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渣攻总以为我在暗恋他》竹向晚

36、一个渣攻是魔尊（十五）

　　关于喜不喜欢的这个问题，容昀还没有来得及回答，便已经被匆匆赶来、激动得甚至顾不上仪态的青龙学院的院长给打断了。

　　“决儿可是醒了？”青龙学院院长满脸掩饰不住的激动之色，“青居长老，你来替决儿再瞧瞧。”

　　青居长老应了一声，便把手搭在戚决的手腕处，阖上眼眸，似是在专心把脉。片刻后，却猛地睁开了眼眸，望向戚决的眼神中也多了些惊疑不定的神色，最终却勉强压制了下来，神色又归于镇定，只淡淡道：“已无大碍，只是有些暗伤仍需调理。”

　　闻言，院长不由松了一口气，眼中也带上了显而易见的喜色：“如此便好，如此便好。”

　　青居长老却并未得见任何的欢喜之色，甚至神色还凝重了几分，对着青龙院长道：“院长，关于这调理暗伤的事宜，我还需同你商量，你且随我来。”

　　见状，青龙院长却也意识到了什么，面上的笑意渐渐凝固。只是临走前，还是不忘对着容昀叮嘱道：“照顾好你师兄。”而后才随着青居长老出去。

　　院长随着青居长老穿过走廊，一路上静默无语，气氛不免有些沉重。直走到了青居长老的炼丹房，才停住了脚步。

　　院长并未说话，只静静等待着青居长老的下文。

　　青居长老垂首想了半天，才慎重开口道：“适才我替决儿把脉之际，察觉到他体内有魔道的功力，并且深不可测。院长可还记得，我先前所言，决儿经脉已然尽数扭转，血肉也被毁坏。可他体内的功力竟然能助他重造血肉，重塑经脉，实在是太过霸道。眼下这功力尚未完全吸收，但假以时日······”

　　青居长老的话还未说完，但青龙院长已然明白他的意思。

　　青龙院长猛地闭了闭眼，还抱有最后一丝侥幸：“这功力，可能毁去？”

　　青居长老苦笑一声：“决儿而今全然是依赖这功力活着，若是毁去，与杀了他又有何异？”

　　青龙院长皱了皱眉，眉间满是褶皱，好似一道道深深的沟壑：“如何会这般？”

　　青居长老幽幽叹息道：“昀儿那孩子对决儿的痴心，你我心知肚明；那日山洞之中那般凶险，决儿又命垂一线，昀儿定是没有法子了，故而取了什么了不得的魔物，才堪堪把决儿的命给捡回来。”

　　青龙院长闻言怔怔伫立许久，好半晌后才说道：“昀儿糊涂，昀儿糊涂啊！”

　　“眼下却不是说昀儿是否糊涂的问题，为了天下苍生，也为了我青龙学院不出一个大魔头，院长需要尽早决断啊！”说话之际，青居长老的眉宇间俱是不落忍，却终究还是一字一句、字字清晰地说完了。

　　青龙院长徒劳地张了张嘴，终究还是说不出口那一个“杀”字。

　　青居长老猛地撩起青衫跪了下去：“院长，需尽早决断啊！眼下决儿的功力尚未融合完全，但日后可就难说了。”

　　青龙院长挥了挥衣袖，满是无可奈何。最终却从嗓子眼中挤出了这句话：“那便杀了，只记得，让决儿走得痛快点。”再闭上眼，已是老泪纵横。

　　想他青龙院长有一徒，第一次，是为天下正道而死；第二次，却是他为了天下正道要亲手杀死。

　　这一番谋划，青龙学院中并无人知晓。他们只知道，原本昏迷不醒的大师兄如今却是醒了过来。

　　戚决能醒过来，对于青龙学院上下而言，都是一件大喜事。

　　他们本就敬仰大师兄的天资同修为，而今知道大师兄是为何受的伤，更是敬佩他的为人。一时之间，带着疗伤的仙丹和仙器来探望的师弟师妹络绎不绝。

　　只是等真见了面，才觉得大师兄隐隐约约、同原先是有些不一般了。

　　原先的大师兄虽也眉眼冷峻，但并不会这般拒人于千里之外，更遑论冷冷地睨着他们，宛若瞧着没有生命的死物一般。

　　众人心中忐忑，一时之间畏手畏脚，也不敢坐，也不敢立着，只无端觉得，师兄周身的气势，似乎是更吓人了。

　　就在所有人都噤若寒蝉之际，却见容昀手中端着白玉碗，里面盛满了琥珀色的药液，似是没有感受到这屋内的气氛，杏眼微弯道：“诸位都是来瞧师兄的么？我给师兄喂个药，招待不周，诸位随意。”

　　众人忙一齐见礼，连声道“不会”。却也敏锐地察觉到，自容昀师兄一进屋，戚决师兄周身的气势就不再那般凛冽了，不由暗暗松了一口气。

　　容昀坐到床边，一手托着那白玉碗，一手执勺，吹凉那药后便往戚决的嘴边送去，心里倒当真有了几分养儿子的错觉。

　　戚决狭长的丹凤眼微阖，容昀的勺子送到，他就顺势喝干净，面上的神情晦暗不明。

　　两人一个喂，一个喝，不一会儿，一碗药便喝得干干净净。

　　药喝完了，容昀便习惯性地伸手抚上了戚决的唇角，揩拭掉了上面的药渍。

　　一瞬间，众人都体会到了什么叫做被秀瞎眼，面面相觑，唯有默默不语。

　　仅有先前传播过他两人“缠绵悱恻的爱情故事”的女修士，见状却是笑着打破沉闷道：“榕昀师兄待戚决师兄，可真是好得没话说呢！”

　　那女修士话音刚落，就见戚决师兄向她投来了一瞥，心内正在忐忑。却见戚决师兄虽还是面无表情，但神情却不似先前那般冰冷，顿生受宠若惊之感。又于电光闪石之间，猛然想通了什么，接着说道：“对了，院长还曾说过，戚决师兄同榕昀师兄乃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只待你二人回来，便为你二人举办结为道侣的仪式呢！”

　　结为道侣？和他儿子？

　　容昀满脸俱是诧异，手中的白玉碗也毫无知觉摔落到了地上，飞尘溅屑。碗里那些乌黑的药液溅上了雪白的道服，说不出的刺眼。

　　自那女修士这句话一出，戚决便紧盯着容昀的神色，瞧着他的神情从惊讶到茫然，从茫然到不解，唯独没有一丝一毫的欢欣，冷声道：“你不愿意。”不是疑问，而是肯定。

　　容昀也说不清自己待他儿子究竟是何心意，若说无心，当时为何那么笃定地要救他；但若说有心，这终究只是他自己笔下的世界。系统早就同他说过，千万不可当真。

　　想清楚自己的心思，容昀俯身去捡那白玉碗的碎片，那双杏眸还是一如既往地干净，含着笑意，宛若一口清泉：“师兄好好休息，不必多想，此事我自会禀明师父。”只眼中却没有半分情意。

　　禀明师父，那便是不愿意了！

　　戚决的眸色又冷了几分，只是唇畔却有笑意：“好啊！”

　　那女修士虽不清楚为何，但也隐约察觉到是自己说错了话，一时噤口，不敢多言语。

　　待容昀离开后，戚决便对着众人下了逐客令，但在那女修士临走之际，却又开了口：“你留下，我有话问你。”

　　那女修士正在惴惴不安，却听戚决命令道：“将我和他之间的事情一一道来，不得遗漏半句。”

　　那女修士顿时恍然——原来戚决师兄失忆了。这也难怪，榕昀师兄待戚决师兄向来情深，不然怎么会说出不愿同他结为道侣这般话来。当下便事无巨细，一一道来。

　　“榕昀师兄不过是五灵根，当年来报我青龙学院便是为了戚决师兄。后来的比试，场场凶险，可谓是豁出了性命。然最凶险的一场，是同穆师姐的那一场。榕昀师兄被逼得步步溃败，最终亦是戚决师兄一句话，却转败为胜。”

　　“人人皆道那无尽林的试炼凶险异常，况且还有魔道从中作梗，莫说是筑基八层九层，就是金丹期也并不有十分把握。但师父说完戚决师兄带队后，榕昀师兄便自请命了······”

　　女修士说得动情，殊不知戚决却听得怒不可遏，狭长的丹凤眼里丝丝压抑着，像是要燃烧起来的怒火，薄唇紧抿：“够了，你出去。”

　　女修士被骇了一大跳，纵然不理解戚决师兄为何会发火，却还是乖乖出去了。

　　戚决紧紧攥着锦被，扯出一抹嘲讽的笑容来：果然，不是不喜欢“戚决”，到底只是不喜欢他罢了！

　　自醒过来，他便知道，他是戚决，却又不是戚决，这龙魂丹太过霸道，本不是他受伤的身体可以承受的。这龙魂丹改造了他的身体，扩宽了他的经脉，却也改变了他的性情，影响了他的心境。

　　就譬如说，他拥有戚决从小到大所有的记忆，知道戚决想要报仇，却不免要嘲笑戚决用的方式太过懦弱。戚决想要靠正道的方式修炼，那要何时才能真正睥睨九天，将旁人踩在脚下？他知道戚决爱的人是谁，却又看不惯戚决竟然连爱一个人都不敢说出口，简直懦夫！

　　但终究他有一点是比不过那个戚决的。就是那个人爱的竟然是戚决，爱到甚至自己同戚决是同一个身体，同一份记忆都不行。

　　戚决攥着的手又一点点松开，眼中的阴霾也渐渐散去：可是怎么办呢？榕昀，是你把我变成现在这般模样的，你必须爱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