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执手趟河山》青椒鱼

24、第二十四章空阶冷雨滴到明

　　洛姮再度回到若木神树那儿，已是过去了半月有余。

　　见洛姮回来，既无心不在焉，也无决心已定、阳光灿烂，看着就和半个月前离开的时候一模一样，尊者便也并不多问她此去遇到何种事，直接就开始教授洛姮他的道统。

　　洛姮面上没有变化，心境却同从前大不一样了，可也不算什么坏事，只是体会到了尊者所说的把握风筝的线是什么。如今回来，洛姮自然一心又回到了若木尊者该有的职责身上，一心都在那修道上去了。

　　如此又去月余，若木尊者的飞升雷劫携毁天灭地之势而来。

　　洛姮在千里之外注视着这一场难得一见的飞升洗礼，此地果真除了神树、她与尊者，再无旁人。

　　即使有人想观摩这一场历劫，却也都又落到了万里之外。

　　传闻中的雷劫，倾世之姿，雷霆自九霄而下，惊天动地。满天遍野的雷霆，充斥着整个道场。可纵使它烈如狂奔的野马群，在若木尊者面前，也不成什么大问题。

　　一场雷劫劈下共八十一道，脱业之火洗身，身神俱清，天地间渺渺一粟的若木尊者便被接引到了上界。

　　顺利度过的雷劫在洛姮看来，若木尊者很有几分游刃有余。也是因为观摩了这一场举重若轻的雷劫，此后洛姮修行一日千里，不过几年，就已经能称为合格的若木尊者了。

　　料想应是若木尊者料到了洛姮会进境惊人，是以他在经受雷劫的时候，才会半分担忧都没有。在雷劫过后，早前的尊者便没了，洛姮成了此间唯一的若木尊者。

　　而身份的变化洛姮原以为自己已经游走过了巫神庙，这便算完了。却没想到自己正式成为大乘期强者后，神竟然来昭告天下——太阳神正式承认了洛姮成为若木尊者，天下皆服。

　　这还是洛姮第一次听见太阳神的声音——那从天而落的声音不同于月神的温和，也不同大禹的浑厚，只若清风，又如灿阳，听得让人心中温暖。

　　而太阳神将洛姮成为新一任“若木尊者”的事说与每一个人听见后，便悄然没去，遍寻无迹。

　　远在万里之外恒山上的燕苍，杀伐之下却还是回首遥望一眼日落之西。

　　可什么都来不及回想，便又迎来了新一轮的厮杀。燕苍只能投身在这无穷的杀戮之中，直到战神殿派出下一个与他同等修士来到此地主持局面。

　　虽心中思念如细雨绵绵，又如怒浪拍岸，可燕苍依旧不会为此耽误正事。

　　——只要活着，终有一日，能再相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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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瑶台仙境，太虚宫。

　　处理邪种的确是一件极费心神的事，月横江为此也好好闭关休养了一段时间。

　　如今太虚宫重开，月横江便第一时间再度将凌恒召来。

　　此番凌恒出现的时候稍迟，月横江没问是什么缘由，只是平静地将一封请柬给了凌恒。

　　凌恒细细看过，只道自己会准时上门，月横江便再交代了两句就让他退去了。

　　关于邪种算计之事，月横江相信自己不需要点明凌恒他们都能明白。

　　现如今外界都知道凌恒才是瑶台的话事人——纵然他这个老祖还在——但真正要做事，还是得凌恒去才行。

　　否则待他飞升之后，月家家主在世间还没有足够威望，那可就糟了。

　　幸而凌恒是个极为聪明的孩子，且结婚后更沉稳了些，杜若又是个足够细心纯粹的姑娘，日后二人必能担当大任。

　　这让月横江很是欣慰。

　　虽然神仙做媒，看着应是再没有任何错处，可做长辈的想的永远是比神仙偏心的。即使那神至高无上，至善至美，永无错漏，但人心这种事，向来都不是和神一样。

　　这些日子看着凌恒与杜若相处，让月横江是放心了不少，如此才算是真正彻底满意。

　　却说另一边，接过请柬的凌恒飞回青云阁，要把这件事告诉给杜若。

　　这些日子在瑶台仙境里，杜若几乎是没有空闲的在修炼。将自己逼得这么紧，凌恒看着都觉得有些心疼。先前月横江召唤凌恒迟了一步，便是为杜若指点了一番。

　　如今这请柬送到，也是一件好事。一同出一道门，杜若也能休息休息。

　　过分急切地修炼，反倒不美。修仙修的不只是刻苦，还有心态。若是太着痕迹，易生心魔。幸而是在瑶台仙境，否则杜若如此勉强，指不定早就出什么差错了。

　　凌恒这般想着，便带着请柬入了内室。

　　杜若正在重新梳妆，鞭子正放在她手边，柄上还有淡淡的汗浸润过的痕迹，在梳妆镜边发出微微闪光，再加上周围的灵气波动颇为混乱，看来一场演武这才刚刚结束没多久。

　　凌恒知道自己虽然是没什么耽搁的就来去一趟，可青云阁与太虚宫显然不近。来去一次，也花费了一盏茶的时间。

　　“凌恒，今日我似乎摸到了一点晋升的边缘。”杜若从镜中看到了凌恒的身影，高兴地转身说道。

　　凌恒见她双颊红润，眼眸含着水光，眉眼盈盈，笑若春花，心知的确她应是修为有所精进，为此凌恒便也笑着恭喜了一句。

　　“既然已经摸到了晋升边缘，明日我再陪你演练一场。”凌恒将请柬拿出，“你看，桐宫来人，宫主易位请柬，过几日同我一道去可好？”

　　杜若接过请柬，细细看了一番，问道：“桐宫宫主易位？可是凤凰一族那桐宫？”

　　“修真界除了凤凰一族的桐宫可还找得出第二个桐宫来？”凌恒打趣，又道，“原本凤凰可算是神鸟，一族只要生长至中年阶段，便是成神，族长已经接到了上界召唤，桐宫自然需要宫主易位。”

　　“……原来如此。”杜若想起了洛姮来，洛姮成了日落之地新的若木尊者，就是此生都交付给了若木神树。如今桐宫易位，杜若恍惚又感到了几分刺痛——这情绪生的莫名，让杜若也好生奇怪。

　　见杜若有所思，却眉宇间带了郁色，凌恒知她是想起了巫女洛姮。但洛前辈的选择哪里又是他们能想的明白的，一霎三千念，他们连自己的心都还看不清，如何又知道洛前辈如此选择不是高兴的呢？

　　“现下可还要修炼？若要休息不修炼了，不如同我去先挑选礼物。”凌恒问道。

　　杜若点头，自然没有不答应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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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南国烈阳如火，桐宫更在至南之地，纵使到了深冬，依旧温暖如昔。

　　住在桐宫的便是骄傲的凤凰一族，凤凰儿们既受人尊敬，又惹人向往。只他们并不经常离开桐宫，反倒是地位如他们一般的龙族，常不在水晶宫内反在人间流连。

　　虽说在凡人或者修士眼里，都是认为龙凤排名不相上下，可在凤凰或者龙族自己看来，通常都认为自己比对方可要高得多。

　　自然这种说法二者都不会认可对方，是以龙凤二族还是继续的维持着一种微妙的关系。

　　二者在大多人看来除了族类不同，便应当其他各种规矩也差不多。可龙凤二族实际上除了血统同样“高贵”，其他尽不相同。

　　便只拿二族所居住的地方来说，就大不一样了：龙族水晶宫极尽奢华，这和龙族生性好收集财宝有关，而凤凰们的桐宫却完全不是这么回事。

　　桐宫从空中往下看去，不过一片梧桐，一片竹林，两相交织，难分难解之景罢了。看着就和没有什么雕砌宫宇的野生丛林一般，但其瑞光万千，韶华无双之处，却又是另有洞天了。

　　那一树树的梧桐亭亭玉立，黄与红的梧桐叶就像天边云霞落入桐宫，华光溢彩。那一丛丛矗立的青竹，更是如玉纯粹，绿得喜人。还有环绕了整个桐宫的泉流溪水，清澈见底，溪石莹润，泉水叮咚，泠泠而过。

　　自有一番自得的悠然之美。

　　而且与人来人往，海族众多、热闹非凡的水晶宫相比，桐宫就要冷清寂寞得多了。

　　往日里桐宫多半都是安静的，往来凤凰都极少——桐宫本就极大，居住在桐宫里的凤凰又只有族长，兼一部分无人照顾的年幼族人，便没了其他。更因为凤凰生性就不爱热闹，除了与自己伴侣相依相偎，更多时候，他们都更愿意独来独往。

　　而桐宫之内，偶尔算得热闹，便是凤鸣之时，那时百鸟来朝，凤凰回还，仙音绕梁，不绝于耳。

　　通常桐宫只有自然之声，空旷安静。

　　如今桐宫宫主之位易主，广发请柬，邀请天下有名修士前来见证新旧交替盛事，桐宫倒是难得的迎来一场别开生面的热闹。

　　往来桐宫之内，又多了许多陌生的脸孔。

　　一张请柬引得众人讨论的即将上任新族长的羽嘉，此时并未与自己的父亲谈心或者讨论如何经营凤凰一族，他正化作人形，着一袭红色羽衣，只身立于小院一棵树苗旁。

　　羽嘉回到桐宫已有百年，身却好似还在百年前那一场冷雨之中。只如今他已经学会如何掩饰自己的情绪，那份从不少的骄傲也学会隐藏在骨子里而不会显露在外。

　　外人只道少族长一去一回后，变得温柔和善了许多，可只有羽嘉知道，只有在这树苗的身边，他才是真正安宁的。

　　而这一株树苗，便是百年前他带回的一颗种子长成的。

　　百年光阴如流水淙淙，这种子却是长得太慢了，寻常树木百年早已参天，而她却还是如此幼嫩，还不及人高。

　　即使如此，羽嘉也从未心急过，日复一日地、不厌其烦地照顾着这株树苗，看她从种子长至如今这样，他心里亦是幸福的。

　　手指在那细细的枝叶上抚摸过，苍白的指尖与那幼嫩的红叶难分难解，又带着些许旁人看不懂的温柔缱绻。

　　如此动作着，羽嘉面色柔和，心中一片安宁。

　　凤凰非梧桐不止，非练实不食，非醴泉不饮。

　　如今这一棵小树苗，正是难得的梧桐珍品。

　　不过桐宫之内，却也没有普通的梧桐。

　　只是这一棵，于羽嘉而言，更为特别些。

　　“少族长，族长传召。”青鸾飞在半空中传信道。

　　羽嘉收手，道：“我知道了，就来。你先去复命。”

　　“诺。”青鸾拍拍翅膀又走了。

　　羽嘉叹一口气，留恋地轻抚一把树梢，转身便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