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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第七章陈三月的大买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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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说流云社这家戏班子,也算是有着几十年岁数的老社了。但是老了这么多年,除了被丞相爷胡庆听戏时留下的谭杨武以外,一直也没在戏圈里混出什么大名号。
三爷呆在这儿的这么些天,听过他们唱的几出。唱功都一般,戏码也老套,实在没什么可观性。偏生班主陈三月是个比他爹还执拗的人,死乞白赖坚守着过去的东西,翻来覆去都是些老戏。
白宴玖前段时间给他写了几出新的,还被他团吧团吧扔到茅坑里去了。说他那都是胡编乱造的玩应儿上不了台面。
可巧今儿就来了位极上得了台面的爷,张口就要点《杨县令审案》。
陈三月瞪圆了眼珠仔细一看,哎呦我的娘,这不是白府里的白二爷吗?
可能是嫌弃他们戏园子破吧,这位爷进来的时候走的还是偏门,悄没声息的自己找了处雅间就说要包场。
陈三月接管戏班子也有十来年了,哪里接过这么大的人物,一面招呼着外头让底下的客人退出去,一面亲自倒了茶上来。
白二爷还对着他笑呢,说:“不想你这小地方还出了新戏,今儿就点你们那出《杨县令审案》,招呼底下的人好好唱,唱好了爷们儿有赏。”
陈三月那是一阵的点头哈腰,出了二门就直奔“刘芳辰”的屋里去了。他记得那出戏“刘芳辰”给他看过,当下也来不及细想怎么白二爷竟听说了这出连排都没排过的戏。只知道这时候只有“刘芳辰”能救命,一溜小跑的冲过去求。
陈三月进院以后,发现院里院外的门都没关,倒好像是在等着他。
屋里一张破竹榻上躺着的那位还挺悠闲,正一边吧嗒着小烟,一边看书呢。
这要是换成过去陈三月看见了,那得一个健步上去拎他的耳朵。试问哪个唱曲唱戏的这么不管自己的嗓子,偏生这次“刘芳辰”回来就添了这个毛病。
殊不知,三爷生前就好抽一口,可惜“死”回来以后也没好烟丝抽,无非就是拿着吸两口吐着烟玩儿,权当过过嘴瘾了。
陈三月现在有求于人,姿态难免放的低,擦着一脑门子的冷汗说:“芳辰,你前儿个给我写的那戏本子还有吗?就《杨县令审案》那一出,我急着用。”
“刘芳辰”慢慢悠悠的从榻上坐起来,脸上还有些睡不醒的迷糊。
“不是丢茅坑里了吗?现下再拿出来可没什么好味儿。”
陈三月明知这是挤兑他呢,也不敢恼,好说好笑得凑上前去道:“那是我脑子一时进了屎,没看出来那东西的好。你也别跟我这儿端着了,你这儿肯定还有之前的草稿,赶紧拿出来给我应急。外头来了大客了,耽误了那位爷的兴致,你我都担待不起。”
三爷说:“哦,那你等等。”
转身从匣子里拿了个本子出来,卷成了卷儿。陈三月待要伸手去接的时候,他忽地又收回来了。
陈三月心里气的不行,心说我好歹是你师父,你就这么耍着我玩儿?
又看见他打开书卷,沾着朱墨在一处戏上画了个圈。
“这出压轴。”
陈三月凑近看了看,圈的那一处讲的是杨县令断完案赶回家里给母亲庆寿的戏码。没觉得有什么特殊的,就点点头赶着应了。
又看“刘芳辰”还是那副不慌不忙的样子,不由急了,说:“你这还想怎么样?这出戏要是唱好了,我不少分你银子就是了。”
白三爷单手撑着下巴笑看着他问:“银子好说,我只问你,是想今儿这一出唱完了那人就走了,还是想这人见天的都能来?”
陈三月说:“这还用问?当然是见天都能来的好,你莫非有什么主意不成?”
三爷说:“有,你过来,我教你怎么留。”
流云社许久没有接过这么大的贵客了,不光没接过,就连现看本子现排现唱的事儿也是大姑娘上轿头一遭。
但是三爷说了,也不需这么拘着,只管往热闹了唱。唱词记不住的就满场子打滚,丑角武生折腾的好就行。
陈班主一路泛着嘀咕,本来是不想听“刘芳辰”的,心说这打滚唱丑的那不成了卖杂耍的了吗?
奈何白家那位爷等着看,陈三月再不认同也得先硬着头皮来了。
一场大戏就这么开锣了,陈三月双手攥成一团,出了一手的手汗,脑瓜皮都是嗡嗡的发麻。他心里清楚的很,但凡是大戏都得事先排好了才能出的,这慌里慌张之下,个人自顾记着自己的唱词,哪里还顾得上配合。
不多一会儿,果然这话打想的来了,台上的几个唱词甩出去以后,一个武生就因为没接上丑角的词儿,冷了半刻场子,后来又猛地记起“刘芳辰”说的,想不起来就打滚。二话没说就在原地翻了个跟斗,这才又接上了。
陈三月看得自己都觉得没脸,偷偷看着包厢那位的神色。不想竟是乐了,拍着桌子直叫好。
这一声“好”喝出来,后面的人也就没那么束手束脚了。但凡忘词儿就只管翻跟斗,翻累了以后就打滚,反正二爷都捧场,高兴起来银子刷啦刷啦地往下扔。
陈三月躲在后台直愣愣的看着,心是彻底放下了。到底觉得这白府的二爷有些傻,且俗。甚至还不如外头那些富家公子懂风雅,白操了之前的心。
跟他有着同样见解的白三爷心情可就不如他舒畅了。
他也一直在戏台边儿上看着,眼见着大开的窗户里面坐着的那个张嘴傻乐的东西,分明眼睛鼻子都像极了常欢喜,模样也生的体面,然而就是让人打眼一看就知道是个不成器的东西。
白宴玖少年成名,二十九岁辅佐新帝登基,三十二岁封爵,到咽气那天都是被人称慕的人物。哪里会想到后世的子孙会出落出这么一个?
就见白家老二左手盘着一个金镶玉的扳指,右手抱着个蝈蝈罐,除了那身上好的织锦缎袍足够体面。由里到外就像个土财主家的傻儿子,脓包的很,也痴傻的很。
三爷这么打眼看着心里能好受?站在后台都快气死了。心里认定白宴凌故意不给自己好好养儿子,恨不得立时飘到白府甩他两耳瓜子。
但是白宴玖的魂不能离身体太远,离的远了身体就开始迅速僵硬,跟死了一样。再想回来就不中用了。只能站在后台咬牙,心里琢磨着,等回了白府以后,第一件事情就是把白宴凌那个老不死揍一顿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