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疯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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泪水无法受李不拙控制地在他脸上汹涌流淌，在莱尔星所遭遇的屈辱，委屈，恐惧都伴随着不断生出呐喊不公的怨恨愤怒彻底爆发，并且借着泪水的遮羞布快速地膨胀。
所以说为什么是他？为什么是他要遭遇这些事？凭什么他总得惶恐不安？
李不拙用掌心用力抹去潮湿温热的泪水，继续想道。
他只是为了完成论文来到莱尔星的普通人，为什么突然会在短短时间内经历挚友的死亡，葬礼上怪物不怀好意的恐吓，最后还沦落到绑架犯的手里被伤害？
到底是为什么？是他的错吗？这些尖锐的问题像锋利的刀剑，而他是那个被关押在木桶里无法逃脱的海盗，绝望地等待这些刀剑对准自己。
好疼啊，被麴燃折断的腿真的好疼。
李不拙习惯性爬到角落里地蜷缩起来，他可怜兮兮地拖动着断裂的小腿，一边颤抖啜泣一边企图自我欺骗的逃避一切。
他会死的吧，对方折断了他的腿，下一步是不是要扯断他的手？再然后拧断他的颈椎——
好可怕，好疼，他不想死，他真的不想死，他想回家。
血液滴落在地面上的声音在李不拙的耳畔异常清晰，浓郁的血腥味盖过了灰尘的味道，又似乎和灰尘的味道混杂成更难闻的味道，种种一切拔动着李不拙煎熬的神经。
血越流越多，近乎要染红了他的眼。
他在压力下忽然产生了一种错觉——他已经喘不过气了，大脑也被麻痹了，眼泪顺着他的脸庞凝聚成透明的手死死扼住了他的喉咙，逼迫他剧烈地用鼻腔换气，为他可怜的肺部在令人作呕的血腥味中汲取一点稀薄的氧气。
李不拙感觉自己的眼睛像是被过多的泪水裹了一层轻薄朦胧的雾气，他眨了眨眼本能试图摆脱这层迷雾，却在扒开迷雾后看见深浅不一的颜色。
所有的物体都在李不拙眼里变得模糊，它们模糊了边界线和形状，打上色彩的标签，成了一块又一块的色块，依照自身的温度来反应它们身上的颜色，从最浅偏红的黄色到最幽深的黑色。
而最中心点的麴燃是明晃晃又刺目的亮黄色，就像一团炙热燃烧的太阳。
带着足以烧死人的温度。
李不拙有很多秘密。
比如他的眼睛没有常规的视力问题，佩戴的眼镜在平日里只是一副平光眼镜。
因为他的眼睛从小出于某种未知的原因，经常性地会将所看见的事物红外热成像，这种情况无法受他控制，他的眼睛所看见的事物时好时坏，连医生都不能对此下定论。
最后医生匆匆抛下一个拿来敷衍的结论，表示这可能在母亲肚子受到了影响——毕竟他的出生是那么传奇。
而他佩戴的眼镜是母亲花资金叫人特地制作的，为的就是在他的眼睛出现“问题”时，能够依照脑内接收的信息将眼睛所看见的转换成正常的景象。
他还有其他秘密。
他受到的伤会以非同寻常的速度自我治愈，比被放置在治疗仓更快，断裂的骨头也能重新连接，几乎肉眼可见。
所以比起受伤，他更怕死。
他的秘密包括他曾经背着父母救治私藏过一只——
李不拙已经在恸哭中丧失了绝大部分的力气，他想开般地停止了哭泣，艰难颤抖地用手撑着身下的杂物支起上半身，喘着沉沉的气，强忍着缺血过度的眼前发黑。
在极致压力中，大脑充斥的怨恨和愤怒让他萌生了想要杀死麴燃的念头。
这样的想法像一条长着尖锐长牙的毒蛇，在嘶嘶声中滴着淬毒的唾液，用蛇尾将他的理智抹得一干二净，他恨不得红着眼发疯地朝麴燃扑上去，如同一只垂死挣扎的丧家之犬用爪子，牙齿撕咬对方，哪怕是同归于尽。
眼前的事物又在刹那间恢复成了正常的事物，李不拙缓缓抬起头，他看见了麴燃冰冷又淡漠的面容，突然又冷静了下来。
愤怒和怨毒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胆怯和懦弱，以及对麴燃深深的畏惧。
他的懦弱还是战胜了他所拥有微不足道的的一切。
他害怕麴燃。
他也不是很想同归于尽。
与其说幻想同归于尽不如说是单方面的被碾压致死。
李不拙低下头，发抖着吸了吸鼻子。
他就是这样没用的人。一个没有胆量的废物，不折不扣的累赘。
麴燃看着李不拙从痛哭到啜泣，最后痴愣地仰着头看自己，脸上还有没有干涸的泪痕，他轻轻叹了一口气，也没有再逗弄对方的心思了。
麴燃轻快地坐在了李不拙身边的杂物上，别过头，手掌撑在杂物上面，摇晃着双腿像是抱怨撒娇地嘟囔道：“哎呀，我只是开个玩笑，想要小小吓唬你而已。”
李不拙因为对方突然的靠近瑟缩了一下。
他一点也不想要这样的玩笑，而且这根本就不是玩笑。
麴燃越想越觉得是李不拙不对，看向李不拙歪了歪脑袋，不满地用手指指了指自己的脑袋，接着抱怨道：“我发现你这人特较真，怎么想都是你的错，我本来睡得好好的，被你吵醒后脑袋又疼起来了，你还要悄悄逃跑。”
“而且我只是折断了你的小腿而已，”麴燃拍了拍手上的灰，用手托着腮帮子凑到李不拙眼前，忽然就看着李不拙弯眼笑了，他嘴里继续吐露出残忍天真的话语，像裹着蜜糖的毒药：“我还没有将你的颈椎拧断，也没有将你身上的肉一块块割下来，你为什么要生气？”
麴燃太漂亮了，他就像神明的宠儿，光是笑起来就仿佛能驱散所有的阴霾——尽管他刚刚将李不拙的腿折断。
哪怕他做了什么惨无人道的事，也一定会有人原谅他。
纵然，这个人不包括李不拙。
李不拙努力地从麴燃贴过来嗅到的淡雅香味中回过神来，他摆脱无形的引诱让溃散的眼神重新凝聚，将被迫看向麴燃的目光挪开，安静封闭地坐在杂物上沉默无声，颤动着身躯拒绝和任何人沟通。
没有得到回应，麴燃任性又蛮横地伸手摇晃着李不拙的肩膀：“喂，你为什么不理我，快理理我，我在和你说话呢！”
麴燃在这种不讲理的时候尤其有耐心，似乎只要李不拙不说话回应，他就能一直摇晃下去催促李不拙。
过了好一会，李不拙说话了，他鼓起勇气，嗫嚅地说道：“……你坐到我折断的小腿了。”
声音除了对麴燃的畏惧还有明显的隐忍。
麴燃愣了一下，跳到地面上。怪不得他感觉下面的衣物隐隐有些潮湿，而李不拙竟然因为能因为赌气愣是在这段时间里一声不吭。
“什么啊。”麴燃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他捧腹哈哈大笑起来，笑得直不起腰来，在最后用拇指擦掉被笑出来的眼泪。
李不拙的心情更压抑了，他承认刚刚的行为除了害怕对方喜怒无常再对他施暴外，的确轻微包含了他反抗对方的念头，但这没有什么好笑的。
麴燃看着李不拙乖巧安静地坐在杂物上，他突然想起来了什么，某个黄色柔软的存在，李不拙现在听话得就像那个黄色柔软的东西。可那记忆太久远了，又或许不算完全属于他，更像个遥远朦胧的幻梦，让他无法窥见更抓不住。
他清晰的记忆只有那个血腥的，众人向“他”割肉分食，举杯欢庆的饕餮盛宴，他由此从“他”而诞生，是面对世间所有恶意的复仇者。
他要保护“他”，继承他的愿望，这是他最初存在的意义。
可他的确从这个幻梦感到了温暖安宁，就连头疼的隐疾都好转了不少。
于是麴燃伸出手，掌心用力地揉搓着李不拙的头发，他露出一个微笑，放缓声音夸奖道：“好乖，好乖。”
李不拙的头发也很软，这样柔软的触感更像那个记忆里模糊温热的黄色影子了。
紧接着麴燃双手一拍，在李不拙错愕的眼神中，突发奇想地说道：“不如就叫你小乖吧。”
这个称呼就这样不容拒绝地落到李不拙的头上，而麴燃则兴高采烈地将他从杂物上面抱了下来，放回了原来的位置。
麴燃坐下后靠在李不拙的身边，他显得格外高兴，像被满足了的孩童，每个细胞都在洋溢着快乐，他稍微歪了下脑袋，枕着李不拙的肩膀看杂物室里唯一昏暗的灯光。
李不拙侧过头去看，麴燃琥珀般的眸子就好像在发光。
“等我醒来，我就带你回家。”他突然对李不拙说道。
作者有话说
第10章 疯子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