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博容公主》曰东归

14、第四章 谁做主

　　第二日，邢天九刚从床上爬起来，院子里便响起了人声：“齐嬷嬷啊，上面派下来的教习嬷嬷到了！”原来是一内官，尖细的声音听着实在有些不舒服。
　　“没想到小公公这么早就带着教习嬷嬷来了，主子今日身子有些不适，起得晚了些，所以有劳几位在外边稍等，奴婢这便去告诉主子。这院子里就奴婢一人，照顾不周的地方，希望多担待！”齐嬷嬷将手里早已备好的茶水放下，刚要回屋，便听得里面小公主在叫她。
　　“嬷嬷，我的身子已经爽快多了，只是昨日夜里，不免出了汗，现在难受的紧，您快些打一桶热水来，本宫快些清理一下，免得让教习嬷嬷等久了。”听着齐嬷嬷说自己身子不适，加上本身心中就有些不痛快，邢天九便顺杆往上爬，故意拖延时间，“不知来的教习姑姑贵姓？本宫现在有些不便，不能见礼，您可要担待。”
　　“奴婢姓于，曾经是大公主的教习，大公主出嫁扬莱国后，便一直在这宫里做了一小小的管事嬷嬷，管理所有的教习嬷嬷，此次小公主出嫁，陛下相当看重，便命奴婢亲自教您一应事务。”那嬷嬷很有礼，没有宫里其他人那般的攀高踩低，此时回答的很是规矩，但转而变了脸色，严肃了起来，“不过小公主着实有些失了样子，身为公主，起床时间必是要规矩的，寅时三刻起床梳洗，而此时已经是卯时二刻，您整整晚起了三刻，不过念及您今日身子不适，便可以谅解，以后您可要注意了。”
　　“嬷嬷说的是，齐嬷嬷，快一些。”说着房里传来窸窸窣窣的起床声。那于嬷嬷自是明白这小公主因何这般多事，谅谁遇到这种事心中都会不愉，虽然明面上没有任何对策，但暗地里使些绊子总是常有的事情。
　　不过这小公主实在是过分小孩子气，毕竟是自己的婚事，就算再不开心，这也是自己的下半辈子，如此不负责，说到底还是太年幼了。于嬷嬷不免在心底里暗躇：看来自己任重道远。
　　终于一番折腾后，一切准备就绪，于嬷嬷这才仔细打量起这不为人知的小公主。穿着一般，衣裳有些发旧，头发也只是简单地在头顶挽着一个团子，不过细瞧她的长相，却也能看出一些青妃的风华，不过不同于后者翩翩出尘的仙气，眼前的小公主则是多了一些男子的英气。
　　刚刚开始学习不一会儿，便又有内官来传话，说是陛下想见见小公主。
　　邢天九状似惊慌地看着齐嬷嬷，一副手足无措的模样，后者自是明白主子的想法，便上前握住了前者的手，轻抚着说道：“主子您也不要太紧张，去见您的父亲而已，放轻松些。”
　　“嗯。”邢天九轻轻点点头，便随着来的内官走了。
　　“唉，小公主要学的着实有些多，以这样的性子，可如何在这吃人的后宫安稳存活？原先不为人知，尚可以苟且，现在被推在台前，要经历的恐怕会有很多超出她的想象，如此，奴家可是有的忙了。”见邢天九紧张兮兮地跟着内官离开，那于嬷嬷轻声一叹。
　　身后齐嬷嬷听着她言语，眼中不□□露出一丝异色：“教习说的是，公主是该学着怎么像一个公主的样子。主子自小由我照顾，毕竟见识有些小了，往后教习还要多辛苦一些，真是有劳教习费心了。”
　　“无妨，倒是齐嬷嬷一人带了小公主这么久劳累了。”
　　“哪敢，不过小公主聪颖，学东西很快，只是没甚耐心，教习可要多督促啊。”
　　“想来是嬷嬷宠她太过，不过小公主此番出嫁，已是将为人妻，该是明白道理的。”
　　“……教习说的是。”

　　两人一番虚与委蛇时，邢天九已经在路上了，不出片刻便见花团锦簇，原是到了御花园。“紧张地”绞绞手，心里却是一片青青然，不知自己的那位父皇，有什么要与自己这素未谋面的女儿说道的，虽说她也是见过大世面的，可女儿见父亲这种事还是头一回，就算知道父女该如何相处，就算自己有多么的通晓事故，还是很紧张的，何况自己还不能露出什么马脚，要表现出一副乡巴佬的表情，所以面上显得更紧张了几分。
　　就在此时有人声忽的在后面响起：“哎哎哎，等等，等等，公公，这可是本宫那突然冒出来的九妹？”那满身绫罗的少女边说着，边打量着“畏缩”在一旁的邢天九。
　　“见过六公主，这位正是九公主。”那小公公福低身子，规规矩矩的回道。
　　“嗤——”六公主却没有理他，只是看着邢天九突然笑出声来，轻捂自己的嘴，连上却没有一丝嘲讽，邢天九心里顿时有些诧异，面上却是显得很难堪，但并未说什么。六公主决出自己有些失利，忙收敛情绪，上前拉住邢天九的手说道：“九妹别误会，我只是想，我又不是老虎，你那般怕我干什么？”
　　邢天九面上却是更难堪了一些，回道：“妹妹没甚见过世面，见着贵人，自是有些畏惧的。”六公主听罢一愣，一旁的随侍丫鬟忙回道：“小公主别恼，六公主说话向来这般，六公主本身是没有恶意的。”一旁的六公主这才反应过来：“是啊是啊，九妹别恼，我只是刚刚想到你若把我看做老虎，旁边若刚巧来个不知情的俊俏公子，要把我当成母老虎怎么办？若再遇上个嘴碎的，如此不多时，岂不是全城人都知道六公主是个凶神恶煞的？如此才笑了。”
　　“嗤——”这下子全园子的人都笑了。
　　“哈哈，欢喜公主放心，在下虽然俊俏，但不是个嘴碎的，而且在下还知晓内情。再说，就算真有人传说公主凶神恶煞，全城人也是都不会信的，试问全城，谁人不知欢喜公主的本性？”忽然冒出的男声真真把邢天九惊了一惊，她一直注意着六公主，根本没有注意周遭。却见来人身高五尺有半，着一身官服，年纪轻轻，相貌堂堂，甚是出众，可不是很俊俏。
　　“你！你个！你个偷听别人说话的自恋狂！不知羞！”六公主许是有些羞恼，抬手直指男子，憋得脸都红了。这边小公公见了男子，又福了福身子：“见过李大人，六公主您先忙着，陛下正等着见小公主呢，奴才这里就多有冒犯，先退下了。”
　　“……”六公主瞪了那小公公一眼，转而对邢天九说道：“九妹你先去，等我一会儿打发了这憨贼，马上就去找你。”说罢还不忘白那李大人一眼。邢天九可算是看明白了，但却只是笑道：“六姐你先忙，我这就去了。”说罢，便随着小公公走开了，留了六公主和李大人大眼瞪小眼。“小公主您该也看出来了，这六公主啊，心地善良得很，就是有些冒冒失失，说话唐突，有什么听着不顺耳的，也别在意，忘掉就好，兴许她自己都不知道得罪人了。”
　　“谢谢公公知会，我……本宫记下了。”那公公朝她微微一笑，却也不多说什么。于是二人便如此安安静静地往皇帝那处走去，不多时便也到了。门口的随侍见了忙入内通报，不一会儿便又回来带了邢天九进去，之前引路的公公则是候在了门口。
　　却说邢天九走入殿内，只见非金即玄，好不威武。
　　那公公引她入了一旁的偏殿便退了下去，皇帝和皇后可不就端坐在那里，两厢沉默谁也不说话，也是，一对从未见过面的父女，那就如同陌生人一般，能有什么话可说？就这尴尬无比的境况下，竟是谁也开不了口，直到那位一直站在皇帝旁边的大公公发话：“九公主还不快快见过陛下？”邢天九本来一副发呆的模样，听了公公的话“恍然大悟”，立马手忙脚乱的开始行礼，那动作很是“笨拙”，毕竟那于嬷嬷才“刚教不久”。
　　等她行完礼，皇帝轻拂衣袖道：“平身。”倒是一旁的皇后说道：“上前来让母后细瞧。”邢天九乖乖走上前，任由皇后抓着她的手，不说什么，那皇后只是自顾自说着：“博容长得当真是秀丽，脾气又这等乖巧，当真是好孩子。”可邢天九似乎专门与她作对，立马反驳：“我……我不叫博容，我叫天九，你可以叫我小九。”
　　皇后显然没料到这一出，但也就愣了一瞬，脸上云淡风轻，不见一丝尴尬：“好好好，叫你天九可好？”邢天九似乎在思考，片刻后才回道：“天九也是可以的。”皇后笑了笑，又道：“不过天九啊，本宫之所以叫你博容，是因为那是你的号。”邢天九微微皱眉，执拗地说道：“可我就是叫天九。”
　　终于一旁就不说话的邢青阳发话了：“天九就天九吧。天九啊，想来你也是清楚这次寡人叫你来的原因。你也不小了，该要想想出嫁的事儿了，刚好此次应渠的六皇子前来求亲，寡人便想，这婚事与你是不错的，遂是安排了你与六皇子的这门亲事，不知你可是愿意？”
　　“一切全凭皇上做主，不过听说那六皇子是向八公主求婚的，如此恐怕不好吧？”
　　皇后听了，微微色变，但嘴里依旧说着：“胡说些什么？小姑娘家家，去哪里听了这么些混话？那六皇子分明是向小公主求亲。”邢天九又低了低头，嚅声道：“倒是女儿无状了。”
　　三人又絮絮叨叨说了半个时辰，来来去去，左不过就是天九受苦了，女儿不苦这样没营养的话，当真是无聊至极。可奈何，人家是皇帝，在邢青阳面前，是虎也得趴着，何况邢天九还是她名正言顺的九闺女。临走，皇后还不忘再诉苦一番：“这应渠的宫衍也是，不提前打个招呼就来向小公主提亲，到底以后是你的夫君，母后这里便也不好落了面子，所以天九你也别太苛责，婚礼的嫁妆许是准备不完备，要从简了。”
　　邢天九心中冷笑，但自己与这对夫妇也没甚感情，懒得去“攀关系”，于是面上便很是顺从地应着：“这自是不必担心，女儿还是懂得。”
　　自始至终邢天九都不曾唤他二人父皇母后，想着少女也不曾叫过，应是有些别扭，便也不强求，况且，不出月余，估计双方就再难相见了，何必此时多贴规矩？
　　齐嬷嬷一边同于嬷嬷交流着邢天九的情况，一边不时瞥一眼院门，左等右等，总是不见人推门而入，有些着急，这都过去快两个时辰了，都快到再食的时辰了，莫不是有什么麻烦？说是相谈甚欢，自是不信的。
　　“齐嬷嬷倒是贴心，时刻侯着。不过放心便是，纵然公主唐突了陛下，陛下也不会为难，应是说着体面话，误了时辰。”
　　齐嬷嬷微微诧异，这于嬷嬷倒是个好相与的，转而静下心来一想，可不是？自家公主此时可是有“大用途”的，思及此，心里便又是一堵，为小公主伤心起来。
　　巧此时院门吱呀响起，二人同时望去，正是公主回来了。邢天九跟送她回来的小公公稍稍客套一番便进了院子，却不想院子里两位嬷嬷聊的竟也不错。随后又跟着于嬷嬷学了一些事务，直至酉时，于嬷嬷才离开，临走还不忘叮嘱邢天九多多温习，还说明日便请示娘娘，搬来跟她一块儿住，教导起来倒也会方便不少。对此，邢天九皆是应了下来。
　　如此一番折腾，等收拾好以后天已经彻底黑了下来，此时已是初秋，天一黑便觉出几分凉意。齐嬷嬷侍候邢天九洗漱干净，便随她进了里屋。
　　“主子难不成真要嫁？那应渠的六皇子如何能配得上您？”
　　邢天九并未随嬷嬷抱怨什么，而是很自然地说道：“嫁便嫁吧，总归是要嫁的，倒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不过……”说的如此自然，好像要嫁的是什么不想干的人，齐嬷嬷看着自家主子满脸都是心疼，可若她知晓接下来的话，估计会很疑惑。
　　要嫁谁，却是我自己说了算的。
　　“嬷嬷，我再看会儿书，然后再去休息。”齐嬷嬷自然明白其中的意思，每到这个时候，都意味着邢天九想要自己一个人呆一会儿，而每次齐嬷嬷都会侯在门外，无论邢天九怎么嘱咐，都不会变更心意。所以后来，便都习惯了。
　　邢天九看了一会儿书，拿出纸笔，写了一张字条，拉开一旁的抽屉，拿出一种特制的圆筒，仔细打开，原来是由两半合起来的，很是精巧。将写好的字条塞进那小圆筒内，仔细盖好，握在手中，便又开始看书。
　　忽然只听窗户上传来“嘟嘟嘟”的敲击声，邢天九便走到窗前，打开窗户。只见一只深灰色的雕站在窗柩上，两只黑珠滴溜溜地转着，看到开窗的是邢天九，便发出“呜——”的一声，邢天九摸了两下雕脑袋，将手里放了手帕置于那雕身前，上面放着的正是之前那只黑色圆筒。灰雕似是通灵，“啵”地一声正正好好吐在手帕上一样物事，细心瞧着却是和原本就在手机的东西一模一样。灰雕转头啄起另一只圆筒，立马便飞走了。
　　邢天九关好窗户，又回到案前，看了一会儿书，便睡了。
　　于嬷嬷果真说到做到，第二日一早便带了四个宫女和四个小公公到了邢天九的小院子。原本还稍显阔绰的冷清院子，突然变得拥挤热闹起来。
　　安排了两个宫女两个公公随时侍候着，另外两个则是打杂做饭。虽说宫里每到饭点儿都会往各宫各院派发食物，但邢天九的情况显然与众不同，又偏远，所以向来都是嬷嬷给做些吃食。这么些年，翻来覆去就那几样，邢天九早吃腻了。这次来的宫女中竟有个厨艺相当不错的。
　　“我昨日一晚便见了皇后，向娘娘请示了要住在这里。而且昨日我瞧着，这院子里就齐嬷嬷一个人忙碌，便又自作主张向娘娘讨了几个人来搭把手，还望小公主原谅。”于嬷嬷昨日里来此处，见齐嬷嬷一个人忙前忙后的，都没人支应，想着以后这院子怕是少不了热闹，恐怕更忙不过来，便顺带地与皇后说明了一下，那皇后倒也是识时务的，立马挑了几个人让今日随于嬷嬷来这里。
　　“于嬷嬷您做得很好，不必介意。”
　　“多亏于嬷嬷照应，奴婢见识短，有许多思虑不周的地方，您可要多提点。”一旁的齐嬷嬷也及时回道，但也听得出其中没有奉承的意思，只是真心话。
　　如此一日，又是一番忙碌。

　　入夜。
　　听着屋外众人都已经歇了，邢天九睁开了眼，望着床顶目光炯炯，似乎思考着，足足一刻钟之后，似乎下了什么决心，翻身下床，稍稍穿戴，披了件暗色的披风，翻窗而出，轻身而起，转眼便到了屋顶上，无声无息，几个跳跃，便没了踪影。

　　“宫主，您为何非要嫁？直接回宫里做击天宫主便可。”
　　“我是苏青玉的独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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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咳咳，归归先说句抱歉，一个多月没更。
但归归并不是没写，归归只是时间太少，课程太多，作业太难太多，压力太大。
但是！但是，就算归归从日更变成周更，变成月更，变成年更也都不会弃坑！
嗯，也就是说，本文不定时更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