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第三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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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忆这个东西真的不好说，你以为它已经沉睡了永不复苏的时候，一声竹哨就能激起所有的片羽时光。
循着声音，我找到了竹哨吹响的地方，看到了那个久未谋面的丫头，一时间，我竟觉得她变好看了些，不知是不是我的错觉。
小丫头模样倒未变，就是身上的衣着变化了，尤为俏皮可爱，有别于琴郡一般的女裳款式，她喊道：“阿清，我来找你说话。”
我飘至她的身后，静止着，偏不说话。我觉着自己有点奇怪，明明小丫头不在的时候已经在心里默默原谅了她，本鬼如此宽容大度一鬼，也不至于和一个小孩子置气，可偏偏一想起自己被她晾了三个月，心里就莫名不爽。
哼，你喊吧，本鬼今天有小情绪了。
突然，小丫头转过身来，“阿清你在这吗？”
她面向的正是我这里，视线也集中在我的方向，好像知道我的位置似的。我默默往旁边挪了点，然后观察她的反应，希望刚才只是巧合而已。
小丫头秀眉微皱，然后眉头舒展开来，也往旁边挪了一下，“是这里吗？”
嘿——我忍不住了，问道：“你看得到我？”
小丫头露出一个“哈，你果然在这里”的笑容，摇头道：“不能，但是我好像能感觉到阿清的位置。”
不会吧，三个月前，她还没这本事啊。我又尝试了两次，结果都被她准确无误地找到了。唉，本鬼又一次体会到了被缠上的恶果。
小丫头好像早就忘了三月前的争吵，向我解释这三个月没来的原因，原来她自那天下山之后，便随着父母去京城游赏了。
“京城好玩吗？”我问。
小丫头兴奋地点点头，将她在京城见到的新奇古怪的事物一一向我呈现，只是末了像是想起了不开心的事，又嘟起了嘴巴，“也有不好玩的地方。娘带我去从琴郡考入京城做官的林员外家里，让我和林员外的儿子玩，那个林家哥哥一直不理我，还笑话我是商人之女想攀附门楣，我没有告诉娘。”
“回程的路上爹娘一直在叹息，说我家高攀不起书香门第、婚约作废之类的话。阿清，我想我大概是被退婚了。”
被退婚了啊。
在人类的世界里，女方被男方退婚应该是被视为奇耻大辱的一件事吧，一哭二闹三上吊，古已有之。我怕小丫头故作轻松，便问：“你需要安慰不？”
“不用啦，我才不在乎被退婚什么的。”小丫头提起她那身从京城穿回的昂贵裙子，一点也不心疼地随手在小~腿处打了个结，然后扔掉绢布绣鞋，光着脚丫子在溪边沿着溪石跳跃，“我好久没来这里了。”
小丫头踩着水花，露出笑容。
我想她大概是真没当成一回事，便也不管了。
小丫头又隔三差五地到小清山来找我，不知从何时开始，她即便没有准备故事，也敢厚颜无耻地过来找我了。我表示抗议，她居然还能对着我瞪眼。
可恶的是，我被一个小女孩欺负，山中的草木虫鱼鸟兽，都没有一个过来帮忙的，净看好戏了。尤其是阿大阿二，看热闹不嫌事大，在山里到处散播我被一个小姑娘调戏的假消息。
气煞本鬼也！
但本鬼倒也没动赶走这小丫头的念头，就当留个说话解闷的人吧。
有一次，小丫头还带了糕点过来，指着盒子里丑不拉几的东西说：“这是我刚学会的核桃酥，阿清你尝尝。”
我酷酷地笑了一声，饱含了十分的嘲讽意味：“我连外形都没有，怎么尝？而且你盒子里这坨，就算是人类也下不去嘴吧。”
小丫头先是一愣，然后泪湿眼眶，弦弦欲泣，即便如此，还坚强地抿着嘴不让泪水掉落下来。更显得我十恶不赦，欺负无辜少女。
我叹气一声，变成一只猫，伸出舌头勉强在那坨姑且称为核桃酥的东西上迅速舔~了一口，说：“这样总行了吧。不过我确实吃不了人类的东西，下次别带给我了。”
还记得很久之前，第一批琴郡人登山踏青，我眼馋他们带的各色各样的食物，便化了个鸟的外形啄了几口，结果一瞬间鸟身就不对劲了，两只爪子僵直地对着天空，差点被当成一只死鸟。
自那之后，人类的食物再香、再诱~惑，我也只是看看罢了。
就好比现在，才舔~了一口而已，我差不多成了只废猫，浑身绵~软，懒洋洋地躺在草地上，连变回去的力气也没有了。
这是我第一次以实体的形状出现在小丫头面前。她趁着本喵无力反抗，竟然将我抱到了她的膝上，还摸~我的头！
啊！！！此等奇耻大辱，本鬼一定要报复回……诶，等等，为什么被摸头的感觉还挺舒服的？
“喵呜。”
我都不敢相信这等声音居然是出自本鬼之口，本鬼颜面无存，干脆自暴自弃，眯着眼睛把头往小丫头手心里拱拱。
“那阿清吃什么？”
“其实我不需要吃东西，偶尔找吃的就是有趣而已。能吃的大概只有山林中的果子之类的吧。”
“嗯，那我下次给阿清带水果过来。”
这小丫头是有多想喂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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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悄无声息地流逝着，大概过了一年？两年？三年？亦或是更久，小丫头长成了一名少女。
比起过去，她少闹腾了很多，好像正在努力朝一个温柔贤淑的大家闺秀方向走，不过时不时就要露出本来面目，说些呛死人不偿命的话。
我数落她，说像她这样以后都没人敢娶她。
小丫头认真思索片刻，然后对着我说：“那我就嫁给阿清好啦。”
“你你你胡说八道什么？”我登时飘出一丈开外，结结巴巴地说。
小丫头竟然还在那边一本正经地说：“阿清变成~人的样子，我们就可以成亲了。”
要不是深谙她的秉性，我几乎以为她是真的了，气道：“不行，我能变小清山中的任何生灵，唯独人类的样子变不了，你别开我玩笑！”
不知是不是我的话中哪个词用得不对，小丫头的脸上出现了一种无法用言语表达的震惊失落神色，弄得我心里很不是滋味。
她安静了许久，我也不知该如何打破平静，便待在一旁陪着她。她看起来好像真的和初次见面时不一样了，五官变化尤为明显，这些年长开了好多，已经不能再用丑丫头来形容她了，或许再过几年，就能成为一个长相清丽的美人了。
太阳在往西边落下，小丫头站起身来，清风抚~弄着她柔嫩的面颊，她拨~弄了几下耳边的发丝，说道：“阿清，我喜欢你。”
阿清，我喜欢你。这句话像一句符咒，烙印在我的灵魂中。
小丫头跑了，在我还没反应之前。
在这之后连着两三天，我都处于一种恍惚的状态，这导致小清山内的时节都变得很随性了。山中的精灵很快发现了我的反常，并且不知从哪里得来的小道消息，说我最近坠入爱河了。
“捣蛋鬼清鬼被告白了！捣蛋鬼清鬼被告白了！”阿大阿二乐此不疲地在空中飞着。
原来就是这两个家伙啊。
我正想上门找他们算账，阿大阿二却自动送上门来，呱呱叫着：“清鬼清鬼，美美回来了，她说有礼物要送给你。”
美美，那条游出小清山，想去见到传中中的鲛人的有志向的鱼，她游历回来了。
我去见了她，美美嘴里衔着一个圆形的东西，让我接住，我拿到后一瞧，是一颗晶莹剔透的珠子。
美美说，这是她游到东海后，得到的鲛人的眼泪。鲛人的眼泪是人类传说中的宝物，却从没有人得到甚至见到过。我看到的这颗不起眼的珠子，竟然就是鲛人的眼泪。
这是美美出游回来送给我的礼物，她说，鲛人的眼泪如果被献上越多的祝福，那么得到它的人就会获得越多的幸福。
我拿着这滴鲛人泪，想起了一个人。接下来，我找遍山中的精灵，请他们每人送上一句祝福，好在我清鬼在小清山住了这么些年，这点小事还难不倒我。
最后就只差蛇婆一个了，我敲敲她的洞门，静悄悄的，再一看洞门口刻着一行字，上书“有事某某日来找”，就知蛇婆又开始睡眠了，洞口的时间很近，就在明天。
我本打算蹲在蛇婆的洞口等她醒来要最后一个祝福，但这个时候，竹哨的声音响起了。
我匆匆赶去，小丫头已经在等我了，她今天来得比过去都要早，衣着也与往常不同，显得更加隆重了一些。
小丫头照例给我讲神话传说，我的心绪却无法平静，一看到她记忆就飘忽到那天她对我说“喜欢我”的场景。小丫头似乎也注意到了我的心不在焉，停下来说道：“阿清，你还不知道我的名字吧。”
“啊，什么？”
“慕柔，我叫慕柔。”
我终于知道了她的名字，却不知所措了起来，道：“你，那个，你明天再过来一下，我有东西要给你。”
小丫头睁着好奇的眼睛问：“什么东西啊？”
“明天你就知道了。”
“嗯，那好吧。”
风突然间大了起来，吹走了原本别在小丫头鬓边的一朵小花，小花飞舞着朝下山的方向旋转，小丫头追过去将小花抓在手中，然后背对着风向我招了招手，“再见。”
“哦，再见。”我轻轻说。
和慕柔分别后，我又回到蛇婆的洞口蹲着，总算等到了蛇婆开门，我将鲛人泪拿出来，告诉蛇婆来此的缘由。蛇婆看了我一眼，莫名其妙地叹了口气，然后献上了她的祝福。
至此，小清山所有精灵、妖怪的祝福，我都集满了。藤精还借给我一些灵藤，让我用它和鲛人泪编成一条手链。
我等在和小丫头见面的老地方，想着怎么和她说这串手链的事，但是第二天直到天黑，小丫头也没有出现。
或许是有什么事情耽误了呢？我继续等。会不会发生了什么危险，从山外归来的鸟儿告诉我她一切都好。
日复一日，我在约定的时间等在那个地方；年复一年，我给手链又换了一根新鲜了藤蔓。
五年了，小丫头，慕柔，没有出现。
又是一年清明时节。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第三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