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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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凉月西沉,夜天如水,微风习习,院子里草虫哀鸣的声音听得分明。
一盏油灯静静的燃烧,宽大结实的红木桌子前坐着个男孩,约莫五六岁的模样,身材瘦弱,五官极为的秀气,像是个玉白团团,在昏黄的光亮下,如蝉翼般的睫毛轻轻扇动。
不过此刻却是正襟危坐,小脸绷得紧紧的,唇瓣严肃的抿起。
男孩是左撇子,手中拿着把金属的小刻刀正在一个半拳头大的核桃上精心雕刻着,那形状渐渐的明朗,出现一副活灵活现的鱼戏莲图。
不多时这孩子猛然站起来,不小心带倒了椅子,发出哐当的声音,小脸上隐约露出笑意,穿过幽长寂静的抄手游廊,跑到另一间房里,搂着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头。
“爷爷,快看,我雕的怎么样?”
老人年纪已大,双眸浑浊,显然已经看不清,但是双手触及核桃,往掌心一放,手指拂过,摇摇头,便说道,
“鱼戏莲图,有其形,却无韵。”
小男孩的盈亮的双眸变得暗淡,老人似是感受到孙儿的失落情绪,安抚性的摸摸他脑袋,“我的好孙儿,你要相信这核桃有灵,结福去祸,有其庇佑才得长宁。尤其是核雕技艺非一朝一夕,只有心诚勤勉才可得这核桃灵神的庇佑。”
老人躺在椅子上,声音渐渐弱了下去,不多时打起鼾来,陷入了睡眠。
男孩盯着手中的核桃慢慢地发起了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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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朴的小院子,在檐下有几个仆人正窃窃私语,不多时见那房门打开,走出来个男人。这人不过是十八|九岁的模样,五官秀气漂亮,却并不显得女气,或许恰恰是眉宇间的清冷给他添了几分的英气,皮肤虽白但是总有些不见阳光的阴郁,身上只穿了件洗的发白的蓝色长衫,却不损丝毫清贵气质。
“大少爷。”
几个人懒洋洋的行礼,神情中没有丝毫的尊重,相反倒有几分轻视。不过陆长宁却不在意,直接绕过他们,大步走向院子一侧的水井。
躬下身,慢慢的清洗着手中各式各样的刻刀,清澈明净的水流在他纤细修长的手指间穿过。
不多时,闯进一个身穿绛红色衣裙的女孩打破了一院的宁静,女孩也不过十五六岁的模样,生的娇俏明艳,十分的动人,一进来就大声嚷嚷着,“陆长宁呢?让他给我出来!”
“齐三小姐,您还是别闹了。”几个仆人嘴上虽然劝着,但是也不敢动手拦,说来他们也委屈,自己主子是个没用的废人,脾气懦弱,所以他们也跟着难过。再加之这齐三小姐可是丰城最有钱的齐府的二女儿,单名一个媛字,是大夫人所生,嫡长女,一直颇受齐老爷重视和宠爱,因此养的一副刁蛮泼辣的性子。
“啪——”
几人不加阻拦的劝诫之语实在是于事无补,相反倒助长了齐三小姐嚣张的气焰,她眼尖的寻到水井旁的陆长宁,四五步走到他身边,就一巴掌就打在了陆长宁的脸上,霎时间陆长宁那原本白皙的脸颊就浮现清晰的手掌印。
着实让人心疼。
“陆长宁,你就是个痨病鬼,我看你也活不了多长时间了,像你这样的人怎么能配得上本小姐,我不论你在爹爹那里使了什么招数,让我嫁给你,不如说做梦吧,我绝对不会同你成亲的。”
齐家同陆家祖上就是相交好友,俩家早就定有亲事,齐媛本是中意陆家风流倜傥的二少爷,可是谁知她父亲对她说,陆长安不过是庶子,必须同嫡子陆长宁成亲。
可是整个丰城的人都晓得陆长宁不过是陆家不受宠的儿子,而且还是个懦弱的痨病鬼,让她嫁给这样的男人,齐媛才不愿意。她轻蔑的瞧着眼前的男人,本就在气头之上,愈发的生气,竟然心急败坏的夺过陆长宁手中的小刻刀,情急之中就朝陆长宁刺去。
蓝色的长布衫瞬间便被划破,留下一道鲜血淋漓的口子。
齐媛一时间有些不知所措,心里害怕的紧,赶忙将小刻刀扔在地下,故意装出一副不屑的模样,斜睨着他冷笑一声,“懦弱~果真让人瞧不上眼。”
说罢在腰间掏出一锭银子,不耐烦的扔在地上,“赏你的,省得讹上我们齐家。”
那银锭子在地上骨碌着打个滚,沾满了土。
“齐小姐放心,陆某人并没有与人结亲的想法。”
陆长宁长身玉立,身姿英挺,左手抱着胳膊,白皙纤长的手指间里渗出鲜血来,但是眉宇间还是一派的清冷淡然,没有丝毫的狼狈之相,远处是起伏不绝的古朴房檐,和一树开的正艳的栀子花。
这景堪得上是——翩翩少年温润如玉可入画。
齐媛从陆长宁的表情中读出不屑的意味,冷笑一声,这是瞧不起她?这种男人有什么理由瞧不起她,想到此,她眉头微皱,银牙暗咬,手掌交握在一起,怒瞪着眼前的男人。
“少爷,这是……” 软糯的声音夹杂着几分不满。
远处跑来绑着双丫髻的女孩,正是妙龄年纪,巴掌大的鹅蛋脸,此刻纤细乌黑的眉尖蹙起,一看到陆长宁受伤,有些着急的替他捂住伤口。
对着罪魁祸首齐媛,脸色发青的讽刺道,“嗬嗬,这齐老爷真是有家教,养出来的女儿大闹别人的府邸,还弄伤人家的少爷,如此的不识礼数,传出去真是要别人笑话死,像你这种姑娘,我们少爷一点都瞧不上。”
说罢也不管这泼辣的齐家三小姐作何表现,扬着下巴在一干错愕的仆人面前拽着陆长宁就径直离开。齐媛这等娇生惯养的大小姐哪里曾受过一个丫鬟的气,急得在原地直跳脚,一张漂亮的脸扭曲着,盯着两人离开的身影露出几分阴狠的恶毒神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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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姑娘是何人,虽然穿着我家丫鬟的衣服但是我并未见过你。”陆长宁被女孩摁着肩膀坐在床边,琥珀色清浅的眼珠中有几分怀疑。
女孩正替他处理伤口,小心翼翼的将他的袖子剪开,又用水清理了一番,又替他处理,动作轻柔仔细。
“回大少爷,我叫宣禾,是新进府的丫鬟,经常在院子里打理花花草草,少爷又很少外出,所以不曾见过我也是可能的。”女孩唇边扬起灿烂的微笑,室外的明亮的阳光透过窗子撒入,她的眸中有点点光斑跳跃。
虽然宣禾的话说得完全合理,但是女孩的语气太过自然,没有半分身为奴才该有的小心和卑微,因此陆长宁心间那几分怀疑总也抹不掉,
只是眼前的女孩笑得如此的灿烂和无忧,他有几分的怔忡。
“很疼吧。”宣禾的声音柔软细腻,在他的伤口上轻轻吹着。
女孩湿湿热热的呼吸喷在他的皮肤上,陆长宁同她距离亲密,他甚至可以看到她眉宇间微微的褶皱,还有乌黑浓密的眼睫毛,他不由得喉咙一滞。
“男人受点伤,不稀奇。”
陆长宁的声音喑哑低沉,却在下一刻同她拉开距离,姿态疏离,踱走向房间的一侧,打开柜子,拿起一件干净的青色衣衫,可无奈手受伤,一抬胳膊就会拉扯到伤口,出来丝丝的疼痛。
忽然,胳膊上扶上一双纤细白嫩的手掌。他略转头便看到女孩的脸像是涂抹了一层薄薄的胭脂,格外的娇媚。
宣禾微红着脸颊,纤细的脖颈浮出窘迫的细汗,“我来帮大少爷吧。”
却不料男人毫不客气地将她的手扫到一边,力气之大,让她措手不及的踉跄,扶住一旁的桌子堪堪才稳住身子。
“若是想要做主子,姑娘恐怕是找错人了,对于女人,陆家的二少爷才是来者不拒。”他半只胳膊背在身后,姿态疏离,硬挺的眉宇间满是不屑和鄙夷。
“我不是。”宣禾懊恼的咬起下唇,急急得辩解道,可是一触及陆长宁冷凝的眸子,她就萎靡的缩缩脖子。
见宣禾低着头,虽然是一副乖巧的模样,但是就是掩饰不住那股倔强,末了,只得把语气放柔,无奈的叹息道,“姑娘还是离开吧。”
说罢,也不再看她,动手整理了一下身上的破损长衫,就走出了房间。
宣禾愣愣的站在房间,看着陆长宁冷漠清瘦的背影,小巧的鼻子微微皱起,眉目间就显出几分狡黠的灵动韵味,小声的嘀咕道,果然是像别人说的一样阴晴不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