你别这么说，百草也没有怪你的意思，只是她现在情绪不好，说话没有注意分寸而已。”急忙把万琛拉回自己房间，生怕他又受到什么刺激。

　　“百草……别害怕，有我在。”说这话，方廷皓缓缓地拥住戚百草，把手指伸进她的头发里，“百草不用再想了，不用害怕了……”声音却愈加温柔，那样温柔，几乎让人想依靠下去。“百草，你忘了？还有一年就回有新一届的元武道的世青赛了，你不是答应过父母一定会成为世界冠军，怎么不选择好好活下去，折磨自己，让自己白白又错失一次机会？”戚百草沉缓了气息，微冷的空气被她深深吸入胸腔，呼吸间有锥心的焦痛，每一次呼吸，都是一次割裂般的痛楚。可是再难再痛，我依旧要活下去。为了我对在天堂的父母的承诺，我不能死；为了我的父母，我不能死；为了我现在的家人们，我不能死。我要活着，一定要好好活下去。脑中像有一根雪亮的钢针狠狠刺入又缓缓拔出。那样痛！然而越是痛我越是清醒。我不应该是曾经会因为伤心而颓废自弃的戚百草了。百草沉静道：“你放心，我再也容不得自己去死。”眸光似死灰里重新燃起的光亮。方廷皓牢牢扶住她，微笑道：“这才是我认识的百草……”

　　“我陪你一起睡吧，你今晚不会再做噩梦了……”方廷皓自说自话侧躺到床上，帮戚百草把头挪到了他肩膀上，唇边蓦然有了笑意，胳膊也真真切切地搂在了她身上。他用下巴蹭着百草的额头，百草看着他血丝密布的眼睛，心中满是暖意和心疼：“别像小时候耍无赖行不行？都长那么大了，你躺在我房间里睡觉被别人听了，会说我们两个多少闲话？”因为我不能休息，此时说着话，方廷皓已经闭上了眼睛，睡意浓浓。百草忙放下一切心思，柔声说：“好吧，这次可以，下不为例了……”方廷皓原本的倦意一扫而去，眉宇舒展，带着笑意睡去。她的头往他怀里缩了缩，听着他平静绵长的呼吸，心里的安心比之前的寂寞更加无限地扩大开来。

　　万琛自进门就一直闷声坐着，脸色不断地灰败下去，他用力闭一闭眼睛，突然硬声道：“都怨我！都怪我！好端端的为什么就在那天身体不好？！”沈柠只好整夜好说歹说让万琛放宽心，老人一夜无眠，心口痛得让旧伤的位置也隐隐作痛，是在做出赎罪？还是折磨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