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9、第九章跑调就跑调 ...
-
陈三月对于唱哪个曲目自然是没有意见的,只担心“刘芳辰”嗓子不行,撑不起场子。犹犹豫豫的说:“这倒是没问题,但是唱词你熟吗?过去这戏你唱的少,要不现在来两口我听听。”
三爷一听这话哪里会不明白,似笑非笑的站起来起了个架势,张口就来了一段。
“没乱里春情难遣,蓦地里怀人幽怨。则为俺生小婵娟,拣名门一例一例里神仙眷。”
神色气势都有板有眼,自信在唱腔上难有人能出其右。
却不想,甚良缘,把青春抛的远这句还没来得及唱完,陈三月的脸就沉下来了,并且更有越听越难看的架势。
三爷许久不曾开嗓,本来唱出了些兴致,不想“看客”的脸实在不捧场,不由敛了袖子问他。
“怎么?你觉得不好吗?”
是真有点动气了。
陈三月坐在椅子上没吭声,嘴巴开了又合好几次才站起来说:“要不你先歇着吧,我去园子里安排安排。… ….新戏本子你再写几个出来,老太君生辰的事儿你就不用管了。”
说完连屋子都没敢多留,急急忙忙就走了。
三爷生前唱戏,从来都是如众星捧月一般。有的时候兴致来了,在外头也唱过几口,并且认定其他人的都不如自己。
殊不知,他这戏唱的,确实没有官当的好。甚至还有一些跑偏,调子转的高了他还自己绛调唱。又因为惯常的小心眼,从来没人敢当着他的面说你唱得不好听,久而久之,三爷就以为自己的戏跟官做的一样出类拔萃的好了。
而跑偏的白三爷可以在家宴的时候,在自家戏台子上放肆跑偏,跑偏的“刘芳辰”却是绝对不会允许被带到白府的戏台子上的。
陈三月决定用柳成莲,也在面上明确的“婉拒”了刘芳辰再给他唱一次的提议。
他觉得“刘芳辰”大抵是因为上次的事儿,彻底把这个行当给丢了。想要重新找补回来也不是不可以,左右底子摆在那里呢,只白府这里肯定是不能去了。他怕唱丢了流云社的招牌,他就没听过哪个花旦能用自信满满的脸,唱成那种乱七八糟的调子的。
偏生“刘芳辰”自己还听不出来。
白三爷着实因着这当头一棍,气的说不出话来。
他觉得陈三月完全不懂欣赏,更加听不出什么是千古绝唱。转而又找来了灵倌和乞丐冯五,扯着嗓子又唱了一段,发现他们跟陈三月的眼光一样以后,不唱了。
开始琢磨着,怎么才能哄着陈三月让自己上台。
三爷自然还是不承认自己唱的不好,但是外头的人都没眼光,他也懒得跟他们计较。他只要常欢喜喜欢就行了。
柳成莲自从得知可以进白府唱戏以后整个人就抖起来了,以至于在戏班子里更加不把刘芳辰看在眼里。可巧三爷也看他极其不顺眼,吃饭的时候两人就掀了桌子。
三爷这次压根懒得动脑子,连同近些时日别人说他唱得不好的怨气一同发泄出来,结结实实的揍了柳成莲一顿。
揍的还挺狠,拳头专往脸上招呼,柳成莲的眼角嘴角都打出了血泡,管你再抹多少粉也上不了妆了。
陈三月没想到刘芳辰敢直接把柳成莲打成一只猪头,一面看着地上那个东西捂着脸痛哭,一面垫着脚在园子里大骂:“你这是作死呢?还有两天就得上戏台了,你把他打成这样,谁去白府唱戏去。”
三爷就站在廊下吧嗒着小烟,懒洋洋的说:“大不了我少唱两句呗,这班子里你还找得出比我扮相好的吗?”
那真是找不出的。
陈三月气的嘴里起了一堆的火炮,最后还是硬着头皮让他去了。
谁让白家二爷交代了,这唱戏的花旦,必须得长得好呢?
三爷进府了。
虽然走的是偏门,心里还是舒坦的不行不行的。
这话倒退三十年,谁也不能相信回个自己家还要费这么大周折。
白府的一草一木几乎都没变过,不知是不是常欢喜嘱咐过,就连他最爱的那颗古松,和松旁摆放的石墩和黄花梨的长几位置都没有变过。
常欢喜年轻的时候喜欢上树,一言不合就往树杈上坐,半天都不肯下来。白宴玖觉得上树是野蛮人干的事儿,索性就命人在那里摆了个石墩,常欢喜不下来他就在树底下坐着。两人谁也不搭理谁,到了饭点儿他就让人往树下摆吃的,都做的喷香。常欢喜肚子饿了就得跳下来吃。
真正说起来,两人吵架的次数也不算很多,只是树下用饭这事儿,时间长了反倒成了夫妻之间的情趣,正经在屋里吃的反而少了。
由于戏班子这事儿白二爷请的隐晦,因此流云社的几个都是在外头开宴了以后才进来的。
外头的阵仗摆的也着实阔绰,用的都是黄花梨木的长条雕花桌,正中一张浮雕立柱的太师圈椅,凳子腿架的挺高,气势庄重大气。下首位一字排开三个高座,自然是常老欢喜三个嫡系子嗣的。后排则是儿媳女眷并孙子一辈,人数也不多,堪堪撂了八张玫瑰脚椅。
白三爷一辈子就娶了这么一位夫人,又三十出头去的早,因此白家子嗣较寻常人家都要少上许多。
后排大都是朝廷里的亲信了,想来常欢喜老来爱热闹,年轻时身边跟着的几名副将军师也都来了。
白三爷撩着帘子朝外头望了望,发现常欢喜的大姐和二姐也来了,坐在女眷堆里,还是过去人高马大的壮实模样。
常家老爷子常林半生戎马,可叹就是没有儿子命。生的三个女儿,前两个都是骨骼健壮的高挑女儿,偏生就是没有习武的命,谁也没想到常林那把九环大刀最后会交到瘦弱的常欢喜手里。
跟在白宴玖身边的灵倌也探头探脑的往外望了望,说:“怪道都说白府是了不得的大户,光是椅子条凳都这般讲究。正首位那高椅必定是老太太的吧?架的可真高,现在贵人堆里是不是身份高的人都要做这么高的椅子?”
白宴玖说:“那是因为常欢喜个子矮,椅子低了怕够不着菜。”
他们家好多凳子都是为她单独做的。
灵倌听后笑骂;“别净在那儿胡沁,老太太这样的身份身边都是有人布菜的,还用自己伸长了筷子去夹不成?”
白宴玖说:“她不让人伺候。怎么没见到白宴凌?”
灵倌一听他直接提了白四老爷的名讳,连忙扯他的袖子。
“你说话快忌点口吧!四老爷的名字你也直接叫?我听底下的人说,好像是柳州那边的铺子出了问题赶不及回来了,不然这样大的日子,他哪里会不来?”
白三漫不经心的扯回袖子,冷哼:“不回来正好。”
没得在他跟前碍眼,他要是看见白老四,肯定是要将他也揍成猪头的。
两人正说话的当口,就见一脸笑模样的常老欢喜在一众子孙的陪伴下入了宴。
她今日穿了一件绛红色绣着金菊吐蕊的大袖锦裙,外面搭着靛蓝松灵芝寿的宽领对襟褙子,脖子上挂了一串琉璃八宝香玉珠子。虽是六旬的年纪,却难得能衬得起这样鲜艳的颜色。
因着日子喜庆,常老欢喜头上梳了个足有三寸高的发鬓,依旧不耐烦坠太多金银玉器,随便簪了两只白玉镂空花鸟掩鬓在鬓角,唯有头上一只银鎏金点翠镶玉的抹额金贵,还被她皱着眉头扒拉来扒拉去的半天。刚坐稳当就命儿媳妇过来给摘掉,一面抬着酒杯一面说:“今日你们都来,我高兴的紧。只这劳什子坠头,容我摘下来再跟你们说话。”
说得一众人等哭笑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