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0°的世界》牧溪女

2、男神来了

　　“老龚，赶紧起来，超世来开宣讲会啦！”一大清早，吴静怡就从外面冲进寝室，“哗！”地一声拉开龚文文的床帘，把她摇醒。
　　为了埋葬黑暗的昨天，龚文文昨晚睡得那叫一个沉，一下子被自然光和吴静怡的大嗓门儿弄醒了，还有点起床气。她把手臂搭在眼睛上，撅着嘴埋怨道：“干嘛呢，大早上一惊一乍的，上午又没课，都不让人睡个好觉！”
　　“你不是找工作吗？投了那么多，要不就是别人没回你，要不就是你看不上人家。现在工作都找上门儿来了，还躺着呢？”吴静怡把龚文文的手拿下来，语重心长地说。
　　一听找工作，龚文文来了精神，正要仔细问，旁边床帘里传出了彭小兰带着怒气的声音：“有完没完啊？晚上不消停，一大早上又来叫魂，失恋了都不让人休息，我欠你的吗，吴静怡？”
　　“不是我抢的啊！”吴静怡举起双手作投降状。龚文文被她的反应逗乐了，马上含着下巴，忍住笑。彭小兰一把掀开床帘，用两只红肿得像灯笼的眼睛瞪着吴静怡，一看就是哭了很久。吴静怡抿着嘴，用手做了个封嘴的动作，表示“休战”。彭小兰眼泪刷刷地从上铺掉下来，在地上砸开了花。龚文文跟吴静怡互相看了看，意识到事情的严肃性。两人同时走到彭小兰旁边，坐在椅子上。
　　“什么时候的事儿呀？”龚文文递过去几张纸巾。
　　“就昨天晚上，电话里说的！”彭小兰哭得更伤心了。
　　“什么原因啊？”龚文文继续关心道。
　　“说是毕业就分手呗！”彭小兰特别委屈。
　　“这理由霸气啊！”吴静怡感叹道。龚文文朝她挤了挤眼睛，示意少说话。
　　彭小兰继续哭诉：“刚追我那会儿，天天跟在屁股后面说喜欢我；我要不理他，他晚上都睡不着觉起来发状态；我朝他发脾气，他就哄我，说我是磨人的小妖精。”
　　“咦……”吴静怡觉得肉麻，打了个冷颤。
　　彭小兰顾着伤心，没理她，继续说：“追上我了呢，慢慢地，打电话、微信都少了，我生气也不哄我，还说我无理取闹。成天就知道打游戏，说没时间陪我。有一次还让我撞见他跟另一个女生逛操场。你们说，男人成天都在想些什么呀？怎么说变就变了呢？”
　　“这只能说明他没有那么喜欢你。估计只是一时有新鲜感。人都是这样，得不到的总在骚动，得到了就有恃无恐。”吴静怡开启了情感专家模式。
　　“那……”龚文文小声问道：“你们没那个什么吧？”
　　“呜呜……”彭小兰抱着双腿，把头埋进膝盖，哭得稀里哗啦。
　　“哎呀，你怎么这么傻啊，也不多相处相处！”吴静怡责怪道。
　　“他当时只是说想看女生的内裤是什么样的，谁知道就……呜呜……”彭小兰抬起头，一脸委屈。
　　经常听说男生是用下半身思考的动物，会跟不喜欢的女生上床；但都上床了，至少说明下半身喜欢啊！难道是男女生对“喜欢”的定义不一样？那要是之前喜欢，然后又不喜欢了呢？这件事也没办法写入规定，什么是喜欢？喜欢多久？不喜欢了怎么办？作为九零后的女生，同时接受了传统和现代女性的价值观。“始乱终弃”这样的词显得老掉牙；“□□自由”又觉得还是停留在理论层面。分析别人的事思路倒是清晰，要真自己遇上了，估计也是不知所措。三个年轻的女人，一起沉默了一分钟，像是为彭小兰逝去的爱情默哀，又像是在思考自己的感情将何去何从。
　　龚文文突然想起了找工作的事，赶忙问吴静怡：“猪儿，你刚说超市招人，兼职吗？促销员？”
　　吴静怡也回过神来：“哦，对……不，不对，什么兼职呀，是全职。”
　　“你说的是超世公司吧？”彭小兰擦干眼泪问道。
　　“嗯嗯，很有名的家族企业，就是在C城起家的。确实主要经营超市，有实体店也有网店。还涉及房地产、旅游等其它行业。”吴静怡解释道：“这次主要针对应届毕业生，是管理岗位。听说这家公司很俏，已经三年没来我们学校招人了。这次来全靠我们学校毕业的学长乔峰，他现在混得好，来关照学弟学妹。最重要的是，‘乔帮主’可是出了名的大帅哥，男神级别的，机会难得啊！”不愧是“猪家大小姐”，从小在市场上摸爬滚打，出去溜达一圈带回来巨大信息量。又是超市那点事，完全就是一条街上的邻居。
　　“真的呀？”龚文文一下子有了精神，“那我们得去看看，这算是毕业前最好的一次工作机会了。兰兰，咱一起去。”
　　“就是，有句话怎么说来着：‘情场失意，职场得意’！去碰碰运气，要真进了，咱们就走女强人路线，不靠那些臭男人！”吴静怡补充道。
　　“瞧把你美得！”龚文文和彭小兰异口同声地对着吴静怡说。三个女孩一起大笑起来。
　　一路上有说有笑地来到大教室门口，她们一下子就傻眼了——朝里望去，黑压压一片，墙边都站满了学生。后门口也被堵得严严实实。看看时间，也才晚了几分钟。
　　“现在的就业形势这么严峻啊？这可怎么办？”吴静怡发愁地看着两个同样惊讶的室友。
　　龚文文想了想，说：“猪儿，去把你单反拿过来。”
　　“拿单反干什么？”
　　“叫你拿你就拿嘛。”
　　“好吧。”吴静怡满是疑惑地往寝室方向跑去。
　　“顺便带两个像样的笔记本啊！”龚文文用手作扩音状，朝吴静怡的背影喊。吴静怡边跑边举着右手比出“OK”的手势。
　　“这是要干嘛啊？实在不行就算了，我反正已经拿到一个OFFER了，这听了宣讲会，还指不定能不能参加面试呢！”彭小兰也不明白龚文文的意图，就要打退堂鼓。
　　“多个机会嘛，找工作也是大事，多给自己点选择总是没错的。我有办法让我们都进去，还有座位！”龚文文朝彭小兰眨了眨眼睛。
　　“文文啊，我有时候真挺服你的。人长得漂亮，又懂事。学习打工两不误，听说你大学期间的生活费都是自己挣的呢！哪像我，怕苦怕累的，别说坚持打工了，让我去超市站两天我都吃不消。”
　　“别这样夸我，都要骄傲了，”龚文文笑道，“我这叫穷人的孩子早当家。你也有你的可爱啊，以后找个好男人疼不就行了。”
　　“找男人这事儿，我得缓缓，且伤着呢！不过真要找，一定要对我好的，一直对我好！”彭小兰扬着脑袋，微微一笑。
　　“嗯！”龚文文使劲地点了点头，“必须的！”
　　说话间，吴静怡已经气喘吁吁地跑回来了，把单反递给龚文文，又从胳肢窝抽出一本笔记本递给彭小兰。
　　“辛苦了，猪儿！”龚文文笑着摸了摸吴静怡的头，“走吧！”三人风风火火地从后门走进大教室。
　　“哎，同学，麻烦让一让啊！”吴静怡一路走一路喊着。
　　龚文文仔细观察周围，走到第二排，停下，蹲在坐在边上的同学旁边，压低嗓音，故作神秘地说：“同学你好，我们是学校新闻部的，能借个地儿吗？我这两位同学需要作宣讲会记录。”
　　“新闻部的怎么现在才来？我们可是提前了一个小时进来占的座儿呀。”这个女同学不乐意了。
　　“刚才不是采访乔峰学长了嘛。同学，通融通融，回头给你学长的照片儿！”龚文文陪着笑脸说。
　　一听乔峰学长，女同学立刻换了态度：“本人特帅吧？说好的哦，待会儿学长演讲的时候，记得拍我和张学长的合影！”
　　“没问题！”龚文文连连点头。
　　“哪个学长啊？”旁边的男同学一脸茫然。
　　“哪有什么学长？没看见人家新闻部的在工作啊，快起来，配合配合！”女同学拉着男生让出了座位。
　　“哎，这……好不容易占到的！”男生依依不舍却又无可奈何地站了起来，两人一起站到了墙边上。女生满眼期待地盯着讲台，盼望着男神的出现。龚文文立刻朝吴静怡和彭小兰招了招手，两人兴奋地挤到前面，偷偷地竖起了大拇指，坐下了。煞有介事地翻开笔记本开始作记录。龚文文则到旁边开始拍照。
　　站在讲台旁边的就业指导老师看见第二排的动静，不高兴了。趁嘉宾停顿的机会，大声说：“同学们都安静点儿啊，人林总在发言呢，叽叽喳喳的，学校教的规矩都去哪儿了？”
　　台上的人随和地笑了笑，说：“没关系，我嗓门儿一向大，自带扩音效果；学校的规矩我也忘得差不多了，毕竟也是上了年纪的人了。”他故意作了个悲伤的表情，惹得台下一阵哄笑。他接着说：“不过我们企业的规矩是，工作能力和业绩，就是对领导最好的尊重。”台下响起了一片热烈的掌声。龚文文也觉得精彩，连续拍了好几张。
　　吴静怡仔细观察了这“林总”。他的年龄估计也就二十七、八。长相一般，中等个头。打扮倒挺讲究：梳着莫干头，西装的款式也并不拘泥。粉红色的领带格外显眼，西裤是九分的，透着几分时尚和休闲。说话不温不火，连本该有点煽动性的演讲都是慢条斯理娓娓道来。总的来说，不帅，但有型，有味道。而且年纪轻轻就担任企业高管，一定是有背景的。吴静怡被这个“有型有款”的林总深深吸引住了。旁边的彭小兰此时已经无聊得开始翻手机。
　　“关于市场部的介绍和所需专业的学生，我已经讲完了。刚才秘书通知说你们的乔峰学长已经赶过来了，下面请‘乔帮主’为大家介绍技术部的情况。谢谢大家的收听！”林总张开双臂绅士地鞠了个躬，踱下讲台，坐到了第一排，拧开矿泉水瓶，喝了口水，位置在吴静怡的斜前方。
　　吴静怡激动得心狂跳。从林总身上传过来的淡淡的男士香水的味道更是让她兴奋不已。她闭上眼睛，猛地吸了一口这香气，感觉自己沦陷了。
　　乔峰从门口走了进来，朝大家鞠了一躬，走上讲台。台下立刻响起了雷鸣般的掌声，还有尖叫声、呐喊声：“乔峰学长好帅！乔帮主威武！”
　　乔峰做了个让大家平静下来的手势，开始发言：“各位学弟、学妹们，你们好！我是乔峰，沾名人的光，承蒙大家错爱被叫一声‘乔帮主’”。台下传来整齐的笑声。“实际上呀，我是你们的老学长了，从母校毕业已经五年了，因此在校的同学都没见过我。但是我始终记得自己是母校的人。在这里有太多的回忆，得到过，也失去了。至于失去嘛，你们懂的，女朋友什么的，呵呵。”
　　大家又笑了，台下有大胆的女生问：“那乔帮主，你现在有女朋友了吗？没有的话把我领走吧，这样就‘失而复得了’！”
　　“有的话也把我领走吧，我可以等，超市里都是我帮我妈排队的！”另一个女生也跟着起哄。大家都被这两个女生逗乐了。
　　乔峰也笑了，想不到现在的九零后女生都这么奔放，他接道：“你们是在太抬举我了，我就一普通技术宅男。咱们言归正传，技术部呢，主要是给公司线上市场做技术支持，当然也有设备的日常维护工作。对专业要求高。性格方面希望是比较踏实、有耐心的人。有符合要求的同学，可以登录超世公司官网，到招聘入口先进行网申，通过的同学将进入一面、二面，最后拿到公司的OFFER……”
　　“真是太完美了！”龚文文一脸花痴地看着乔峰，连续按快门儿，“拿这照片去卖应该赚得不少吧！”工打得多了，满脑子都是生意经。龚文文晃了晃脑袋，让自己清醒点，不能亵渎了男神，然后又偏着头欣赏起乔峰。
　　宣讲会结束了，一大群学生围住了乔峰。
　　“文文，咱们也去找学长问问题呗。”吴静怡拉着龚文文的手。她其实是看见林总在一边跟人事处李总讲话，找借口想靠近他。
　　“唉！”彭小兰叹了口气，“我想进的财务部一个人都没来，你们慢慢问，我回寝室补觉啦！”说完她抠着手机走出了教室。
　　“老龚，陪我呗！”吴静怡拉着龚文文的手，撒着娇。
　　“好啦好啦，我正好也想进人事部，负责人在那边，我们去问问吧！”龚文文指了指李总的方向。
　　“老龚你真好！木马！”吴静怡心里乐开了花，扑上去亲了龚文文一口。
　　“口水！”龚文文一脸嫌弃。
　　这引起了林总和吴总的注意，他们把目光投了过来。尤其是李总，这个三十出头的女人，有着职业女性特有的犀利眼神和强大的气场。龚文文忙松开吴静怡的手，整理了一下头发，跟吴静怡一起走了过去。
　　“李总您好！我叫龚文文，特别想进公司人事部，也是您的粉丝，能指导一下我写简历应该注意点什么吗？”
　　李总微笑回答：“只要内容真实，自我阐述部分态度诚恳，语言精练，能突出个人特长即可。”
　　“明白啦，因为大家资历都差不多，个人特长才能吸引企业，谢谢李总！”龚文文得到“高人”指点，激动得连连点头。
　　“不客气！”李总又露出职业女性的微笑。
　　“你是学校新闻部的吧？刚看到你一直在拍照。”林总指了指龚文文的单反。
　　“哦……这个嘛，没有啦，个人爱好。”龚文文不好意思地说。
　　“哦，那正好，帮我和李总来张合照吧，我们也好回去交差，可以吗？”林总继续用他富有磁性的嗓音请求道。
　　吴静怡在一旁听得两腿发软，“怎么能这么性感呢？”她痴痴地望着林总。
　　“当然可以！”龚文文拿起相机，半蹲在林总前面。林总轻揽着李总的肩膀，露出很阳光的笑容。
　　“我也是李总的粉丝，可以跟您照一张吗？”吴静怡赶紧凑到李总跟前。李总点了点头，照完后，吴静怡接着说：“还有林总。”
　　龚文文立刻心领神会。林总做了个邀请的手势，吴静怡一阵狂喜。
　　“再靠近点儿！”龚文文说道。林总乖乖地往吴静怡身边又站了站，吴静怡兴奋地挪着小碎步，恨不得钻到林总怀里去。
　　走出教室，龚文文一把逮住吴静怡的手臂：“快点儿，老实交代，是不是看上人吴总啦？”
　　“很明显吗？”吴静怡惊讶地问。
　　“还能再明显点儿吗？我一直在照相，你的可耻行径已经全部被我拍下来了。”
　　“哎呀，讨厌死了！”吴静怡捂着脸，快步走到前面去了。
　　“太阳打西边儿出来了啊，我们猪大小姐居然会害羞。”龚文文感到不可思议。她和吴静怡抛开中学时期的分别，认识也有十多年了，这个大神经姑娘从小就没矜持过。小时候，见到喜欢的男生就要强吻人家，不喜欢的就暴打一顿；长大了后，什么样的男生都能发展成哥们儿，荤段子也是张口就来。还真没见过她对那个男生害羞成这样，合个影都要“抛砖引玉”。以前总担心她怎么嫁得出去，现在看来，出来混迟早要还——一物降一物啊！
　　“哎，猪儿，等等我啊！”龚文文追上去，故意逗吴静怡：“原来你喜欢这一款啊，聊聊，聊聊呗！”
　　“一边儿凉快去！”吴静怡娇嗔道。两人一路打闹着回到寝室。
　　“大当家，快开门！”吴静怡戳了戳龚文文，小声地说。龚文文轻轻地掏出钥匙开了门。彭小兰果然在床上躺着。许思的桌上放着一束玫瑰花，还有一口袋零食。彭小兰听见有人回来了，拉开床帘。
　　“没睡啊？”龚文文问道。
　　“嗯，睡不着。”
　　“许思回来啦，人呢？”吴静怡拆开一袋薯片吃了起来。
　　“出去了，说是学妹给她送蛋糕来了。”彭小兰答道。
　　“女神就是女神，男女通杀啊！”吴静怡羡慕道。
　　“谁在说我坏话呢？”门开了，许思回来了，手里拿着一块抹茶蛋糕。
　　吴静怡见了立马冲上去，一边接过蛋糕一边说道：“说谁的坏话也不能说你的呀，咱寝室的骄傲，电商系的女神，女人的楷模！据说长得美的都喜欢请人吃蛋糕！”说话间，吴静怡已经自觉地抠开了盒子，把蛋糕放在自己的桌上，“不怕长胖的都来啊，我先帮大家试试。”
　　许思无奈地笑了笑，她已经习惯了吴静怡的歪道理，还学会了怎么回应她：“就你这嘴，不吃蛋糕都又油又甜啦！”其他两个女生也笑了。
　　“对了，”许思接着说：“五一大家都有空吧，我请你们到山庄泡温泉。”
　　“有约会，去不了。”彭小兰可惜地摇了摇头，语气间又像是在炫耀。
　　“这么快就有约会啦？”龚文文感到很惊讶，说好的“缓缓”呢。
　　“也是偶然机会认识的。”彭小兰解释说，又问许思：“有温泉票吗？可以给我两张我自己去不？”
　　“有的。”许思转身从包里掏出两张递给彭小兰。
　　吴静怡大大地翻了个白眼，扯了一下龚文文的衣角：“咱真是白当居委会大妈了，看人家过得多滋润！”龚文文也无语地笑笑。
　　“那你们俩呢？有空吗？”许思又问。
　　“思思啊，这局估计是组不成了。我这学期还没回去过，家里的老父母都扶着门框，眼泪汪汪地盼着我呢。要是这假期再不回去，估计会因为‘没有良心’而被断口粮了。”吴静怡放心蛋糕说道，嘴边都是奶油。
　　“我更不行了。店里只有我妈一个人，五一估计更忙不过来。谢谢你啊，思思。”龚文文也放下蛋糕回答道。
　　“好吧，只有我自己去咯。”许思有些失望，“我们一个寝室难得聚一块儿，下次又不知道等到什么时候了。”
　　“机会都是留给有预谋的人的，约会嘛，机会有得是！”吴静怡故意把“聚会”说成“约会”，还特意拉长声音强调着，“是吧，彭小兰？”
　　“啊？”彭小兰正用手机聊得火热，突然听到有人叫她，“对呀，对呀，有的是机会。”她随口附和着。
　　龚文文和许思互相看了一眼，忍俊不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