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缘溪行》揭谛摩诃

12、未知

　　“那你干嘛离我这么近，还扯我袖子？”叶溪兮忙收回手，对休祲摆手，让他离远点。
　　“我有什么害怕。我知道姐姐会去赴约。”休祲咬唇,面色依然苍白。
　　叶溪兮故意摇摇地走向李清弈，面如土色的人群迅速把以三丈为径的圈子又扩大到以六丈为半径……
　　“嫂夫人，烦请尽力相救墨竹，小弟在此静候佳音。”李清弈竟然没了招牌的奸笑，肃立拱手。
　　“哦，二庄主，请问，小女子该如何去赴约呢？”叶溪兮耸耸肩。
　　“这双玉蝶，自会引路。”脸上没有狡笑的李清弈让叶溪兮心里不大舒服，仿佛有种风萧萧兮易水边的感觉，“望嫂夫人多加小心。”
　　“嗯。让我跟着它们走着去么？我会累。”叶溪兮摊手，甩掉肃穆的气氛。
　　“所有接近你的生物都会自动远离你三丈之外，不信你大可试试。”又是那个落井下石的黑脸管家。
　　“是啊，由你可见一斑。”叶溪兮毫不留情的甩了这个老头管家一句。
　　“对了，那个，二庄主。”叶溪兮随意的向李清弈，“如果我十天后……暂时……咳……赶不回的话，十二乐坊送我和墨竹新婚的那份大礼，就还了他们吧。毕竟收礼的人都不在了，留它做什么。”
　　听闻此话，李清弈心下惨然，无言以对，对面的神秘的女子，到底在想什么，他没弄懂过。他也越来越弄不懂自己。刚刚竟然暗自希望那只摩谒金蝶选择的是他。
　　现在这个女子在点醒自己，如果……如果她……救不回江墨竹，要当机立断，‘余音’绝不可留，并当众给自己留下反制十二乐坊的一个堂皇正大的理由，让别人再无话说。
　　自己虽然目不视物，但那女子鲜活跳脱的浑不在意的嘴角微翘的神情和小动作却明明白白清晰的呈现在眼前。
　　可是，女子这一去……可能再也见不到她的古灵精怪的笑，再听不到她的刁钻新奇论调……
　　李清弈突然心潮起伏，猛跨出一步，却听得叶溪兮笑道，“谢谢ＸＸＴＶ，谢谢时代花纳，谢谢偶的各位歌迷，谢谢各位武林同仁，谢谢沁泉山庄，谢谢李二庄主，谢谢李伯，谢谢偶的休祲弟弟，谢谢大家的照顾的，如果我这次成功和大家的帮忙是分不开滴……”
　　李清弈苦笑，此种生死关头，也唯有她能如此洒脱。
　　“对了，我要闪了。我夫君墨竹……小女子不忍他相送……请各位不要知会他。”声音中透着一丝不忍不舍……
　　听得她渐渐远去的细碎的脚步声，李清弈只觉得内心顿时空空荡荡……怔怔说不话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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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哇，你们能不能行了？左飞右飞上飞下飞，还团团绕着飞，飞得我眼花缭乱的。我的天。”叶溪兮发现这一路之上，尽皆是人迹罕至的青山秀水，即使有一个半个的砍柴打猎的人影出现，只要瞧见这对时舞时停的玉蝶，立刻嗖——的一声，不见了。汗。
　　在深山老林里走了三天，餐风宿露，晓饮夜行，终于……这一日，只觉身边雾气缭绕，望不真切，好似一片茂密的青翠欲滴的竹林……
　　一双玉蝶好似很兴奋，再不等候叶溪兮，纷纷绕绕没入竹林里了……
　　怎么又是竹林？有没搞错？古时的所谓君子都有这一嗜好么？
　　这个竹林也是竿竿青欲滴，个个绿生凉……与其它竹林不同的……竹林是笼在一片缥缈朦胧的白色雾气之中……恍若红尘仙境……
　　叶溪兮看那对玉蝶早已踪迹皆无……环顾四周，汗，全都是白雾，弄得神神仙仙，觉得眼前人影一闪，叶溪兮忙喊，等一下。
　　忙追过去，却又不见。大骇，有鬼？
　　“这……这是……传说中的……飒露竹林……竟然……真的有……这片林子……”有小女生的激动得话不成话了。
　　叶溪兮忙循声而去，一个背对着叶溪兮，十五六岁的青衣小姑娘，对眼前的竹林惊讶不已。
　　“喂，小姑娘，你好啊。”叶溪兮礼貌的对背影打了个招呼。
　　“竟然……是真的……”小姑娘继续激动语无伦次中……
　　“喂！”叶溪兮一掌拍在小姑娘肩头。
　　“呃！”却发现自己咽喉上抵着一柄雪亮锋利的匕首……
　　“你是谁？”青衫小姑娘眼里满是怨毒，表情狰狞可怖……
　　“呃……我……”叶溪兮高举双手，试图让这位小姑娘不要激动……
　　扑————被热乎乎的东西喷了一脸，哇，什么东东啊，胡乱用袖子去擦……一看……呃……腿一软，坐倒在地。
　　原来，青衫小姑娘的颈子里飞喷出的鲜血（作者：一看就是动脉出血，呈喷射状。偶们初中学过滴……），溅了满脸……小姑娘的身后，立着一位颇具仙风道骨的年老术士。
　　格格不入的是，手提，一把杀气腾腾的浴血的宝剑。
　　“上官青凤，你这次还不栽在老朽手里！”术士淡淡回剑，问叶溪兮，“还未请教姑娘芳名。”
　　坐倒在地的叶溪兮惊魂未定，哪里回答得出。只听嗖嗖声响。术士矫健的回剑削去，当当两声，两枚暗红色的梅花镖跌落在地。
　　“原来是‘白衣圣手’岳阳岳兄啊，何不现身相见……”术士右手提剑缓缓向镖的方向转身，衣袖内的左手内已是暗藏一颗毒蒺藜，对准了地上的叶溪兮。
　　咯咯咯，一阵阵诡谲的阴笑从渐浓的白雾中传来。
　　“百毒神君何必动怒呢，大家许久不见，不过打个招呼问候一下，您老何必动这么大的气呢？”
　　不知何时，浓重的白雾在竹林内团团升起，越来越浓，所有的东西都被浓雾包裹起来，相逢对面，却不能相识。
　　“啊哟！”又是一个年经女子的娇呼。年老术士瞄准叶溪兮的毒蒺藜已向呼声方向激射出去。
　　“啊哟！您的火气怎么还这样大啊？小女子这把老骨头可是经不起您的折腾啊。”
　　“原来是鬼蝠蛛女，怎么也有你的份儿？”年老术士对着四周不能视物的浓雾发话。
　　“呵呵，不只是我啊。我们来了不下几十口子人呢。不过，托您的福，现在只剩十几口子。千叶漾蝶柬主人的一项允诺，这里的众位同僚，谁不是志在必得呢？咯咯。”
　　什么？得到这张烂请柬还有人喜欢得不得了？不是吧？而且……还为了见这个主人，自相残杀？不好，自己身无长物，手无缚鸡之力，这个……别是还没见到那个什么主人，自己先呜呼哀哉，就划不来了。
　　想到这儿，坐在地上的叶溪兮悄悄的起身，借着浓雾的掩护，悄悄的向竹林深处蹭去。
　　“哼，‘飒露竹林’不过是请柬主人居住的‘素一舍’的最外沿。过了‘春泥小筑’再说吧。”
　　“话可是不能这么讲，少一个人介入，咱们便是多一分胜算。您说是不是这个理？”一个粗豪的男声也加入聊天队伍。
　　“哼，七年前开始，只要进了飒露竹林的，哪有一个活着回去的？这世间没有一个人清楚里面的情况，你们不要把事情想得太天真了。”百毒神君冷冷嗤笑。
　　又是七年？余音七年前出世。千叶漾蝶柬也同一时期出现。难道……叶溪兮大为疑惑，七年前发生了什么重大事情不成？
　　“那是他们太自大了，所谓孤掌难鸣。这次，我们特意恭候您到来，不如咱们合作。如能得了请柬主人的应允。咱们各有分利。如何？”白衣圣手岳阳开口。
　　“哼。合作？刚刚的梅花镖是表示诚意来着么？”百毒神君直白的很。
　　“啊哟～～（一听这句，叶溪兮汗，又是那个什么蜘蛛女。）想入我们的联盟，怎么也得经得住我们的考验。何况这点雕虫小技对您本来也不值一哂的。何况您刚刚不也还了小女子一把铁蒺藜么？这算有去有回嘛。嘻嘻。”
　　叶溪兮边在迷雾中早已辨不清东南西北，听得那十几个人口头缔结了个什么盟约，互不暗算，互不侵犯，互相帮助什么的。虚伪的口气任谁都听得出来。管他们呢。现在自己也一样救人要紧，人命关天。
　　“咦，刚刚那个女子哪里去了？”百毒神君突然发问。正在摸索前进的叶溪兮惊骇不已，马上捂住嘴，生怕自己细微的呼吸被这些精英听到。
　　“哪个？”
　　“有个年轻的女子，好似不懂武功。刚才还在。这下……”百毒神君沉默不语……
　　“啊哟，雾这么大，我们这么多人，她孤身一个，怕她何来？先进去瞧瞧再做定夺。”
　　“雾气这么大，我们如何断定‘素一居’的方位。”
　　一阵沉默。
　　“嘻嘻，和我结盟才是便宜你们了。这飒露竹林从来便是‘素一居’的第一关，这里四季迷雾重重，入此竹林，不辨方向，竹林的布置也非天然，都是素一居士亲手布置而成，一步错，便步步错，永远只能在入口处徘徊。”
　　“你有什么办法？”
　　“呵呵，你们也知道了，素一居士的素一居的周边遍植奇花异草，株株都是世间千载难逢的稀世珍品。”
　　“那又怎么？”
　　“怎么？这些植物的味道自然是与众不同。这里的雾气很大一部分也是为了遮掩这些珍品的气味。”鬼蝠蛛女洋洋得意的炫耀，“因此我们是嗅不到，可是，我的……小宝贝们，可是灵俐得紧……跟着它们自然可以到我们希望的地方。呵呵。”
　　“果然！”众人一片叫绝声。
　　叶溪兮觉得是个机会，一定要跟随在他们后面进去。但她不敢轻易移动，也不敢大声喘息，所以只能分辨众人悉悉嗦嗦前进的脚步声的方向，慢慢摸索着跟了过去……
　　叶溪兮是真的如堕云里雾里，在茫茫的大雾中找不到出路……
　　“啊！”
　　须臾静默之后，
　　众人的交口嘘唏声不绝于耳……
　　叶溪兮小心翼翼的探出头去，哇，嘴巴不由自主的合不拢了。
　　顿时，眼前一片光明，给人豁然开朗之感。
　　阳光明媚的清幽山谷，鸟语娇脆，花香怡人，争奇斗艳的奇花异草，五彩缤纷的翩翩彩蝶……
　　“仙境别红尘……”哇啊哇啊……美翻了。叶溪兮又开始语无伦次中，“借得山川秀，添来气象新……”
　　叶溪兮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不可挡的速度，闪入一蓬有着朱红色叶子的植物后面。
　　“天哪！有园子里的这些奇珍异宝，就算我们得不到素一居士的要求，也不枉来此一遭啊。哈哈哈。”随声附和的人群笑得张狂。
　　“我看，大家不要掉以轻心，每年被邀来此的均并非等闲之辈。但无一生还。我们还是小心为妙。”白衣圣手岳阳点醒那些被眼前的珍奇所迷众人。
　　“呃。”有几个人同时用力咽了咽口水。
　　“我们一定要加倍小心，步步为营。”于是，白衣圣手带头，顺着花间的曲折的小径向前走去。
　　叶溪兮知道这些叫不出名字的红红绿绿的花花草草在那些人眼中,不缔于嗜财如命的人看到金银珠宝；不亚于吸毒成瘾的人，在毒瘾发作时看到了毒品，心痒难耐。能以坚强的意志克制住自己的贪念，果然……
　　啊—————————平地一声闷吼，叶溪兮吓得一哆嗦。接着是‘叮当’声响，怎么？兵器撞击之声。前面那些人怎么了？内哄？
　　叶溪兮仔细一瞧～～
　　一个蓬头垢面、身着皂衣、手持铁杵的彪形大汉发疯的对白衣圣手等人凶残的发动猛攻。十几人措手不及，纷纷退避，却仍有几人不慎被杵所伤。
　　百毒神君避过一击，怒气上冲，长剑一抖，分心狠刺。那疯汉却毫不防守，只是一味的狠辣抢攻。余人缓过神来，也纷纷抽出兵器，加入战团。
　　那大汉对众人毫不留情的围攻渐渐不支，突然，那张满是戾气的丑脸上的五官猛然扭曲，桀桀怪笑，手中铁杵落地。
　　众人正自惊异，只见那大汉的脸上隐隐笼罩着一层青气，好像被看不见的东西紧紧扼住了喉咙，正觉奇怪，忽听百毒神君大叫，大家退后。
　　但为时已晚，那大汉猛地张口，对众人喷出一道赫红色的气。轰然倒地，抽搐了几下，七窍涌出大量混着鲜血的褐色蛆虫，画面诡异莫测。
　　叶溪兮顿感胃酸翻腾，差点当场呕吐。微风吹过，只觉遍体冷汗。
　　叶溪兮瘫软在地上，涔涔的冷汗。强自镇定，这到底是什么地方？本以为这请柬的主人定是一位隐世高人，可是，如今看来，倒是嗜血如命的狂魔。
　　虽然古往今来，凡是遁世高人都的脾气或多或少都些古怪，但须臾之间即用如此可怖的毒物取他人性命的，还真是前所未见，他请这么人到这里的目的到底为何？做他毒药的试炼么？那么大可不必如此大费周章。毕竟能进入到这里就并非易事。还是，要把武林的医术高手一网打尽？看他的声望，本来应该就是武林中的泰山北斗级人物了吧？这条也犯不着。最可耻的是，现在自己对此事一无所知。汗，所以推测什么都做不得准。走一步算一步吧。
　　“峒山老怪中了传说中的绿隐心蛊，此蛊露珠状，呈透明的浅绿色，淡淡的草香。生长绿隐心草的茎叶之上，这种蛊神奇之处就在于是植物自然生长过程中凝聚植物的精华而成，不用人为炼制。触之即中。但此草早在百年前即被人为灭绝，怎会……”岳阳叹气，摇头。
　　众人围在峒山老怪扭曲变形的尸首周围渐渐地不寒而栗。事情，原来没他们想象的那么乐观。
　　“这些褐色的尸虫，会把中蛊之人分而食之，之后，便即四散，找到适宜生长的土地，钻入土中，扎根生长，成为新的绿隐心草。”百毒神君接口。
　　但大多数人气色更变。怕是还未到达素一居，已是尸横就地。
　　“唉。刚刚峒山老怪临死之前喷出那口气，是什么？”一个乞丐状的男子惊恐的问。
　　“都谁吸到了？”岳阳接口。
　　众人面面相觑，都不做声。没有解救办法之前，谁也不会轻易暴露自己。
　　“其实，那口即是尸气，如果发现及时，可生食这些蛊虫，或可解救。”鬼幅蛛女眼珠四处滴溜溜乱转。接口。
　　果然，立即有五六人，飞身上前，拾取还在血泊之中的蠢蠢欲动的褐色蛆虫……
　　叶溪兮大为恶心，却看到岳阳、白毒神君、鬼蝠蛛女未动的六人互相交换了眼色。心中大叫不好，不等出声示警，这六人各出杀招，拾取蛊虫的六个人已身首异处……
　　“呵呵，中了尸毒之气的人，也会中蛊。如不趁现在除了他们，一会儿发起疯来，可是要费一翻手脚。”鬼蝠蛛女收了还在滴血的天山五毒蛛丝，余下的六人尽皆爽朗大笑。
　　叶溪兮觉得全身的血液都在瞬间彻底冻结。眼前这群，这群人，这层属于人的皮相下，包裹的到底是什么？
　　终于，知道，为什么，每次赴约的人，全部,有来无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