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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六子春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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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来华王归国是在皇廷狩猎盛事的十日后。
但出了八王爷叛乱这个祸事,便延推到一个月后。
这天,终于迎来了夏侯王族的这个十年质子归国之日。
天刚亮出一个白肚。丽云宫,临水阁。
我正睡着,贪恋暖被,不愿醒来。
半月大窗上坐着一人,是符在。
“没想到,真的没死成。”
我平躺着,很不想理他,好继续睡,语调是呢喃的软:
“都过了一个月了,现在才感叹,反应迟钝。”
他笑:“你这把剑,真的很好用。”
我道:“还是感谢喜虫最终丢不下我这份情吧。”
他语带疑惑:“我明明记得那个奴才被你推过去死,为何那时又如此死心为你卖命,斗胆私闯李家军营。脑壳子坏掉了不成?李家治军,以严闻世。他好像还被哨兵射了一箭。”
我开始不耐烦,要赶他:“人人不同,哪个会死忠,我向来看得清。不用你操心。”
我救了他的命,他现在事事让着我:“好好好,不扰你清梦了……”停了停,又笑开,“可自有他人不让你眠哦,未来的载泽华王妃。”
却不走正门,顺着窗户跳了出去。
不一会,门“咯吱”一响。一个身影出现在床前,脸突然被揉搓。
“静兰,静兰,你好没良心呀。我今天要走了,你却还在这睡。”
他的手揉得根本没有力道,我闪开得轻易。
“莫闹,我还想睡。”
讲话时眼睛根本没有睁开。
他不管,张牙舞爪,一下扑了上来,趴在我被子上,支着脑瓜,看我的脸。
“静兰,我给你找了个顺眼的小丫环,我走的这段时间,总得有个人好好照顾你。”
“嗯。”
“我见到那丫头时,她正被娘娘们使唤着对公狗叫春。其他小丫环都哭了,就她没有。再查她家谱,祖母载泽人,就更觉不错。使了点手段,要来了。”
“嗯。”
“那丫环叫花锦湘,人家进来时,你别记都不记得,让人把她给赶了。”
“嗯。”
“静兰,你答应了要嫁给我的吧?”
“嗯。”
“嗯”得毫不犹豫,双眼却还是不愿张开。
他笑了两下,声音很是清朗。
“那就好,这是修君陛下与父皇一起许了的婚事,已经是两国盟婚了,不能反悔的哦。”
终于忍不住,睁开了双眼。
见他笑逐颜开,才是天亮,便已早早穿戴得很是整齐,头束金丝冠,腰间有玉珠,衣雕九龙,一身明黄,载泽王袍。
“谦上,你好重。”
他还是笑,从我身上下来了。我一个翻身,继续睡。
他看了很是不甘,想钻进来,无奈碍于一身王袍,作罢。
爬在床边,支着脑袋,漂亮赤瞳,看我后脑瓜。
“静兰,我这一走八年,要待你我成年之际,才能行大婚。”
他伸手,顺着发丝,轻轻抚下。
“你不准偷腥,要乖乖地等我,知道吗?”
“嗯。”
转而他不响了一会,再响,是喃喃自语。
“可恶,八年,太长了……”
我睁开双眼,聚了聚神,翻个身,面向他躺着。
“要怪就怪你吧,还比我小半岁,大婚拖了,也是因为你。”
他看着我,以为他会气结,却没有,只是抚在我脑瓜上的手,抚上了我的脸。
“紫瀛皇宫里,我最爱你呢。”
“为什么?”
“因为你对我最好。”
我眨了眨眼,戏谑道:“不是春枝吗?”
他失笑:“她对我好,是职责,是如果做不好,会殊九族的担子。”
转而收回手去,两个手一起支着他的小脑瓜,歪头,笑得坦然。
“从不赶我,知我苦意,而且,很疼我。你对我好,没有理由。”
嘴角轻轻抿起:“是吗?真好。”
他红瞳此刻漂亮得惊人,眼里的华光全冲我来,唇边一个优雅的弧线:
“是呀,真好。”
忽而眼睛一眯,他很烦地又喃了句:“可恶,八年太久了……”
突然想起什么,虽不大愿,还是从暖烘烘的被子里伸出手去。
“给我。”
他瞅了眼我的手,莫名其妙。
“给你什么?”
“白玉扳指。”
他整个愣住,手抚上胸口,喃喃道:
“怎么知道的?”
“就是知道。”要符在搜集的。
他先是一阵不响,然后小心地解开王袍的两根金扣链,从衣襟里掏出根红绳。一拉,一个白玉扳指掉了出来。
一个用力,红绳断开。
我手伸过去,他把白玉扳指往我拇指上套。
边套边说:“春枝说,这是我母妃临死前拿起床头的红绳穿起亲手给我戴上的。”
看到白玉扳指带在我手上还嫌太大,他又取下,放在我手心,两手一握,白玉扳指被层层包在我们手中。
“只是母妃从小戴到大的一个饰物,不是唯一一个,也没听春枝说要用来传给媳妇,才……”
我把手从他手中挣了出来,缩回被里,连同白玉扳指。
“给我了,就是我的。”
谦上看着我,唇边一阵失笑,脸凑近,鼻尖轻轻触在我鼻尖上。
“放心,都是你的,全都是你的。”
我点点头,合眼,继续入睡。
身边,没有响动,只知他的温度会在。
华王归国,本命李二将军护送,后又追增了李四将军。一个大家心知肚明的质子,竟动用了两名李家将浩荡送行,引起全天下关注。事情一过半年。
天下人只知伴随华王归国的,是载泽与明瀛的强强盟婚。
缔成亲里,造就明瀛更加稳固的天下第一大势。此事余震波及其余两大国,平京与建丰。两国反应截然相反,平京大施和亲政策,建丰则武力四处出手。
却连和亲的是皇子还是公主,朝野内外几乎无人得知。绝多数认定是公主和亲。
皇子和亲,就等于两国都将丢个子嗣血脉。
可事实上,明瀛与载泽并立天下,谁作夫谁作妇联盟皆不能成。唯有双双为王,才能各谋所图。我与谦上,正如我们没事打趣的那样,一个不被重视的失宠皇子,一个被弃十年的质子大人,两君皇放手也不是放得那么犹豫。
知晓此事的,只有明瀛修君与载泽坤皇,符在,谦上,我,还有那道盟婚密旨。
自从那次大劫后,兄弟们对我的态度有了微妙变化,渐渐的,变化扩大。我感受到了,知道是什么,却不太明白怎么回事。虽然,我的态度比起以前是缓和了不少。
这天无事,又躺在床上,装病哼哼,不愿上课。
“砰————”
阁门又被撞开。坐在我床边的湘儿冲了出去。
“哎呀!五皇子殿下,你,你怎么可以这么粗鲁地撞门进来呢?”
她口中的五皇子殿下也毫不客气:“湘儿,你竟敢用‘你’称呼本皇子!好大的胆子呀!老三!你看你调教出来的好丫环!”
我很无奈,不明白谦上给我个这样的丫头是什么居心。见悠野风风火火地冲了进来,便笑道:“呵呵,对不起了,老五,我代湘儿向你陪罪了。”
看了我给的傻笑,他还是不放过我。
“真是,就是你这样纵容的态度,才会养成你这里的宫女都特别刁蛮。哼,越贴身越刁蛮。”
湘儿是个手脚利落的丫头,有时却很思维脱节:
“五皇子殿下,你怎么可以这样说湘儿呀?!大家都知道三皇子的贴身丫环就是湘儿的说……”
悠野耸肩:“说了句实话而已。”
连忙出口,阻止闹剧继续:“呵呵,好了,老五,湘儿她只是着紧我而已,也没什么。”
湘儿贴了上来:“还是三皇子殿下好~~~~,三皇子殿下最温柔了。”
悠野不知为何眼皮一跳,火气大了起来:
“不教训她怎么行?所有皇子公主中,就数老三性子最软最容易受欺负了。别人我现在还管不着,至少别让老三最贴身的宫女都欺负老三嘛,对吧,二哥?”
湘儿继续气:“我哪有欺负三皇子殿下啦?三皇子殿下!你看五皇子殿下说的!”
却忘了最关键的那两个字眼,我赶忙补救:
“呵呵,二哥也来了?”
司哲渡了进来:“嗯,听说老三身体微恙,受了父皇的嘱托,来看看老三你。怎样,身体好点了没?”
我轻轻点头:“嗯,没什么事了。改天定当亲自去谢父皇的关心,也谢二哥老五亲自跑一趟了。”
司哲在我床边坐下:“你爱生病,二哥我多来跑几次也是对的。但不是我拿兄长的身份来教训你呀,老三,平时大家一起去锻炼你总是推却。”
悠野立于司哲身后,连连呼应:“就是!有时强拉你去了,你居然倒壶茶坐在一旁消磨时光!弄得身体骨子一点都不好!一点都没有我们大明瀛皇族所应有的强悍样子!现在好了吧?不强悍也就罢了,还老病!”
“呵呵。”
“还‘呵’!别以为摆出个老实人的样子出来我就会放过你!什么事都不上心,至少也……把自己放在心上吧。”
悠野现在教训起我来总不知停,我正要想想怎么弄停他时,向来平稳处事的司哲,居然帮腔:
“但老三,你真的要多加锻炼才行。病多了,缺太傅府的课自然也多了。父皇看在眼里不高兴……其实也就罢了,我们最不想看到的是,丽妃娘娘因为这样而讲话越来越难听。那些话,有时居然还当着我们这些皇子的面讲,虽然可以理解丽妃娘娘想借此激将的心情,但是那些话,就是给我们听了都为你难受呀。”
无言以对,司哲口才越发精进:“呵呵,谢谢二哥和诸兄弟关心了,但是……我……”
悠野眼里闪过一道光:“老三!你是故意逃课的是不是!”
“……”
悠野叹气:“你呀你呀!连个谎都不会说,一被我说中就沉默脸红!这不是默认是什么?难怪老被丽妃娘娘抓到你尾巴来骂你啦!你也稍微狐狸点来掩饰掩饰吧!”
“对不起……”
悠野再叹气:“天!被骂了就乖乖认错,难怪丽妃娘娘会骂得那么爽!真是没有比你更好的怒骂发泄对象了!”
我盯着他,在想这个小子有完没完。司哲的声音插了进来。
“老三……你……装病,不去太傅府?”
他声音略冷了几分,我忙道:“呵呵,当然没那以回事,如果我真的那么做了,母妃一定会骂死我的,所以根本不可能嘛……呵呵,二哥,你……怎么不说话?”
“……”
司哲看我眼神,最近越来越怪,上次还写过一首奇怪的诗要我同鉴,他写“所谓水那方,独是兰花静”。太过直白,估计怕隐晦了,老不上课的我会读不懂。我不是不懂,只是不明为何。现在我也只是,不太那么避着人了而已。
转换话题:“对了,月歌呢?”
司哲没接,他心思聪明,不好摆弄。悠野却不同,毕竟差了五年的智商:
“你还好提月歌?前天晚上月歌来找你,你到底跟他说了些什么?他去之前是从我的蔚苑宫去的,回来居然不回槿丛阁,而又跑回我蔚苑宫来了,哭得浠沥哗啦的,好不凄惨呀。哈,没想到最好欺负的老三具有那么杀伤力的一面。”
司哲皱起眉头,声音越发沉稳:
“……这是怎么回事?月歌他……来对静兰你,说了些什么?”
那件事,也不好说:
“这个……”
“砰————”
刚被司哲合上的阁门再次被撞开。
“老四?”
“月歌?”
湘儿关注的点儿永远不在来者何人:“天呀,五皇子殿下也就罢了,怎么四皇子殿下你也……”
她关心临水阁的一切胜于其他。
月歌却看起来很是狼狈,一来就喊:“你们都在呀!那个,快!……”
司哲却道:“老四你来得正好,二哥正有点事想问你。”
下面两个弟弟现在越来越敬惧这个二哥:“可!……好,什么事?”
“前夜你去找老三回来后哭了,为什么?”
月歌一脸为难,偷偷瞄了眼我。
“这个……”
“别怕,有什么老四你就说,有我悠野为你撑腰呢!虽然嘛,连我想不出老三能做出什么伤人心的事,我看老三的样子连个蚂蚁伤不了。”
悠野以为是我欺负了他。
“这个……”月歌“这个”了半天,憋不出一句话。
“你说呀,脸红什么?”
司哲也加了句:“老四,难道关于那夜,有什么……不便明说的?”施压。
“嗯……是呀……”月歌回答得老实,太纯直了,谎儿向来说不起来,“二哥,可是,比起这个!我真的有事要说!”
被转移注意力的只有小悠野:“哟,没想到一向乖静的老四月歌也会这么大嗓门,究竟什么事呀?”
“就是!就是!馨妃娘娘她,馨妃娘娘她,刚分娩了!”
司哲略略一吟,眉宇间一道皱痕,后面这句话,才真正转移了他的注意力:
“唔……那倒是件喜事,我们仨就真不该再坐在这了,一起去馨幽宫道贺吧。老三你……身体还行吗?”
我笑了笑,莫不真当我陶瓷了呢。
“行,二哥说的很对,我这个也是当哥的不能这么失礼。”
悠野却拦着我,问道:
“等等……夜纣月歌,你说,那个,到底是妹妹,还是弟弟?”
“弟弟。”
“……那……他的名字已经改了吗?”
“嗯。”
“也是周太傅起的?”日氏的太傅。
“不是。”
“……难道也是你的袭澄舅舅起的?”
“也……不是。”
“也不是?”
司哲略略皱眉:“老五,这个我们去到自然就知道了,还是快点动身吧。”
悠野向来听司哲的话,这次却没有:“不,二哥!我现在就要知道!夜纣月歌,你说!”
月歌犹犹豫豫的,来回看司哲与悠野,最后看了下我,我眼神放得温和依旧。
“和……大哥一样,是父皇起的。”
“父皇亲自起的?!”
“嗯……”
司哲低低一吟:“这倒没想到……”
悠野继续执着他的问题:
“那,起的是什么名字?”
月歌歪着脑瓜儿想了想。
“好像,是叫夜纣春日。对,是叫夜纣春日。”