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爱的人·拾光篇》连城雪

5、明月不常圆05

　　人生就像一块荒芜的田地，看似能够充实它的苗子不少，但真正能带给我们收获的，最终又有几样呢？
　　比如林亦霖，他不敢说自己是圣人，毕竟年轻时一直在努力往上爬，可是活过三十岁以后再回头，也当真不再在乎功名利禄了。
　　这年秋天，能在大学里当个讲师，是难得能让他开心的事情之一。
　　随着下课铃声打响，几乎小半个教室的学生都伺机而动，争先恐后地冲到林老师面前提问题。
　　起初他们带着对八卦名人的猎奇，如今多是当真佩服老师的，或也有想借他结识些名流改变现状，这些目的在林亦霖面前都无所谓，他像是有用不完的耐心，明明脸色都苍白了，却还是温文尔雅地解答。
　　坐在最后排的周彬看这幕，不晓得为什么不是滋味地骂了句：“作秀。”
　　然后故作潇洒，拿起包就走。
　　谁晓得刚转身就撞到个高大的男人，抬头看清他的栗色短发和完美脸型，顿时流露提防之意。
　　来者当然是陈路。
　　他很少在媒体上露面了，却愿意三不五时来清华接爱人回家。
　　周彬意识到自己的抱怨被对方听到，本以为会引起矛盾。
　　谁知道陈路只是摘下太阳眼镜淡淡地瞥过他，然后就低调地找个位置坐下翻起了手里的文件。
　　周彬欲言又止，转而大步离开。

　　直到课间休息全部过去，林亦霖才挥别学生们，收拾好包走到教室后面笑：“你不是很忙吗，怎么又来了？”
　　“天天和那些油腻大叔打交道，还不允许来找娇妻充充电啊。”陈路合上文件夹。
　　林亦霖伸手捏了下他的脸，没办法道：“走吧，去买点菜回家吃好了。”
　　陈路抢过他的包，跟在旁边问：“为什么你的课表又增加？和当初说好的不一样啊，之前是每周六节选修，怎么又加了六节必修。”
　　“你怎么知道？”林亦霖好奇他能搞清楚这些鸡毛蒜皮。
　　陈路闪过恼怒：“家属不同意，砍掉！”
　　林亦霖反而被逗笑，解释道：“是有个老教授住了医院，我临时代课而已，他是我敬仰的前辈，能帮到忙是很开心的。”
　　陈路郁闷：“我怕再这样你也要去医院了。”
　　“我会量力而行，而且我很享受。”林亦霖拉住他的手说：“也许大家崇慕更多了不起的事和更难得到的东西，但是现在的我能和书本打交道，就觉得很神圣，心里也很自由，你明白吗？”
　　“明白。”陈路只能妥协。
　　他当然不是不明白自己爱的人，只是带着很多不忍心。
　　如果林亦霖像杜威那样活蹦乱跳健康到爆表，就算上房揭瓦都不会有谁干预，可现在不一样，很多事都不一样了——不开玩笑，如今的大少爷甚至闻到消毒水味都会神经性的胃痉挛。
　　他早就不是那个满不在乎的少年，他在乎的太多，怕到如履薄冰。

　　温馨的晚餐过后，林亦霖照旧坐在电脑前兢兢业业地改作业。
　　不得不说清华的学生个个优秀，根本无需头痛他们是否理解课本上的话，只用好中择优，帮助孩子们发展得更好就可以了。
　　但凡事总有例外，当林亦霖读到篇论文，发现竟有不少抄袭痕迹后，不由厌恶皱眉地将其导入学校系统检测，然后瞧着周彬的名字，生气地把手里的笔扔下。
　　刚好从门口路过的陈路被吓了一跳，退回来紧张：“你怎么了？”
　　林亦霖说：“有个学生不好好写作业。”
　　陈路松了口气：“管他的，零分，开除。”
　　“瞎说什么？”林亦霖把抄袭证据全部用打印机打出来，认真塞进包里，然后才烦闷地关掉电脑，站在写作桌边低着头收拾东西。
　　陈路安静注视，知道他精神洁癖又发作，忽然转移注意力道：“我们去看电影吧。”
　　此时已经将近十点，林亦霖疑惑：“现在？”
　　“对啊，有个一直想看的，你都没时间，明天不是不用上班吗？”陈路问。
　　林亦霖大部分事情上还是很惯着王子殿下的，难得听到要求便也不在意自己疲倦，立刻便点头答应。

　　电影其实很无聊，被包了场的大厅又安静。
　　由于空调温度实在太高，早就觉得累了的小林子没多久就靠着陈路睡着了。
　　他呼吸浅淡，手脚冰凉，总有种再也不会醒来的虚弱感。
　　陈路坐在旁边，忽然觉得很难过。
　　自己虽然好像拥有很多，但是想做的事却很少，把林亦霖照顾好，更是这十多年来唯一坚持的一件。
　　可是他终究还是没做到。

　　睡着的林亦霖安静无声，不知过了多久才自然而然地醒来，对着漆黑一片的周围有点茫然。
　　幸好陈路的声音响起：“冷吗？”
　　林亦霖摇头：“不是在看电影吗？”
　　“一共就我们两个人看，你都睡了，我就让电影院关了。”陈路用手机屏调出微弱的光，朝他笑了笑。
　　林亦霖回神：“对不起……”
　　陈路忽然倾身重重地吻住他，在微甜温柔的触觉里沉沦，又怕他觉得呼吸困难，片刻又轻轻离开，轻声道：“本来也只是想跟你单独待会儿，没什么。”
　　林亦霖伸手搂住他的脖子：“我梦到你了。”
　　陈路问：“梦到我什么？”
　　林亦霖说：“梦到你被肖老师骂得很惨。”
　　陈路郁闷：“……我在你心里就这形象啊。”
　　林亦霖又说：“还梦见你要陪我去香港考SAT，你跟我说，别去了，我们结婚吧，我说，好啊。”
　　陈路愣愣地听到，然后也伸手用力抱住了他，去什么都没有再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