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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第9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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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南都已经明确表示“没有别的意思”了。
任非也许是职业病发作了,遇上事情,他总是会下意识的辩一辩。
人际交往不是法庭,不是证据确凿能言善辩便是强者。
他知道这样是会让人生厌,只是面对路南,他控制不住。
“你看到的人,是什么样的?”
路南显而易见地顿了一下。
“我也没有别的意思。”任非下意识地去掏口袋里的烟,还没来得及拿出来,便抬头看到了路南起了一层雾气似得眼神。
他硬生生忍住了拿烟的动作,把手收了回来,欲盖弥彰的交放在胸前,“你不可能每时每刻都跟着我,我有必要防备。”
路南的表情松动了一点,眼神里的雾气也似乎散去了。
“我最近几个月都可以跟着你。”路南说,又犹豫了一下,补充道,“学校已经没有课了,我已经申请了本校研究生,到开学之前这段时间,都是空出来的,赵叔叔是想让我去他的公司做事,不过去不去在我……如果可能,我想去你的律所实习。”
任非对这个提议不置可否,微微挑眉:“你的官司对象明确,不需要公告送达,案情复杂,无法走简易程序,但是赵先生已经打通了所有关节,用不了你想象的那么长时间,这案子就会结清了,完成举证阶段就已经决定了官司的成败,到那个时候,有没有我,都不会影响结果。”
这明显是另一种形式的拒绝了。
路南不是思维直线如绝尘野马的温宁,他当然听得懂,闻言犹豫了一下。
“那就让我跟到举证完成吧,也就只有一个多月的时间。”路南还是坚持,可是坚持之余也退了一步,“那群人我也并不能认得全,我只是认得为首的那一个——那个人的右半边脸,有一个很长的刀疤。”
这个特征还是很明显的,任非点点头表示自己记住了。
“那去实习的事……”
任非所在的律师事务所十分出名,固然有很多优秀的年轻人挤破头也想要这个机会,但实在没有到让赵俊生的独子趋之若鹜的地步。
任非看着他,有点不太明白为什么路南这么执着于这个,但还是问:“你什么专业?”
路南露出一种类似于心虚的表情:“……金融。”
任非盖棺定论:“那你更适合去银行。”
“我知道。“路南说,“但我还是想去看看。”
任非干脆安静下来,等他的下文。
“我想去他工作的地方看看。”路南说的不快,尴尬之余的难为情,让他整个人都显得忧伤起来,“我一直想不通,安清为什么会不告而别……”
任非沉默的看着他。
这个世界上很多事情是没有理由的。
不是你够坏就会万人指摘,也不是你够好就能得偿所愿。
这样的道理,旁观者固然看的清楚,当局者却只会执迷。
“待在他待过的地方,会让我想明白一些事。”
他说着,抬起头看向任非,后知后觉的露出一点尴尬来:“对不起……我不该对你说这……”
任非却打断了他:“你知道这是没用的?”
路南怔住:“什么?”
“你知道这是没用的。”任非说,“他已经走了。”
百无一用是深情。
路南就算再死心眼儿地一往情深,对方看不见,或者即使看见了也要选择看不见的话,那这些痴情就都成了自作多情的笑话。
路南被一语揭穿,一时想不到什么话来应对,只是表现出隐忍的伤心来。
他已经对这个提议不抱希望了,深吸一口气,准备道一句打扰,却在这时听任非道:“如果你想来,那就来吧。”
路南几乎怀疑自己听错了,猝然抬起眼来。
“做我的第二助理,专门负责你自己案子的材料。”任非道,“薪资是没有的,你克服一下。”
遭遇了无良剥削的资本家公子竟然愣了几秒钟,随即居然露出了开心的表情来。
这反倒让任非莫名替赵俊生担忧起来——这死心眼又缺心眼的青年,不会改行做慈善家吗?
路南却无暇体会他的嘲讽,真心实意地开心起来。
“谢谢你。”他笑起来,俊朗的眉目都带了一层光一样,他一低头,像是想努力找出些词汇来表达他的感激一样,可是一张嘴,就仍然词穷了,“谢谢你……真的。”
任非:“……”
路南已经将自己缠绕进了愿望成真的开心里,反倒是任非在面对他的激动时,有些手足无措,幸好路南此时不会注意别的,让任非只要维持着自己一贯的无动于衷就好。
路南对他人身安全的担忧固然是真的,对把他卷进危险的愧疚固然也是真的,可是如今看来,那些东西都未见得多么严重了。
只有路南那“要待在他身边”的提议,才是别有用心的。
然而“用心”的对象不是他,他就没有理由阻拦。
他和路南确实有过一夜风流,可是连他自己都在拼命表达“那并不算些什么”。
路南的本心,应该也是一样的。
既然他们都想坦坦荡荡地想把那些尴尬格式化掉,那么,自己也该乐得成全。
成全路南并没有什么不对或是不好,还正可以将那些让人不自在的暧昧化成坦然。
任非却只是觉得很羡慕。
他很羡慕这样的安清,能有人在他不知道的地方为他付出百无一用的深情。
有人惦念的人生,就永远不是因为毫无意义而多出来的。
托路南好心情的福,任非不必和约车软件斗智斗勇,也不必召助理一个女士独自开这么远的车来此接他。
他顺利地搭到了路南的顺风车,不必重新体验“真的勇士”一般风驰电掣的生活。
路南将他送回了事务所。
任非下车的时候,路南降下车窗来:“我明天来报道可以吗?”
任非:“……”
如果所有年轻人都有这样积极的工作态度,大概整间律所都要走上巅峰了。
任非却只能拒绝他:“明天是周六。”
路南摸了摸自己的头发:“哦不好意思,那……我周一过来。”
任非:“……”
他只能当自己是默认了。
路南却没有走,仍然从摇下的车窗探过身来:“这个周末有空吗?”
任非:“我要问过助理才能确定时间。”
路南已经像笃定了他这是一个托词似得,率先发出了邀请:“赵叔叔新投资的温泉酒店,我有贵宾卡,那里很不错,要一起去泡温泉吗?”
赵俊生能够提供的享受,绝对不仅仅是“奢华“而已,更何况是给路南的。
当父母的心情都是一样的,恨不得没有最好,只有更好。
这注定是无上的享受了。
任非显然还算见过世面:“你刚刚还要我注意安全。”
路南对此理由充分:“在赵叔叔的地方,他们不敢的。”
任非:“……”
一张嘴,两张皮,话好像都让路南说尽了。
路南笑意和煦:“来吧,我可以开车去接你的。”
任非还想着拒绝,却突然从路南的眼神里看到了熟悉的东西——青年方才就是用这样诚恳的眼神,对他说着“谢谢你”。
原来这邀请也是“谢意“。
路南不愿意欠他的人情,刚好任非也不愿意让他欠,想到这儿,他就突然坦然了,既然这是感谢的方式之一,这次不接受,也总有下一次的。
任非不能次次都拒绝,择日也不如撞日。
“好。”任非说,“时间发给我。”
路南得偿所愿地点点头,升上车窗的同时,朝他挥了挥手。
任非出于礼貌站在原地看了一会儿,目送路南走远的过程,却不知为何失神了。
等到他回过神来的时候,路南的车子已经不知踪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