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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华王归国 ...

  •   今天去了趟大经阁,上次去已经是一个月前的事,丽妃又来训我,见实在不行,只好去混混。
      日氏早已不再与我们一起上课了。他是太子,修君亲自挑了个太傅,单独授课。日氏一直处于不明不白的境地,他亡了母,无任何娘家政权撑腰,修君却算死心眼,对他的长子宠得一心一意。日氏的心情怕是一直像独舟泛江,担惊受怕,对克母之言也耿耿于怀。因此苦心向学,拼死习武。
      司哲今天见了我,还是一如既往地过来,亲切地问候了下日常生活。又踱了回去,问问月歌。
      他向来明哲保身,对谁都好,对谁都上心地温柔。这样的人,对谁都好,谁在他心里都不会有更超然的地位。天下有谁心能如此之大,能够做到对识得的所有人都好的?貌似对谁都有情,其实又何尝不是对谁都无情呢?
      月歌半年前开始来大经阁上课,我课业逃得厉害,与他相见不多。
      已满六岁的月歌,眉儿眼儿都长开了,生得好不俊秀。金发盘绕,水眸轻泛,个头只到我肩膀。我在宫内名声不怎好,他经过我时总不敢搭话,却爱悄悄抬头偷看。
      他的娘我跟着丽妃接触过一点,不是什么厉害角色,只是个书香门第的温驯女子。厉害的是他的舅舅,槿袭澄,明瀛国吏部尚书,皇帝红人。丽妃极力想通过那个温驯的妹妹压制住槿袭澄,无奈后来势力变弱,瑾院最近还迁出了西宫。
      槿袭澄气质清明,是个朗朗君子。我只看过他办的一个案子,是审漠北地方的一个贪官,此贪官官至三品,是个大官。槿袭澄这案办得干净利落,看似全在情理之中,但他下手之快,拿捏之准,整个过程无任何多余动作,让人惊讶佩服。那时我就知道丽妃就算势力依旧,也未必镇得住他。比不比得上夜纣朗人我不知道,但槿袭澄绝不是吃素的。
      夜纣月歌既不像严明的父皇,也不像他那明质的舅舅,他像他的母亲,小小年纪,优雅温驯,与世无争。可爱的眼睛课上发呆似地看着我这类事不在少数,我望过去,他却害怕地立即转开视线。几番欲与我说话,我满脸横肉一摆,他便吓住,不敢靠近。结果除了跟着他的二哥哥向我喊过几次好,打过几次招呼外,不常交谈。原本住在西宫里时还叫时不时能碰见,礼貌招呼后他院里的宫女总赶快把他抱走。现在连院都迁了,大经阁外,碰都碰不着。
      下课后,司哲拉着月歌说有喜庆事,要带他去看热闹。问我来不来。我摇头。
      “那也好,静兰你身子不好,多加休息。”快出阁时,又拉着小月歌停了下来,“明天来大经阁上课吧,卸风会来,他满了五岁,也要开始上课了。”
      见我没反应,又加了句。
      “卸风就是悠野,老五。”

      中午回到临水阁,用膳。喜虫刚把午膳给撤了,那华小王爷又来了。他现在天天报到,在我这荒废的西宫之西玩得不亦乐乎。
      今天华小王爷兴致很好,进来时,喜虫跟他报我要午睡。他不顾,冲过来笑嘻嘻道。
      “静兰,我怎么觉得你瘦了啊?”
      “今天又是什么?”
      我平淡不惊。他皮厚无耻。
      “静兰,今天我们出宫去吧!”
      喜虫大惊:“这怎么使得?!”
      华小王爷翻眼:“问你了吗?主子们的事,怎是你这个下人插得了嘴的?”转而对我继续诱劝,“怎样,静兰?你整天只在这阁里呆着就不闷吗?今天有平京国的马戏团来,听说就在青城北边表演。事情难得,我们去看看吧?”
      吃完饭我向来晕眩得很,经不起他这么一连串炮轰,头疼。
      “不去。”
      “为什么?”他噘嘴不满。
      “质子大人,请问我们该怎么出去呢?”
      我说“质子”,他脸色变了变。平时甚是嚣张,我突然觉得对他也不必太客气。我头疼着。
      只略略消沉,下一刻竟笑容灿烂更甚。
      “没关系!我早已想好办法了,跟我来便是,失宠皇子!!!”
      喜虫倒吸一口气,看我。我脸色分毫不变,相处两年,我是知道的,华小王爷向来打不死,相反,还会跳起反击。
      “说来听听。”
      “李氏将门,你知道吧?就你家那老五的娘家。李宇央将军今日平治了漠南巨匪,凯旋归来,宫里宫外正热闹着呢。”
      突然想起司哲说的喜事,莫非指的就是这件。
      “今天各宫门都开着,因为晚上要举行犒赏大宴,这里里外外进进出出的人多着呢……”他脸色神秘,“我们换身行头,摸着出去,担保神不知鬼不觉。”
      转而手抱着后脑,赤瞳右上望,一脸少年无所谓状:“反正我们俩一个质子大人,一个失宠皇子,识得我们模样的奴才寥寥无几。只要你的喜虫不说,我的春枝不说,出不了岔子,放心。”
      说罢走过来,围着我转。
      “怎样?怎样?静兰,我们出去玩吧!”
      “殿下……”
      喜虫想劝我,我抬手,让他打住。
      摇头:“我不是想听怎么出宫。”
      华小王爷停住,盯着我。
      我的黑瞳看进他那双赤红赤红的骇人瞳孔。
      “说来听听,你为什么要出宫。”
      质子之身,要如何才能苟且偷生,明白如他。在我面前虽依旧骨硬嚣张,但在他人面前,他已学会如何做到滴水不漏,保身求存。为何现下突发奇想,甘用上这好不容易保存下来的身子,只求一时快乐。
      华小王爷默不作声,好是一会安静,方欲开口,他身后的春枝上来拉住他的袖角。
      “王爷,别……”
      华小王爷手一动,抽开袖角。背对着他的宫女,摇了摇头。他上前来,与我并排,掳住我的肩膀,略高我半截的脑瓜,藏着一湖赤水的眼眸,微眯,笑起。
      “我想你这不问世事的失宠皇子,定是不知道的。载泽明瀛两国的质子之约,只有十年。现在十年之约快到了。”

      “静兰,我快走了。”

      若干时辰后,马车上,我扯了扯身上的衣服,终于忍不住要问,怒气隐隐。
      “谦上……”
      华小王爷正在往车外张望,他找来了些下人衣服,一部太医院运药车子,还有块不知从哪摸来的太医院令牌,特意等到入黑才出发。
      他拍着胸脯打包票,说得把握十足,万事俱备。都看到北宫门了,他还是时不时往外望,又频频地交代坐在车帘外驾车的喜虫,说见了守卫出示令牌,告诉声给太医院送完药就得了,千万别紧张,千万别紧张……
      一个劲最想出宫玩的是他,到头来最紧张的,果然还是他。我搭话,他却听不着。
      同乘一车坐我们旁边的春枝拉了拉他手臂:“王……小谦,殿……小兰问你话呢。”
      我无奈:得了,一个“小签”,一个“小篮”。
      华小王爷这才转过头来:“什么事?没看到正忙着吗?”
      我略愠:“什么下人扮不得?为什么偏偏捡了侍女衣裳来?”
      我难受得扯了扯衣襟,相较半年前,虽然现下是瘦了不少,但还是小脸胖胖,小手肥肥,宫里侍女无丑人,我穿着这衣裳全身绷着,甚是不舒服。但问题不在这,侍从,侍卫,什么不好扮?作什么偏偏是侍女?
      华小王爷一愣,上下打量了我一番:“怎么了?挺好的啊?静……小兰这身打扮挺可爱的啊。”
      “我说的不是好看不好看的问题……”
      他摆摆手:“我只能弄到太医院的车,太医院里打点药材的奴才又大多是女的,只有那么几个男的,守卫大概都记住模样了。扮成侍女,他们记不住,好混过去。”
      接着又继续去嘱咐喜虫,我脸色难看,他也不理。
      真是个鬼主意。无奈当初听他说计划时,也没想太多,又向来被侍侯得在穿什么皆无所知。等上了贼车,才醒悟过来是女装。
      现在会坐在这里,只能说鬼使神差。
      听他说要走,意思是这是走前最后的一点要求,便陪了来了。谦上好模样,又还小,穿着侍女服比真的小姑娘还小姑娘。我却在刚刚还被春枝硬在脸上扑了两下粉,谦上命令的,说否则不像姑娘像小子……
      现在算是彻底后悔了。

      总归是顺利出了宫门。我已是悔状,手支着脑袋眯眼无聊,却在车咕噜咕噜,穿过宫门那一刹,心潮忽而一阵汹涌,激动排山倒海袭来。
      睁眼,诧异,手按住左边心脏处,继而失笑:
      我道今天怎么会跟着这夏侯谦上失态,干了偷溜出宫这等蠢事……原来,“出宫”这事本身,对我已是致命诱惑。自欺欺人也罢,终要回去也罢,恍惚失神当中追着血骨里湧起的冲动一下子出来了。

      出了宫,接着马车又驶过了两三个街口,远离了皇宫。华小王爷终于像离了笼的鸟儿,一把扯开帘子,身子伸了出去,欢腾地对着大街上的人道:
      “哟!这位大叔好啊!那位大妈你今晚真是格外地俏!姐姐,你情人好俊啊!哈哈哈哈哈……”
      华小王爷的好心情这会到达顶峰,一路吆喝过去,人人皆望过来,见是一顽皮小童,要么仰天大笑,要么哭笑不得,要么羞羞答答不愿回应,倒无人回骂,都是好心情。
      今晚很是热闹,楼上都挂起了盏盏灯笼,大家都像从家里跑了出来似的,离了皇宫越往外人越多,到最后马车竟不能走。我们便都下了车,逛了起来。

      “你看你看!面粉人儿!”
      “你瞅你瞅!红脸脸谱!”
      “你瞧你瞧!煎炸油饼!”
      ……

      一路上,我被华小王爷东拉西扯,人群中撞来撞去,什么都还没看清,便又前进,人晕头转向。喜虫跟春枝刚跟上来,下一刻却又失散。华小王爷像被关在笼子里太久的猴子,难得出笼,他便完全疯了。
      好不容易在一处汤水摊子上停下,吃起了甜汤圆,我才终于得以喘气休息,发现喜虫春枝又不见了。暗暗一忖,觉得这事不能继续,要制住这只猴子才行。
      看了眼街上那挤得没了缝的行人:“小谦,你说,今晚街上是不是人特别多?”
      华小王爷满口汤圆塞着,答不及话,旁边这汤水摊的大伯却插了进来:
      “小姑娘,看你穿得不错,怕是哪家不甚出门的丫环吧?嘿嘿,今晚是我们李宇央大将军歼匪回京!全城人都高兴!他今晚回来就是要经过我们这条街进宫见皇上呢!李将军乃是真正的少年英雄啊!大伙儿都挤在这,就是想亲眼看看他!你们看那边……”
      他往旁边一指,那边站着一溜窜姑娘。
      “李将军在全京城姑娘的心中那地位!听说,见过李将军的闺女那心没有不就这样丢在李将军身上的!他如果两眼一瞪,那炯炯有神的……”
      汤水大伯还在继续,眉开眼笑那叫一个开心,仿佛那李宇央是他家儿子他生的,值得他如此这般往死里夸。
      华小王爷的脸被汤圆塞肿了,听到这头一抬,道。
      “我见过李宇央。没你说的那么帅。”
      汤水大伯一惊:“你见过李将军?”上下打量了华小王爷一番,“小姑娘,看你……请问小姐是哪个官爷府上的千金吗?居然能见到李将军……”
      华小王爷摇头,好不容易吞下最后一口汤圆,还差点嚥着。看我一眼,手指指了过来,笑嘻嘻道:
      “不,我不是小姐。跟他一样,是大官爷府上的丫环。”
      我撇了撇嘴,莫不是还在记仇我唤他“质子大人”。
      “上次跟着我家小姐见过李宇央……将军一面,是气势不错,英雄少年。但样子嘛……怎么说,不是不好,只是与他那身份不大相称……”
      本来听华小王爷对他们的李将军口出狂言,大伯皱着眉头是不大高兴的。听着听着眼前这“小姑娘”越说越详细,他也就越发越感兴趣。老百姓听的都是传说,有人讲内幕,大家都感兴趣。
      “他嘛,怎么说呢?明明是个武将,人却瘦瘦的,见人打招呼都没有精神;跟他讨论兵法他却像个白痴一样,啥都不懂;你和他讲什么兵计他都听得一愣一愣的,活像头一次听说似的……”

      “儒将。”

      我吐出二字,成功引来两人注意。
      “这气质,整个天生儒将。李宇央将军好风采!”
      我吃下最后一颗汤圆,气定神闲地下结论。话是狗腿的,但我脸色不变,双眼坚定,有信心把假的说成真的,死的也要变活。要是让他们继续这样侃大山侃下去,我怕自己会一个自制力不够,甩袖子先走人。
      “唔……”华小王爷托腮皱眉。
      汤水大伯不作他想,一下便信了。民间百姓向来传什么信什么。
      “原来是这样!李将军原来是名儒将啊!真厉害,打仗也行,头脑也聪明,少年英雄啊少年英雄!!!……”
      华小王爷纠结,对我的话很有看法,还想跟汤水大伯继续深入讨论。
      这时喜虫赶到,我嘱咐他交掉汤圆钱,拉起华小王爷便走。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5章 华王归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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