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指紧扣》月上梧桐

18、第十八章 佛前言恩怨

　　两人来到骆父骆母坟前，动手清理了周围的杂草之后，便都静静地站立在那里不动不言。半天之后，两人的神情都似乎有了些许变化，随后便相继离开了后山。
　　离开后山之后，他来到了寺庙禅房拜访云修大师，而她则来到寺庙院中的银杏树下，望着这颗被当地人奉为缔结姻缘的神树。
　　他与她的红色姻缘布还挂在相互缠绕的枝桠上，风一吹，红布掀起，依稀可以看见上面书写着“不离不弃”四个正楷小字，“不离”字体刚健，“不弃”字体娟秀，两人各写一半，本寓意着两人携手相老的决心，现如今却成了世事无常的象征。
　　他来到禅房内，云修大师正在打坐念经，见他来了，也随即停止了每日功课，微微一笑道：“云筏来了。”
　　他双手合十，盘膝坐下，恭敬答道：“云筏来拜见大师。”
　　云修大师右手持着念珠，不停地轻微转动，突然语气慈祥道：“心障难除，你可决定好了。”
　　他面露犹豫，声音微弱，道：“弟子不知。”
　　云修大师微微一笑，合十道：“你的心告诉我，你已经做了决定。做了一个追求爱的决定。”
　　他的脸色开始显得痛苦，声音有些嘶哑地说道：“可是大师，作为人子，我父母的公道，我又如何能够忘记。”
　　云修大师微微一叹，开解道：“追求爱与追逐恨从来都不是相同的两条路，你何必非要得此去彼呢？我依旧希望，你能为了爱放下一些仇恨。”说完，随后叹道：“唉！红尘事，我辈人也难以看透啊！”
　　他沉默了一会儿，声音有些低沉，像小辈对着云修大师倾诉道：“大师，我活着很痛苦。”
　　云修大师伸出苍老的右手，摸了摸他的头，语气唏嘘道：“孩子，我也很痛苦啊！我辈人一辈子求得无非是一个得道，得道，得道，心中不忘又如何得道，但若是忘了，那么得道了又有何意义。”顿了顿，又道：“我一辈子都在挣扎，虽身在佛门，但又如何不是心在红尘。”
　　云修大师又摸了摸他的头，接着道：“后来，我便懂了，只要放下，这个世界就没有了纷扰。只要随心而安，那就是大道。你做一件事情，你只要问问你的心是喜是忧，是安是乱，便能知道你所做的是对是错。”
　　他悟性本就极高，闭目思考了一段时间，便理解了云修大师所说的话，但随即睁开眼却无奈地说道：“大师所说，我能理解一二。但我毕竟没有大师的数十年的修养与勘悟，怕难以循着大师给我的明路走出人生的黑暗。”
　　说完，语气变得低沉，又道：“云筏让大师失望了。”
　　云修大师笑了笑，道：“何来失望之说，你的悟性让我欣喜。古往今来，多少天才一朝看破，便以为自己已经得道成佛了，岂不知没有时间的积累和红尘的历练，就如同小儿舞大斧，又陷入了另一层心魔。”
　　听到云修大师的称赞，他心中却没有任何的欣喜，只是声音越发无奈道：“大师谬赞了，云筏只是一个红尘中苦苦挣扎的凡人，甚至是一个连活着都没有勇气的凡人。”
　　云修大师叹道：“红尘苦海，又有几人能渡？”
　　……
　　另一边
　　她站于银杏树下，感慨着它与他们的缘分。仍记得，相见于树下，定情于树下，但不知能否老来同葬于树下……
　　“魏施主，你好！”不知何时，了然和尚已走到她的身旁。
　　“你好，大师。”她回礼道。
　　了然和尚脸上有些羞赧，摆摆手道：“你叫我了然就行，我的修行还不足以被人称为大师。”随后，正色又道：“我来此，是想询问一下五年前你跟云筏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她嘴巴动了动，也不知从何说起。
　　了然和尚看了看她，双手合十，虔诚道：“阿弥陀佛！”
　　接着又说道：“出家人本不应该询问人家的私事，只是云筏从小与我一起长大，近些年他身上的死气越来越重了，我心中着实不安。”
　　她一惊，急忙道：“死气？”
　　了然和尚望了望她焦急且惊讶的神情，解释道：“所谓死气，是指人身上的精神越发衰竭所产生的一种状态，如若放任不管，极易造成当事人崩溃或精神失常。”顿了顿，又道：“自从五年前伯父伯母罹难之后，他的精神状态就越发的不好，我也曾试着开解他，但毫无用处。我知道，他是一个死心眼的人，自己想不通，谁劝都没有用。”
　　接着不待她说话，继续道：“今日早上下山的时候，我发现他的精神状态比往日好了许多，本以为是他想通了，直到看见了你，我才明白了真正的原因。你们的事我也不想过多了解，我只希望他好。魏施主，云筏是一个长情的人，一旦认定了就很难让他改变，我希望你能好好地对待他，莫让他再受到伤害了。”
　　说完，了然和尚道了一个佛号，便告辞离去。
　　她静静地站在那里，想了许多，想了许久。
　　“云筏，我会给你一个交代的。”一声轻叹在她的心里飘荡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