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涩之恋》正午月光

53、第 51 章

　　仁心医院的办公室里，林涵一件件地将自己用过的东西归拢起来，桌子上的相框里有他少年时的照片，倚在身边的林青笑的温暖纯真，那段时光终于成了他生命中拥有过最美好的回忆。
　　折起相架，将它放进背包，他的人生也要慢慢走远，继而永远消逝了……
　　桌子上还放着他的诊断报告，父亲请了几位专家，可诊断结果却是相同的，他们一致认为“无法手术”。
　　林涵比任何人都清楚这四个字的含意，他也曾接治过与自己病情相同的病人，强制手术的结果几乎等同于死亡，可以健康活下来的可能性极小。
　　手指慢慢抚过照片中少女阳光下美丽的笑容，他的青青从来都是勇敢的，就算受到再大的挫折也会努力爬起来，只有在他的面前才会将心里的脆弱显露出来。这样的她是他不能拒绝却又必须拒绝的。
　　背包里的玩具狗调皮地露出一条尾巴，将它拿出来，林涵看着它撅着的嘴和无辜的大眼睛，这副表情像极了生气时的林青。第一次出国的前夜，她也是这样看着自己，期待着自己的解释，可是他却什么都没有说。玩具狗的毛乱了，他伸手将它抚平，手指却留连在它的额头上久久不去，曾几何时，他也是这样抚着青青的额头，叫她“傻丫头”，她委屈地看过来，却仍抓着自己的衣襟不放，那时的她眼晴里只有自己……
　　夜色降临，光线暗淡，走廊里的灯亮起来，透过半开的门照进来，留下一条光影。
　　林涵坐在办公桌前，静静看着暮色降临，看着阳光一寸寸消逝，就像他越来越短暂的生命……
　　走廊上有脚步声响起，很急促，渐渐靠近，却又变慢。
　　办公室的门被轻轻推开，光影渐渐变宽变长，照在了林涵的身上。
　　门前，一个纤长的身影背光站着，白色的小礼服在光线下闪着柔和的珠光，闪亮的水钻像夜空里的星星，一瞬间，仿佛是童话里的小公主出现在面前。
　　“青青……”林涵惊讶地转身，看着白色的身影渐渐向自己走近。
　　夕阳在落在的最后一刻，还留下一抹粉红的霞光，照向林青迎向他的瞬间，乌黑明亮的眼眸里执着又悲痛：“为什么瞒着我？”她问，丝毫不容逃避。
　　“青青……”林涵轻声叫着她的名字，深深看着这张朝思暮想的容颜，心里却是喜悦与忧伤交汇，复杂难言。
　　林青看着他，心底的悲痛像暮色一样压下来，压的她透不过气来，身体颤抖起来。
　　“为什么还要瞒着我？”她问，有泪水涌上来，却被她忍住了：“夏医生都告诉我了，为什么你不让我知道？”他还要瞒自己多久？难道就这样一言不发地再从自己的面前消失吗？
　　林涵不语，却将自己身上的外套脱下来，披在了林青的身上。已是初冬时节，可是她却只穿着单薄的礼服跑来看自己，真是个傻丫头，傻到永远不知道照顾自己。
　　外套上有他的体温，还有熟悉的阳光味道，贴着林青冰冷的快要失去知觉的身体，心底有什么东西被这样的温暖包裹着，溶化的瞬间有不知名的情绪奔涌而出。十年的爱恋，三年的等待，误会下的分手，以及知晓原因后的遗憾，所有的一切在瞬间倾覆。
　　“林涵，我恨你……恨死你了……”有泪水流下来，林青抓住他的衣襟，就像小时候一样哭诉着抗议。
　　是的，她恨他，恨他给了自己美好的回忆却让自己等待，恨他打碎了她对爱情的梦想，却又要离开，恨他对自己隐瞒一切，甚至不说他爱她……
　　林涵握住她冰冷的手指，将她的人拉向怀里，轻轻抱在胸前，她的短发上有他熟悉的清甜味道，是他生命中最值得回忆的过往……
　　“青青，你爱我吗？”林涵闭上眼睛环抱着她，低声问。
　　爱吗？林青睁开朦胧的眼睛，她喜欢他的拥抱，喜欢他的声音，喜欢他的笑容，喜欢他的一切，这算不算是爱情？
　　林涵没有等待她的回答，却继续说：“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你的心里一定是喜欢我的一切，把我看成最亲近的人，不论有伤心的还是快乐的事，第一个一定是想和我说，是不是？”
　　林青不语，他是知道她的，一直都知道……
　　林涵笑了，黑暗里他的笑容尤如天使般温和美好，却掩不住淡淡的失落：“青青，我的傻青青……”他轻声低喃，继而语气却低沉下来，轻轻拉开林青，深深地看着她的眼睛：“曾经我也以为这样的感觉就是爱情，可是现在我却有了新的看法。”
　　他想说什么？林青疑惑又有些紧张地看着他，心里有什么在萌生，可是却太微小，以至于她抓不住。
　　林涵继续说：“我们都没有经历过爱情，所以不知道它究竟是什么，于是以为这样的了解和关心就是所谓的爱情，我们守着它，不肯接受新的感情，有时候甚至拒绝相信别人的爱慕，自以为是的爱下去。可是却不知道自己固守着的并不是爱情，只是相处已久的友情与亲情而已……”
　　林青看着他，一时间仿佛无法消化他的想法，不是爱情吗？只是友情和亲情？为什么，他为什么会这么说？
　　林涵猜到了她的疑虑，目光慢慢垂下来，苍白的面容有柔和的笑容：“你可以回忆一下，我们在一起时，你会有心跳的感觉吗？会不会一天不见面就会想念？牵手的时候会紧张的喘不过气来吗？”
　　林青沉默了，她和林涵之间仿佛生来就应该在一起，自己和他在一起很舒服，很幸福，所有的一切都是理所当然的，她从未想过这些问题。
　　“想不起来是吗？”林涵看着她，暮色降临了，看不清他的表情，但他的声音却温柔而清晰地传来：“其实不是记不起，而是和我从来不会有这种感觉，而你和别人在一起时却会感受到这种不同。”
　　记忆飞快地旋转着，林青想起了和魏成晨在一起的情形，每一次接近都让她慌乱不已，他温柔坚定地接近，男性的气息环绕在身边，让她无处可逃，心跳不由自主地加快，一切都不同了……
　　难道说这才是所谓的爱情？林青抬头看着林涵，他的目光温和地看着自己，对她来说就像阳光和空气一样自然，这样的感情不是爱吗？
　　林涵看着林青，看着她目光的中怀疑和犹豫，心里已经有了定论，可仍摆脱不了酸楚。终于到了这一天，他揭开了她心底最深处的情感，也将自己彻底打入了永不超生的地狱。
　　闭上眼睛，小时候的一幕幕还在眼前，他爱上了她，而她……也以为自己爱上了他……
　　“青青，和魏成晨在一起，你幸福吗？”他终于还是问出了这句话，这是他放弃一切所期望得到的结果。
　　幸福吗？林青有些茫然地回忆着，从相识以来的点点滴滴梦幻般地掠过，却将心里装的满满的，就算在此刻，她也无法否认，不论以前发生过什么，和魏成晨这样的男人在一起，她感受到的一直是越来越多的快乐。
　　所以，她终究还是幸福的。
　　林涵温柔地注视着她，目光轻而柔和，仿佛从小时候起，他就这样看着她，这么久了，他仍是可能看到她的内心，甚至比她自己看的更加清楚。
　　“林涵……”林青抓住他衣襟的手仍没有放开，可是却失去了那份坚决。
　　为什么人总要到了最后的关头才会明白自己的心？为什么总是在迷茫了许久后，才找到想要到达的终点？
　　阳光消失在地平线上，连最后一抹霞光都散去了，林涵却微笑起来，只有在她的面前，他才会笑的如此纯粹，在经历了生与死的轮回后，心中能留下的只有真爱，哪怕永远无法得到相同的回应，他也会爱到生命消逝的那天为止。
　　他抬手轻拂她的短发，就像以往对她做的无数次一样，留连，再留连……
　　他永不后悔爱上她，也永不后悔将她交给另一个人，只要她能幸福地生活下去，他的存在与消失又有什么意义呢？
　　就像现在，她因为关心自己，甚至没有穿一件外衣就追来，这样的感情他已经满足了，哪怕内心再贪婪，也不会让她知道他的奢望。
　　“青青，放心……”林涵俯身轻轻拉住她的手：“我答应你，永远不会轻易放弃生命，哪怕得到再坏的结果，都会勇敢生活下去。所以不要担心我，你需要关心的，只是如何能更加幸福，这才是最重要的……”
　　爱情是什么？这是一个问题。可是这个问题在林涵这里，却十分的简单，只要她幸福……
　　命运可以夺走他的健康，夺走他的幸福，可是却永远夺不走他的爱情，即使他永远离开这个世界，只要她还活着，他就是幸福的。
　　林涵，林涵……
　　无数次叫他的名字，却永远没有此时叫的痛楚又深刻，他用自己的生命将他们共有的记忆永远封存在最美好的时光里，不论何时，只要开启它的时候，就会有幸福破茧而出，这是他留给她永恒的，爱的礼物。
　　冬夜寒冷而漫长，林涵的车子里却温暖如春，林青裹着他的大衣默默出神，偶尔看向正在开车的林涵。
　　他微笑着回视着她，没有忧郁和伤感，深褐色的眼睛里有的只是温柔的笑容，他不要她伤心，也不要她看到自己悲伤的样子，所以只能微笑，直到不能再做这个动作的那一天为止……
　　车子停在了魏成晨公寓的楼下，林涵打开车门接她出来。
　　林青有些茫然地下了车，环视四周后，才想起自己今天竟然没有通知任何人就跑了出来，连电话也没有带。
　　林涵将她带到电梯间，替她拉好外套，按下了电梯按钮。
　　林青抬起头，却看到了他浅浅的笑容：“对不起，我还没有大方到亲自将你送进他的怀里……”他解释着，目光沉静如水：“所以，你只能自己上去了。”
　　灯光很柔和，照在林涵的脸上，梦幻一般的美好，他转身离去，灯光感应到他的脚步渐亮，直到他走远，又慢慢恢复了黑暗。
　　有车子发动的声音传来，同时电梯也打开了门，林青走进去，门慢慢自动合拢，然后上升，她的人生终究要走向另一条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