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拾年绘GL》傅愚

29、第二十九章 失利

　　转眼漫长而燥热的夏季已经过半。高考改卷工作已经完成，距离正式公布成绩，也只有不到十五分钟。拼搏的十几年，都交付给了那薄薄的几张纸。封闭的空间，几个无关人等随手批批划划，也就决定了一个考生的一生，作为学生的一生。距离最后结果的揭晓，也不过只有那十几分钟时间，注定是几家欢喜几家愁，几家锣鼓喧天，几家闭门不出。

　　沈钗坐在沙发上，抱着手机，表面上是在百无聊赖的浏览网页，实际上是紧盯着时间，焦急的看着一分一秒的过去。夏屿也坐在她旁边，表情淡淡的，好像若无其事的的看着窗外的风景，但是余光一直紧盯着沈钗，手指紧紧扣着沙发上的花边，焦虑感染着着个房间里的每一个事物。

　　甚至茶几上的那盆蓝色睡莲都蔫了，靛蓝色的花边卷出锈红色的痕迹。

　　还有五分钟了，沈钗早知道夏屿一直注视着她，这时才调整了一下表情，微笑着看着夏屿。‘成绩快要公布了呢。’无关痛痒的话，其实她不必去说，夏屿现在所有的焦虑，她都明白，比较几年前的记忆还像昨天似的历历在目。只是，现在等待着夏屿成绩的她，比等待当年自己结果的时候要紧张的多。

　　夏屿轻轻点了点头，只是双膝还紧紧的抱在怀里，扣着花边的手也没有松开。

　　‘之前谁和我说国美稳上的，现在又怎么啦。’沈钗故作轻松，打趣一笑，想要化解夏屿的紧张。‘自信点，不要没上战场就成了残兵败将。’还有一句话，沈钗没说出来，她想说，姐相信你，无论如何，你一定能考上。只是，她不敢去想那个无论如何到底是无论什么，又是如什么和。

　　其实，她何尝不明白，没到成绩真真出来的一刻，谁也不敢说稳上，无论是多有把握，都不能保证万无一失。人非圣贤，谁都有出错的时候，谁也不能保证，即使仅有一次的失误出现在高考。历年历届，有多少自信，都会化为被窝里那黯然流下的，无人知晓的泪水。

　　夏屿努力打起精神，也随着笑了一下，显得有些僵硬。她微微噏动着嘴唇，好像想说些什么，但是就在一瞬间，她又恢复了沉默。

　　沈钗估摸着时间，最后又看了她一眼‘我查成绩了啊。’夏屿微微点了点头。得到夏屿的最后首肯，她才低下头，输入了一行早已镌刻在脑海了的数字。

　　短暂的几秒，却像一世那么漫长。看着长长的进度条顿了一下，最终走到了头。夏屿的成绩就白字黑字的呈现在眼前，冷冰冰的，不带一丝情感。

　　沈钗看到分数的一瞬，愣住了，反复确定着名字与准考证号，和记忆没有丝毫偏差。饶是这样她还是不死心，一遍遍的重复输入着身份证号与准考证号，依旧只得到了相同的结果。不对，这绝对不是夏屿，她宁愿相信是自己记错了，所以她转头看向夏屿‘屿儿，可以把你的准考证给我看看吗，我记不得你的准考证号了'她焦急的问。

　　夏屿的心随着沈钗的动作一点一点的凉了下来。她毫不费力的拿起沈钗虚握着的手机，仔细的看了一眼姓名与身份证号，顿了一下，才把目光放在了最后一栏，也就是她的成绩。沈钗没看错。她，没考上。

　　晴天霹雳，如坠冰窟。明明是盛夏，她却感觉全身的血液凝固了起来。

　　命运怎么能这么对待她。让她一个人度过了最需要陪伴的时期，又让她和她唯一梦想失之交臂。

　　她想哭，却流不出眼泪，只是勉强的笑了出来，笑的比哭的难看。为了安慰沈钗，亦或只是为了欺骗自己。‘沈姐，你没看错，我没考上。’

　　得到了最后的宣判，沈钗有点恍惚。但是，很快就强迫着自己恢复了镇定，她不能慌，她慌了夏屿怎么办。

　　‘没事，大不了明年复读。’她一边安慰着夏屿，一边想着所有办法，想着她所拥有的一切关系人脉。

　　只是，她连自己都说服不了，又怎能说服夏屿呢。

　　她不是没想过，如果真的没考上该怎么办，只是她也从未想过她试想的最坏的情况最终落在了夏屿身上。

　　夏屿轻轻摇了摇头，其实她们都知道，复读是绝对不可能的。只是，这是唯一的希望，所以沈钗不想放弃。

　　人生可以有无数种，但是高考的结果只有两个，考上或是考不上。非此即彼。

　　其实夏屿自己很清楚，梦想，不等于梦想的大学。她的梦想是站在画坛的巅峰，而不是考上国美。所以所有的一切都还没结束不是吗她有的是希望。

　　报考志愿的日子，如期而至。

　　清晨的阳光迎门而入，空气中漂浮不定的金色尘埃就像是新的希望。

　　夏屿已近穿的整整齐齐的站在门口了，打开门的一瞬，她轻轻伸手遮住了眼睛。透过指缝悄悄打量着这些欢悦的小精灵们，她的脸上露出了久违的笑意。

　　这几天，她几乎是过着醉生梦死的日子。锁上房门，不吃饭，不睡觉，没日没夜的画画。她把她的所有情绪都付诸于画布，所有的不快，迷茫。

　　有的时候，沈钗在门外徘徊许久，才会忍不住敲门，却从来得不到回应。当她终于忍不住破门而入的时候，夏屿睁着迷茫的眼睛走出了房间。她说，我该去填志愿了。

　　‘你真的没关系吗’沈钗忍不住问。她怕，她怕见到她见到的她的同学都金榜提名了，她会忍受不了。她知道，现在谁都阻止不了夏屿。想着想着，眼眶又是一阵酸涩。

　　‘没事。’夏屿回过头冲着她一笑。

　　只留下一个迎着光的背影，就飘然离去了。

　　沈钗也忍不住跟着微笑，好像这几天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她默默的看着她的背影，默默的祝福着她。

　　夏屿还是错过了时间。

　　教室里的同学们，却一个都没有离去。他们不约而同的，留下来，等一个人。

　　这些天，他们通过不同的途径了解到了夏屿的悲剧，毕竟她是她们中最优秀的一个。他们等待着她的喜讯，这会成为他们和学校向学弟学妹们炫耀的资本。看看，我们班，出来多么优秀的一个学生。毕竟在他们的眼里考上国美，可是跟考上清华北大一样的骄傲。几天的等待，却没有得到一个预想中的结果。事与愿违，夏屿落榜了。

　　来之前，他们就默契的约定了，这次他们不谈成绩。至少，不当着夏屿的面谈。

　　难以想象，那个看似最沉默，实质上骨子里比谁都骄傲比谁都执着的女生，会受到多大的伤害啊。

　　距离约定的时间，已经过了半个小时。每个人心底都有一个声音在默默的问‘她不会来了吧。’‘她一定不会来了吧。’只是没有一个人离开。表面上谈笑风生，内心却是各有各的一片沉寂。

　　夏屿走进教室的一刹那，喧嚣瞬间归于平静。他们都注视着夏屿，没有往日多多稍稍的艳羡，只有不约而同的忧虑。他们的同学，他们是战友，他们也是敌人，只是此刻，有种莫名的惺惺相惜。

　　夏屿看着同学们莫名的怜悯，忍不住笑了出来‘你们这是干嘛啊，开追悼会啊。’

　　同学们瞬间放下心来。红毛再也忍不住了，冲上去抱住了夏屿。‘我们都担心死你了。’随后，一个接着一个的同学走上了讲台，抱成了一个圈。

　　班长站在队伍的最后，他看着面前的那群活力无比的同学们，无奈的笑了笑。向着夏屿所在的方向，他说‘无论如何，你都是我们中最优秀的。’声音不大，却足以让每一个人听见。

　　夏屿的眼眶一点一点的湿润了，她拥抱了每一个同学，用她并不宽广的胸怀。‘谢谢大家，真的谢谢大家。’泪水决堤一般的奔涌，她哽咽着，在说不出话来。谢谢你们的包容，谢谢你们两年来的照顾，如果没有你们就不会有现在的我。

　　这是他们最后一次以学生的身份站在这间教室里，他们是这所学校最优秀的美术生。他们的前途一片光明，他们必将会开创一个崭新的世界。他们相信，只要他们坚持不放弃，那么全世界都会给他们让出一条路。

　　所有人都会得到幸福，所有人都会有属于自己的最好结局。

　　对了，现在天色正好。有些事，不得不说。同桌那个总是带着黑框眼睛捧着杂志的女生考上了全国最好的漫画系。红毛与班长竟以同样的分数考上了同一所学校的同一个专业，他们还是逃不开友好相处(相爱相杀)的命运。

　　陪君醉笑三万场，不诉离殇。

　　至此一别，山高水长。昔日同窗，天各一方。

　　就在夏屿离去后不久，沈钗家的门被敲响了。

　　沈钗的第一反应就是夏屿后悔了，或者是忘带了什么东西，又回到家里。于是她毫不犹豫的打开了门。

　　当她看到门口站着的，不是她家女孩，而是一个穿着白衬衫笑眯眯擦汗中年人的时候，她有种一把想摔上门的冲动。她现在心情不好，谁都不要来烦她。而且会在这个时候找上门的，应该只有卖保险的吧。

　　那个中年人轻轻拦住了一点一点关上的门，还是笑的满脸褶子，却有透出了一丝急切‘别关门啊，这是夏屿的家吗。’

　　站在门口的，正是校考那天说着想收夏屿为徒却被拒绝的於教授。他在得知夏屿的高考成绩之后，心里是一阵窃喜，然后第一时间就冲到了夏屿的家，希望能以自己的特权来抢占先机。他的目的就是，只要夏屿在国美，那就必须是他的学生。呵呵，夏云的女儿成了自己的学生，想想也是件很美好的事。

　　听到了夏屿的名字，沈钗顿了顿，依旧面无表情。但是放下门的动作表示她愿意听下去。

　　‘我是国美的教授，嗯，我是代表学校来招生的。夏屿同学的校考取得了第一的好成绩，但是文化课，可能是因为一点点的发挥失常，所以没达到分数线。我想，你可能知道，如果没达到分数线，那么按照常理学校是不会收的。但是，我欣赏她的才华，嗯，所以我可以为她动用一点小小的特权。可是’眯眯眼於教授说到这里一顿，然后提高了音量，放缓了语气，继续说‘可是，我要她拜我为师。请相信我，我一定可以给她一个很好的未来。’说的言辞恳切，句句出自肺腑。

　　沈钗看着面前笑眯眯的胖子，在认定他是骗子之前。绞尽脑汁搜索，终于破碎的记忆里，找到了那个教授存在的痕迹。她没记错的话，这人应该姓於，他曾经为他们带过一节课。

　　确实不是骗子啊，她感到有点莫名其妙，但是这种感情，很快就被欣喜取代。她想如果把这个消息告诉夏屿她会多么高兴啊。

　　‘教授，进来坐进来坐，刚刚怠慢了，请多包含。’

　　‘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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