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拾年绘GL》傅愚

9、第九章 天台

　　沈钗坐在车里，猛地喘了几口起才缓了过来。

　　她到底说了什么啊，她这样说，她们以后连朋友都做不成了吧。可是她又为什么要生气啊，明明已经没有关系了。

　　一滴泪悄无声息的从眼角滑落，滴在了手上，她才意识到她哭了。然后她趴到方向盘上沉默了。

　　到底是谁的错啊明明她才是被放弃的那个，但是看到苏念眼底的苍凉与哀伤，让她有种说不出的内疚，好像前世就欠着她似的。

　　是的，她们都有错。

　　本以为两人都长大了，再也不会落泪了。她强忍着不让眼里继续下落。

　　明明分不开，却被隔在了一条长河的两岸，那条名叫命运的河。

　　她们都没错，是命运的错。

　　其实从她们相识那天起就注定要分开。从她们立誓一世相守的时候，她们注定不能相守。

　　错误的时间，错误的地点，即使是对的人，也无济于事。

　　沈钗打开车上的烟盒，掏出了一支烟，点了起来，失神看着的烟雾中那一点红色。

　　她久都没抽过烟了，当年戒烟是因为她，而今天重新点起了烟也是为了她。

　　她看着指尖的烟火一点点的燃尽，然后熄灭，就像是她失落的无法挽回的感情。

　　她擦了擦眼泪。她的眼泪已经流干了，她一辈子的眼泪好像都是为了一个叫苏念的人而流的。

　　苏念是谁她又是你什么人

　　不是谁，什么也不是，你和她没关系。

　　沈钗嘲讽着自己，笑得凄凉绮丽。

　　她擦了擦眼泪，拧开了油门。

　　家里还有一个人在等她，她又怎能让她担心呢。

　　遗失的感情既然再无法挽回，那就勇敢的朝前看吧。

　　夜色笼罩了这座城市，千家万户灯火通明。

　　沈钗一路开的飞快，饶是这样，还是晚了很长时间。

　　她十分懊恼，她去之前为什么没有提前打个电话给她呢

　　小姑娘一定担心了吧

　　‘夏屿。’门还未完全打开的时候，她就朝着门急切的内呼喊了一声。

　　并没有得到回应。

　　屋内一片黯然，根本不像有人的样子。

　　她一边找着一边试探着低声呼喊着夏屿点名字。

　　随着房门一件一件的被打开，她的心渐渐沉了下来。

　　夏屿不在家里，随着最后一间关着的门被打开，结果揭晓在沈钗眼前。

　　她会去哪啊

　　她冷静下来，静静的思考着。

　　现在虽还不知道夏屿去哪儿了，但是可以确认的是她一定没回家，她相信她绝对不在回到过去的那个家。

　　也不会在学校的，学校放学后不留人，而且就算被留了，也不会这么晚都不回家的。

　　她的心一抽，猛地紧张了起来。夏屿她不会路上遇到你什么事了吧

　　她摇了摇头，暗笑自己不冷静。她想了想夏屿回家的路线，出事的可能不大。

　　那会在哪里呢

　　她突然想到了一个地方，在想到的那一瞬，她就几乎确定了夏屿一定在那里。

　　她住在二十层，再上一个楼梯就是天台。

　　她拖鞋都没来得及换，直接跑上了天台。

　　她推开门一看，夏屿果然在那里。

　　她看到了她的背影，她只穿了一件薄薄的毛衣，夜色中长发被风吹乱。

　　夏屿坐在天台靠外侧的水泥台上，双脚垂在边沿与水泥台平行。

　　沈钗愣了一下。怕吓到夏屿，悄悄的走到夏屿身旁，不敢说话。夏屿坐的地方很危险，只要一不注意，就有可能会掉下去。

　　夏屿专注捧着一块画板专注的画着画。

　　这个高度，这个角度，能看到一片很美丽的夜景，车水马龙，万家灯火，浮光掠影。

　　为了这样的壮丽，小小的危险又有什么关系呢

　　夏屿觉得她已经无所畏惧了，她早就想过放弃生命，又有什么好怕的呢。

　　她没有钥匙，敲门一直没有回应。她走上了天台，坐在这里等了两个多小时，她觉得希望一点一点的被耗尽了。她有一种深深的无力感，她感觉到自己再一次被抛弃了。

　　她看着眼前的尘世浮华，从落日西沉一直到夜色笼罩。

　　心底仿佛有个声音在蛊惑着她，‘跳下去吧，跳下去就在也不用忍受孤独了。跳下去就在也不会被抛弃了。’

　　画完了，就跳下去吧，她想好了。

　　她放下笔，看了一眼画，画上是和所见完全不一样的夜景。平静的画面下波澜起伏的，是她半生浓重的孤寂。

　　她低下头，秋风如刀剜着她的脸。她踏着虚空，面前就是万丈深渊。

　　她想最后再看一眼世界，虽然已再无留恋，但是还是想好好告个别。也想再确认一下……

　　她看见了沈钗，她站在她身后。

　　她内心情绪翻腾，纠结的好一会，委屈的哭了出来‘你终于来了，等你好久。’

　　说完，又痴痴地笑了，她本以为她不会来。

　　沈钗有些不明所以，她扶着夏屿离开了危险的边缘。

　　她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

　　她紧紧的抱住夏屿，修长的手指深深的镶入夏屿的衣服，好长时间才松开。

　　她轻轻擦了擦夏屿眼角的眼泪。

　　夏屿把头埋进她的怀里，哭出了声。

　　沈钗突然想起了刚才看见的画。

　　高楼林立。成片的玻璃窗，光怪陆离。一条暖黄色的灯影长河川流不息。这不就是从刚才那个角度所能看见的场景吗要说只是这样，却又说不出的怪异。

　　不，不是。

　　画面蒙上了一层浓郁的灰，一切美好与温暖都被尘封。

　　她突然明白了夏屿的眼泪，她从这幅画里看见了她最真实的情感。

　　她看着她怀里低泣的少女，轻轻的抚摸着她的头发，低声温柔的絮语‘没事了，没事了，我回来了。’

　　她是可以理解她的情绪。但是，她肯定的是刚才从她身上看到了另一种更深刻的感情，不止是孤寂，是决然，又是犹豫，她觉得她好像想放弃什么似的。

　　她看到夏屿的灵魂渐渐远去，又被她挽留着拥入怀中。

　　她不由感到一丝庆幸，她来的还算及时。

　　‘对不起，我回来迟了。’她也不知道她为什么要向她道歉，她觉得只是这样还不够。

　　夏屿止住了哭，感觉到了不合适。她轻轻的松开了手，摇了摇头。

　　‘我才是，麻烦你了。’

　　沈钗撩~开她面前的碎发，看着她白~皙面孔上尤为明显的泪痕，感觉心都要碎了，她不想再让她流一滴眼泪。她轻轻的吻了吻夏屿的额头，声音无奈温柔‘你总是这样。’

　　温暖而柔软的感觉还停留在脸上。夏屿一愣，抬起头，盯着沈钗。

　　沈钗也凝视着她，眼神坚定‘下次有什么事我一定会和你说，也请你珍惜自己，不要再这样了。’

　　夏屿意识到这是个双向的承诺。没有丝毫需要她付出的，可以轻而易举的得到她的所求。

　　她轻轻点了点头。说起来，那本就是自己的事。是她反应过度了，一切的是她的错，却得到了对方的道歉。

　　看着夏屿脸上的迟疑，沈钗笑着轻轻摸了摸她的头‘乖。’

　　弹簧床没买来，她们理所当然的继续睡在一起。

　　沈钗把手轻轻搭在夏屿的腰上，夏屿却反手紧紧搂住了对方。

　　其实，两人都在害怕失去。

　　月光下她的脸柔和而美丽。沈钗盯着夏屿看，看的她有些不好意思了。

　　夏屿低下头，竭力避免与沈钗对视。

　　看到她的反应。沈钗内心笑得不行，却不敢笑出声来，她怕吓到夏屿。

　　两人都睡不着，沈钗看着怀中夏屿娇小瘦弱的躯体，若有所思。

　　‘你之前到底经历过什么’沈钗的话语一字一顿，如月色一般缓缓流淌。

　　沈钗觉得，现在是问这个问题最好的机会，现在不问可能以后就没机会了。

　　她知道，这可能要逼她揭开刚刚结痂的伤口。但有些问题如果不说清楚，今天这样的事以后一定还会在发生。只有揭开伤口，挤出脓血，伤口才能愈合。

　　夏屿犹豫了，沉默了很久，也思考了很久。

　　既然决定要相信面前的这个人，把自己完全托付给她，这些就必须说清楚。

　　她最后沉沉的开口。讲述着她六年的故事。

　　‘我有一个朋友……她在我最最绝望的时候，给了我一份希望，而现在她去离我而去了，也带走了我的希望。’

　　‘我的父亲是个画家，眼里只要画画的画家。和他一起很久来，久到我忍到再也忍不住要放弃…..就在这个时候，我遇到了她，我这六年最重要的一个人，她和我一起画画，我们一起度过了我最艰难的一段时光，。却在最接近风平浪静的时候离开了我，也放弃了画画。这就是我遇见你之前的人生。’

　　‘第一次见到你，是才和她分开的时候，在我刚刚准备放弃的时候，我又遇到你。我不知道这是巧合还是必然，你就是上天给我的救赎，是我活下去的勇气。’

　　她说完之后，想象中的痛并没有随之而来。反而好像放下了一个重担似的，轻松而愉悦。

　　夏屿看着沈钗，不说话了。

　　沈钗从她的话语中了解到了原因，今天所发生的事的原因。

　　她可能是以为自己也和那个人一样放弃她了吧一切都好解释了。

　　沈钗想了想，用深沉而柔和的嗓音低声说‘你想听故事吗 ’不等夏屿拒绝她接着开口‘不如我讲个故事给你听吧。’

　　夏屿看着沈钗没有丝毫开她玩笑的感觉，点了点头。

　　沈钗娓娓道来‘我不会说什么公主王子，也不会说什么帝王将相。我和你说说一个人吧，一个在这个世界存在了二十几年的生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