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鼓晨钟》若耶浣纱人

4、伤离别

　　不觉中，时间似乎过了好长，我与罗娘就那么紧挨在一起静静地哭泣，我知道，时间已经到了。可是，罗娘握着我的手始终不愿放下。“罗娘，我该走了。你放心，到了长安我会好好照顾自己的，你也要照顾好自己，别为我操心。待我见过我爹，得空，我一定回来看你。”
　　“若烟，你只要能不忘记罗娘这个老婆子，罗娘我就很高兴了。若烟，你知道吗，我总觉得，你会过不寻常的日子。罗娘会在佛前为你祈福，希望若烟能够平平安安的长大，将来嫁个好人家。”
　　“罗娘，你净瞎说。人家才多大呢。”听了罗娘的话，我从脸热都了耳根子，娇嗔道。
　　罗娘笑而不语，用一种令人不适应的眼神打量我，好像和我是刚认识不久的陌生人。
　　“若烟，将来你就会知道，罗娘说的不会错。”罗娘的眼神充满了不舍。
　　罗娘拉着我的手，不发一言，只是默默的拉着，像是极想保留住这短暂的美好似的。这段路，我们好像走了一辈子那么久。越近寺门，罗娘的手就越加重力道。握的我生疼。我不敢吭声，生怕打破我与罗娘这最后相处的时刻。
　　离别的时刻终究还是到了。我的心情沉重。
　　华丽的马车早早的静驻在寺院门口。
　　与方丈和众师傅们道别后，我被抱上了马车。接着陆扬也上来了，他只是淡淡的扫了我一眼，但似乎看我的眼神没有参杂了那天的审视的目光。他的眼睛里却添上了一份悲凉。
　　马车缓缓的驶出了寒山寺，马车上的我竟然没有哭，亦或是说我只是在无声的哭泣。因为我只尝到一种咸咸涩涩的液体，我知道那是泪，我并没有伸出手去擦它。那一刻，我忽然觉得自己其实挺绝情，居然哭不出声来。我拉开了车帘子，再深深的回望了一眼寒山寺，看一眼那些陪伴了我八年的人们。我在心里默默记下了它和他们的样子，我想在心里将它和他们记一辈子，就像烙印一般，不论怎样永不退却。
　　正当我看的出神，一条手帕递到了我的手里。我知道他的主人是谁。我诧异的接过。
　　“别哭了，擦擦吧。”
　　这好像是他第一次对我说话，他的声音并不大，但在这小小的空间里却显得异常清晰。
　　“谢谢你。”我对上了他的目光。他双眸如漆般晶亮。
　　倏地令我忆起那个也有着相同眼睛的女人。对啊，他是她的儿子。能不像嘛。我自嘲到。想起奶娘，就忽然间觉得这马车内有种令人窒息的感觉。我忙继续望着车窗外。外面的天气奇好，衬着这江南的二月，美不胜收。可是再美的景色仍旧改不了我糟糕的心情。不知是因为相当了奶娘，还是因为就要离开这个生活了八年的地方。一种莫名的心酸笼罩着我。马车已经逐渐远离寒山寺，寒山寺逐渐消失在灿烂的阳光之中，只剩越渐模糊的影子，再见了方丈，再见了罗娘，再见了寒山寺。
　　我深深的呼吸了一口这熟悉的苏州城的空气，将头转回车内。我想把埋在心里的秘密讲出来，让自己喘口气。
　　“对不起。”
　　“什么？”他显得莫名其妙。怔怔的望着我。一片迷茫的表情。
　　我的心里慌慌的，但既然开弓没有回头箭，我索性一股脑的讲了出来：“对不起，雯月奶娘救得人就是我。我就是那个害死雯月奶娘的人。”
　　他没有回答，只剩沉默。一种令人恐慌的沉默。
　　我不敢看他，把头埋得低低的。但我在心里暗自佩服自己的勇气，终于讲出来了，无论结果如何，总之现在是轻松了，身上的重担也轻了许多。
　　时间似乎过了一天那么长，半响，我才听到他的声音。
　　“我不怪你，不是你的错，你是娘想保护的人，你放心，以后我会代替我娘来照顾你的。”他的声音里有着令人不容拒绝的强硬和下定决心永不反悔的坚定。
　　这个结果令我意外，我以为他会恨我骂我。可是这些都没有，反而他说要照顾我。着实让我吃了一惊。
　　我却仍不识好歹的问：“啊，你不恨我吗？”
　　“谢谢你能讲出来，那不是你的错。我想明白了，我比你大，以后你就叫我陆扬哥哥吧。”
　　他的话让我悬着的心终于稳稳的下降了。我开始仔细的打量着这个比我大两岁的男孩，对他的映像也从初见时的不舒服，转为一种莫名的好感，就像对哥哥的那种。

　　三天后，马车驶进长安城时，我好奇的拉开了车帘子。心中暗自惊讶，果然是长安，果然是天子脚下。闹市，街头，人群一派从容，车水马龙，房屋鳞次栉比。
　　长安城的繁华，令我仿佛置身于梦中。
　　我好奇着大量着都城，这曾经无数次在梦中反复见过的长安，如今真的近在眼前。就如罗娘对我描绘的那样，这儿着实能够让任何人为之着迷。
　　心中的喜悦难以言表。
　　“我们就到了。”耳边是陆扬低低的声音。
　　我心不在焉的听着。
　　“哦，啊。我们都到啦，到哪儿啦？”
　　“到你家了。”
　　“我家？这么快。”家，以前从未想过的词语，如今气息的出现在耳边，心中有几分的怅然和不适应。
　　“到了，我们下去吧。”
　　“嗯。”
　　陆扬先跳下马车，然后他再扶我下车。他的掌心坚硬有力，但却不会弄疼我。我在心里偷偷地想，从今以后，我就是有哥哥的人啦。
　　下车后首先引入眼帘的是“将军府”三个漆金大字，朱红色的大门，门前两头栩栩生动的石狮子。
　　“若烟，这就是将军府，你的家。我们快些进去吧，将军想必等急了。”叔叔缓缓的开口，语气却十分的尊敬。
　　“嗯。叔叔，那我们就进去吧。”
　　在众人的带领下，我进入了将军府。这个陌生的家。我不懂迎接我的父亲长的是什么样？更不会知道，回到这儿对我又将是意味着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