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号夫妇之我们都没有做错》新夏之光

64、夏天的噩梦

　　新的一天，贤武道馆一天的早训即将结束，可一向准时的戚百草还是没有出现。方廷皓没打通戚百草的手机，只好去问妹妹方婷宜：“婷宜，你今天早上有见过百草了没？”方婷宜也不知道：“我出门的时候百草就不在家了，我还以为你和她是一块出门的。”

　　心里有一种强烈的不安感觉在被放大，像在心头上放着一个放大镜让热度慢慢烧灼着柔软的心脏。

　　急匆匆换下道服，开车回家，大道沿途只有浓郁树荫，没有人烟。银灰色轿车一路安静疾驰，到了弯道底下，方廷皓隔着玻璃按了按遥控器按钮，欧式铁门应声而开，戴着白手套的年轻保安立刻迎上前来一左一右将铁门拉到最大边缘，让轿车顺利通过。停好车时，佣仆早已等候在车位附近，管家见方廷皓下车，恭敬叫了一声少爷好。一群人紧跟着方廷皓的脚步朝绿化掩映深处的那栋别墅走去。“百草到底在不在家？”方廷皓的声音稀释在焦急的步伐中，染上一种淡淡的焦虑。“回少爷，百草小姐今天是早上5点多就离开了方宅，到目前为止还没回来。”

　　到她房间看看，发现她的手机被扔在羊毛地毯上，难怪一直打她手机她都没接。原来她根本连出门的时候都没带上手机在身上，但也越想越不对经，她照理来说不会起那么早出门的，而她的手机会为什么扔在地毯上？

　　方廷皓点开手机屏幕，却跳出一段无音视频，视频画面是轰然燃烧起来的一片火海，上面显示的日期真真让他从不明就里的混沌中彻底惊醒过来。他握着手机奔下楼梯，重新开车一路飙车，在车上又联系了妹妹婷宜：“喂婷宜！”接电话的方婷宜听到手机里哥哥好似紧绷到下一刻就要崩塌的惊慌脆弱的声音，也让她不自主开始心慌起来，“哥，怎么了？”

　　“婷宜，你马上到百草最常去的几个地方去找一找百草，如果找不到就来一趟松柏道馆。今天是8月4号，百草肯定失踪了，说不定她会……”

　　电话里，哥哥的话还没说完就挂断了，可也让她明白了今天百草可能会发生怎样惊险的大事……又来了！那个关于夏天的噩梦！属于百草最绝望的噩梦！

　　开车超速来到松柏道馆，道馆里唯独还有若白、徐千泷、胡亦枫在为道馆挑战赛的半决赛做训练。方廷皓几乎是飞奔进练功房，卷着一层紧张的风暴，“若白！你今天有见过百草吗？！”若白撞上他眼底的风暴，有被狠狠吓了一跳，心知肯定出了什么大事：“没有。出了什么事？”觉得心被高高悬起，扼得自己难受。方廷皓一口气滞在胸口上，心仿佛被一根无形的线缠住了，一步步地追随无法得知的消息，那线一寸寸地收紧。“今天是百草父母的忌日……”怎么会这样？若白清晰地听到心里曾经坚固的东西正在被打碎，这种破碎的声音让他感到害怕恐慌。三年过去了，他们几个孩子已经慢慢开始淡忘了这个令人紧张无比的日子，可是……百草她还是记得，仍旧不肯放过她自己……

　　必须要以最快的速度找到百草！这个念头一冒出来，立刻主宰了他的行动。他不知道自己哪里生出这么大的力气，竟然一下子抓着方廷皓的手臂，“我陪你去找！”两个人直接马不停蹄往道馆外跑去，他们身后回响着胡亦枫震惊的声音：“若白！你去哪儿？你不训练啦？！！”训练？如果失去了她，即便是一个叱咤元武道的世界冠军又如何！

　　上了车，方廷皓把自己的手机给了若白，“马上打电话给婷宜，问她到底有没有找到百草。”接通了婷宜的电话，而婷宜也没有找到百草。“我们现在去哪儿找？”方廷皓开车不仅超速，而且还每次都闯了红绿灯，即便心里知道这样开车驾驶是不对的，可他们两个男生心里已经顾不得违反了交通规则。只想着，快一点儿，再快一点儿，他们是在跟时间赛跑，跟戚百草的行踪做较量！

　　“去戚家墓地。”如果百草还是保持着过去，那么她一定回去看望自己的父母。

　　将时针往回拨4个多小时，戚百草来到了这阔别快四年的地方，好在公车站的位置没变，公车路线也没有变，轻易地就找到了。好像有人说过，要真正了解一个城市，只要你多坐几遍公车，因为它会带你经过这个城市所有蕴含生机的地方。戚百草看着正在穿行的山间水泥小道，清晨山间雾气濛濛中这个小山模糊不清，一如她现在的心情，可惜她没有心情去欣赏，正因为她要去的是掩埋生机到冰冷地下的地方。不是清明这样拜祭的时节，山上几乎没有人，爬到父母的墓碑前，戚百草已经有些喘，她蹲下身放下带来的祭品，将一束紫凤凰放在墓碑前。然后她坐在父亲母亲的墓碑旁，头靠在碑上，就像父亲母亲在世的时候父母女三人聊天的姿势。戚百草现在也在和爸爸妈妈聊天:“爸爸妈妈，这么久才来看你，你不会怪我吧？其实我一直不想相信……”

　　“我可能太懦弱了，接受不了。为什么明明我去别墅玩的时候还是活生生的人陪着我，现在却是一块碑？我老觉得，只要我不回自己的家，你们就还活着似的，我还记得我们一家要去别墅度假前你给我买的提拉米苏蛋糕……那味道根本没有以往的甜……”公墓照片上和百草有几分相似的年轻男人自始至终亲切地微笑着，百草抓着衣袖擦了擦照片：“爸爸，这张照片还是你大学时候的吧？别以为用这么年轻的照片，就可以冒充年轻鬼。你当妈妈当初看上你就是因为你比别人长得稍微好看一点？”山间笼罩着薄薄的雨雾，四周寂静得仿佛世间再没有声音，百草敲了敲墓碑：“妈妈你瞧，爸爸不理会我，你都不理我。”沉默良久，戚百草的眼睛渐渐变得像山间的雾一样朦胧。其实说到这里再也说不下去，不知过了多久，戚百草轻轻地说：“我什么都很好，你们不要担心我……我要走了，爸爸妈妈。我……好想下去陪你们……”

　　下山的时候，天已经大亮了。在山脚回望那快要消失在阳光与薄雾中的山头，仿佛已经是两个世界。

　　紧跟着就响起一阵格外刺耳的铃铛声，让人心烦不已。她的脚踝上竟系有一串红绳，那里尾端缀着细小的铃铛，随着她抗拒的奔跑，上下摇晃出细碎的光点。

　　……

　　车已经在路上开了三个钟头。阳光穿过车窗，暖暖的热度却捂暖不了照在车内的方廷皓和顾若白身上。车停在墓地山下，方廷皓和若白几乎是跌跌撞撞在山上寻找戚百草的身影，他们都有三年没来祭拜百草的父母，位置记得不太清晰，好不容易找到时，他们在看到墓碑边一束淡紫色的花时眼色微变，望了望四周却了无一人。

　　他们跑回山脚下，方婷宜开着车带着得知消息的喻初原也恰好赶到。“怎么样？有找到白草吗？！”喻初原身子栗栗作颤，而彼时静得只听见他急促不匀的呼吸，脸色苍白如一张上好的宣纸。“找！叫更多人来找！时间拖得越久，我们谁也不知道百草会做出什么傻事来……”方廷皓眉心微动，矍然变色，再抬头眼中已有一丝决绝。

　　但这件事不能到处宣张，方廷皓和方婷宜把贤武道馆所有弟子都派去找人，可这座城市那么大，而他们人手又那么有限，拖到了下午也还未找到人。

　　方廷皓抬起的眼眸沾染上无可褪去的忧伤与无奈，“去一趟落霞海滩……希望她真的在……”若白死死忍住指尖的颤抖，方婷宜抓着喻初原的手，指甲无意刻划过喻初原的肌肤，心中的痛竟比这还要痛得连一次喘息都是觉得翻涌着溃烂的血肉。

　　开车到落霞海滩，阵阵凉风吹皱了平静的海面,白天拥挤的人潮已离去,海浪一步又有一步地吞噬着沙滩上的脚印,汹涌的浪涛,向无声的沙滩,诉说着它的寂寞.艳丽的晚霞,像是打翻了的颜料,洒在天边,烘托着鲜红的夕阳.而夕阳却像喝醉了酒,投入了水中,晃啊晃的,把蓝色的海洋,都染成了耀眼的殷红.

　　落霞海滩，是百草父母命名的一处海滩美景地点，听长辈们说过几次，当初百草父亲向她母亲求婚的地点就在那。年少时的他们六个也常常会在夏日到那里去游泳，对那个地方还存下一些美好的记忆。

　　当他们赶到海滩边时，那里飘浮着一块不和谐的黑白点，像一个无根的浮萍漂浮在海面上，被无情的浪涛一次又一次击打。“百草？！”他们集体凄厉呼了一声，朝那个方向狼狈狂奔而去，戚百草穿着一身洁白的白裙子正脸正面浸泡在海水中，浓密的黑发浸泡在海水中像一张恐怖的蛛网笼罩她的身体。从水里捞出的她脸上倒看不出什么痛苦的表情，浑身是水，像是平日睡着了似的宁静安详。她的脸上有种奇异的青白。因整个人昏迷不醒，连那青白也是虚浮的，像覆在脸上的纱，飘忽不定。一滴水从她额前碎发滑落，径直划过腮边只微微晃动着不掉下来，一颤又一颤，越发显得百草如一片枯叶僵在海水间，了无生气。喻初原拼命地按着她胸口，将腹中的水控出来。方婷宜慌慌张张拿出纸巾擦拭她的额头，若白帮她搓热体温。

　　方廷皓与喻初原使劲按了一会儿，却没瞧见戚百草有任何反应，方廷皓眼泪滚烫地流下来，那温度几乎灼伤了他自己。“百草！你千万不可以出事！你不能再丢下我！！”声音凄厉而破碎，心中仿佛什么东西狠狠地裂开了，心里的某种纯白的希望被人用力踩碎，踩成齑粉，挥洒得漫天满地，再补不回来了。蓦地，方廷皓低下头，冰冷的唇碰上她的唇畔，一触就走，深沉难解的目光纠缠住她，低低地说：“求你别抛弃我……”喻初原和若白的神色骤然复杂而不分明，阴翳得如下雪前沉沉欲坠的天际……

　　只见戚百草口中吐出许多咸涩的海水来，眼睛睁开，眼珠子也慢慢会动了。她呆呆地瞪了半天眼睛，终于迟疑着问：“方廷皓？” 三个男生同时想伸手扶戚百草，快触碰到我的脸颊时，又同时停住，顿在了半空。方廷皓侧眼看向喻初原，喻初原眼中因戚百草苏醒的喜悦退去，满是苦涩，脸上却是一个暖暖的笑，手拳成拳头，上面的青筋隐隐跳动，一寸寸地缩回了手，骤然转身拉着方婷宜和若白：“我们去把车开过来，百草需要到医院里好好看一看……”方廷皓小心翼翼地环抱着她，他的双手紧紧扣拢着，胳膊却不敢用力触碰到她。这是一个宣布保护和占有的姿势，可貌似坚强下却藏着不确定和担心。戚百草努力把头向方廷皓靠去，却动作迟缓，方廷皓忙帮百草把头挪到了他自己肩膀上，廷皓拥百草入怀，他的怀抱那样温暖，似乎能为她抵御住这世间所有的风刀霜剑。连他的气息亦一如从前，清爽热烈的阳光气息，只愿叫人沉溺下去，沉溺到死。

　　戚百草的脸色泛着不健康的潮红，双手用力攥住方廷皓的衣角，声音微微发颤，从胸腔里逼狭出来，“我不要去医院……”方廷皓的神色愈加悲戚下去，然而这悲戚里，戚百草已明白方廷皓的认同与懂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